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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烟雨欧洲行-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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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老师也呆呆地发愣,清癯的面孔,明显瘦了一圈,脖子的蔫皮成了绺儿,——一付老态。姬逸夫不禁心发怜悯。

    突然孔老师掐灭烟说:“睡觉睡觉,明天你还得出关呢!”

    凌晨5点多,廖晋生来了国际长途。

    “姬经理真对不起,接了你的传真就给关厂长打电话,关厂长说9月底不行——”

    “那他签协议时怎么签的?这不是说话不算数吗?”姬逸夫忍不住说。

    “您听我说,是嘛,我也是这样问他的。可他说,情况赶不上变化,反正我们对不住你。当时没考虑到那么多问题,确实加工不出来……最后我说,那你说什么时候?他说最早得10月14日——”

    姬逸夫火了,说:“那不黄瓜菜都凉了?我给你的传真你没看?匈牙利12月22号放圣诞假,一放就是14天;圣诞节是12月24日;最顺利你的货也得12月20号到,你叫我怎么卖?……”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姬逸夫一会儿声大,一会儿声小;孔老师也在叨唠叨叨地递招……最后,孔老师大声跟姬逸夫说:“10月14就14吧。叫他14号一个;10月底发一个,不能再拖啦!”

    廖晋生含混地答应了。

    等姬逸夫打完电话,两人就躺在床上、隔着屋子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一阵话;6点30多,纷纷起床、盥洗,吃些东西。

    然后坐等小岳。

    孔老师靠在沙发上一边抽烟,一边若有所思、慢腾腾地说:“嘿,没想到那图浩那山汉也拿的是绿皮护照!”孔老师摇摇头,“你说说呵!还说绿皮护照是发给处厅级干部的呢!”

    姬逸夫说:“哪儿的外办都一样。小岳、韦四方还有那两个厨师张亮和令红军还不都拿的是绿皮护照?”

    正说着,门铃响了。

    小岳夫妇来了。

    姬逸夫不信孔老师说的,寒暄过后叫小岳拿出护照查看。姬逸夫接过护照一看,嘿,还真是的,上次出关是5月26日——还是他们一块去捷克那次呢!小岳的老婆说,哼,他就这么个蔫大胆儿,要不我说呢,你也赶紧跟着去吧,要不老这么黑着,算怎么回事?小岳笑眯眯地说,唉,也不是胆大,不是没法子吗?心里可不塌实了。好!这回跟你们闯闯!兴许活了!

    他们稍适又聊了聊就从姬逸夫家出来,沿街走到那图浩家。那图浩请他们进来,落坐,招呼一番,嘻嘻哈哈地说,欢迎欢迎,看你们巨方的还挺抱团,孔老师真是心眼好,总惦记着你们。姬逸夫和小岳家的就都奉承孔老师,说那当然,孔老师是我们巨方帮的领路人、祖师爷。孔老师一手拿着烟卷,一手端着茶杯,鼻子一个劲哧哧说,咳,什么祖师爷?不过先来几天,大家出门在外,有事就得互相帮助。别胡扯了,快点研究研究,看从那儿出关好吧!姬逸夫和小岳他们就爬在墙上的地图上研究了一通。姬逸夫跟小岳上次去沛奇就留了心,都知道从沛奇往南不远就是南斯拉夫,就说往南去吧,北边中国人去的太多,边防都讨厌了,万一出麻烦就不好了。孔老师说可不,天津的李路上次去斯洛伐克——就咱们出关的那个关口——就被卡住了,不让进来。把李路急坏了,开车90多公里又跑到卡莫隆海关,好说歹说,给了200多美金黑钱,才让进来。姬逸夫听后心里一坠,好象坠了一块石头——心想老是这样可不是办法!

    那图浩说,行,你们说去哪就去哪,我只管开车呵,反正你俩平摊费用——按我们的规矩办,行不?没问题,没问题,那算啥呢?姬逸夫和小岳也学他的腔调说。

    说着说着,就要出发了,那图浩看看表说,刚9点30多,要不在我这吃完再走?姬逸夫他们都说得趁早,从布达佩斯到沛奇200公里,从沛奇到边境还有30多公里哩,还不知会碰上什么事呢,紧打紧今儿晚上12点前赶回来就不错。

    那图浩的车是标志的,也是弓背的。那图浩也是在布达佩斯学车上路的,能看出来,挺紧张的。

    布达佩斯不好出,他们开上5号国道时已然10点了。

    小岳和姬逸夫叫老那沿着上次他们走过的道开,路上也在那个有纪念碑的小村旁歇了会;进了沛奇,也在红绿灯处左拐,然后过了那个桥右拐。见了那棵被孔老师撞过的梧桐树和他们呆过的酒馆,小岳和姬逸就跟那图浩说起孔老师车撞梧桐树的故事,那图浩哈哈大笑。到皮亚子后左拐,过了红绿灯,他们就开上了通南斯拉夫的58号公路。

    他们一直开,远远看到一个匈牙利海关,姬逸夫就紧张起来。

    也是那套,先海关官员检查,后边防军人盘问。他们在车里一直盯着被匈牙利海关官员拿去的护照。那几个官员只挨个翻了翻三本护照,就放在桌子上砰砰砰地盖了出关章。小岳在车里就按捺不住地笑起来,说好了好了,我又活了!他们很顺利就出关了。出了关再走200多米,就上了德拉瓦界河上的铁桥。姬逸夫说,好,这就成功一半啦。但他们心里还是都忐忑不安起来。一到南岸,就到了南斯拉夫的海关。前面的车都是回南斯拉夫的,通关很快;等轮到了他们的车时,姬逸夫看到那些边防军人和海关官员的神情显得有些意外,接着收走他们的护照后,就叫他们把车停到海关右侧的停车场。

    他们都很紧张。

    下了车。坐在汽车里正出入关的老外、海关官员和边防警察都向他们投来奇异的目光;姬逸夫有意显的矜持些,小岳的外观也不错,但那图浩就差些:一付过多日照的黑脸膛,一头50年代蓬乱的发型……姬逸夫看到对过房子牌匾上的字母,才和小岳拼出来,——原来现在这是克罗地亚共和国,已经不叫南斯拉夫了。他们来到海关的办公室,房间不大,中间有道柜台。海关官员用英语问了他们一些问题:“从哪来?”“去哪”?“干什么?”……等等,他们支支唔唔不知怎么回答那个“干什么?”有个官员说,是不是旅游的?姬逸夫他们一看克罗地亚这儿对中国人挺友好,知道这边确实很少有中国人来,胆就大了,说就是旅游的。结果让他们每人填了一张表,又叫他们到对面的一个银行办事处里每人换了5马克算落地签证费,在他们每人的护照上贴了一张白色的,有效期为三个月的,漂亮的旅游签证,然后就让他们开路了。他们正要走,一个警察跑来,退回了那15马克的签证费,还解释说你们的护照不用交费。三人都乐了。

    路面不太好,也窄。

    两旁是高高的蒿草。

    姬逸夫翻开护照,翻来掉去地观看那个白色旅游签证;小岳也在看,还说,嘿,护照上要是盖满这玩意倒挺好看的。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话……大家都说要方便方便,那图浩就靠路边把车停下,三人分别找树后或草间行事。外边风不小,姬逸夫又兴奋又有些冷,直打哆嗦,操着京剧道白道,“哎呀,没想到今生此世,能来西方克罗地亚行了方便呵!”老那和小岳就符合着笑。

    上车又走了约9公里,来到一个边境小村,路变成T字形。姬逸夫看着地图说往左拐,左边走70多哩是个叫OSEJK(奥塞叶克)的城市;右边得走小一百哩才有个城镇呢。

    那图浩驾车左拐。

    沿途人迹罕见。

    德萨瓦河不时出现在左侧;这里那里,远近会出现一个破落的村庄;偶尔掠过了行人暗旧的衣衫……姬逸夫和小岳津津有味地注视着车窗外的景緻:交替变换的色彩斑斓的原野和树林,绿色的德萨瓦河水,成群的乌羽白嘴鸦,阴暗的灰蒙蒙的天色,黄绿的草木,路人凝视他们的惊讶而呆痴的目光……姬逸夫不由喃喃道:“这边比匈牙利那边是差多了呵!”

    “可不,听说波黑还在打仗,”小岳也喃喃道。

    走了个把多钟头,渐渐进入了城区。

    窗外见到了红黄条相间的有轨电车,行人也多起来。

    他们来到一个小广场,把车停好,各人提着自己的提包,下了车。

    天还是那么阴沉沉的,有时掉几个雨星。广场中央有一尊不知何代的横刀立马的青铜塑像,想必是克罗地亚历史上的英雄或名人。四周有几幢6…7层的楼房。

    那图浩说:“看看,墙上都是枪眼嘿!”

    姬逸夫和小岳顺着那图浩的目光看去,只见四周楼壁上尽是被子弹击成的一个个弹坑,有的地方弹坑成片,大块的墙砖剥落,满目狼籍。姬逸夫吃惊道:“呀,看来这里发生过激战。来,那总,我给你们照两张相片,回国好跟你们领导吹,就说看看,我为了工作,出生入死,连命都置之度外了。”

    那图浩和小岳,脸上笑出了花,都说对对,一边胡噜头发摩挲脸,一边摆弄姿势。姬逸夫把黄提包放在地上,找出照相机,分别为他们二人每人照了几张。完后,小岳也给姬逸夫照了两张。

    他们随意沿街徜徉。不时驻足商店的橱窗前,观看价格——都比匈牙利卖的价儿高。看到过去好几辆白色吉普车,上面都写着代表联合国的黑色字母UN。在一个大院子门口,还飘着联合国的淡兰色旗帜。就感到有些紧张。姬逸夫想,老外就是怪,这么乱,还允许向他们这样的外国人在这儿瞎跑,也不怕有间谍?

    好不容易见到一个饭馆,好象是那种快餐的。三人都累了,进去点了饭,吃了。饭后每人又要了咖啡,觉得暖和多了。姬逸夫付了38美金。老那说让我歇会,就爬在桌上想小酣一会;姬逸夫和小岳也冲了会儿盹儿。等醒过来,就已经下午3点多了。姬逸夫说好家伙,都入境两个多小时了,赶紧走吧。

    三人慌忙出来,原路返回小广场,找到车,躜进去,把汽车打着。汽车一路飞驰。5点正过了德拉瓦河大桥。5点10分通过匈牙利海关,回来了。

    一进匈牙利,仨人都手舞足蹈了。

    小岳笑得两只小眼眯成两条线,说:“这下我彻底活了,争取10月前跟老婆回国看货……太感谢那老板了,等哪天我请你吃饭。”

    姬逸夫心情舒畅,一块石头落了地,心想这下又能安生些日子了。

    那图浩说咱们的组合到不错呵,以后咱就成立个出关专业队,我看这个买卖倒不错。

    说着到了沛奇市。老那说得加油了。他们到了皮亚子那儿的那个加油站,加了足足60升,小岳付的钱。一看到那个沃次瓦根汽车专修店,姬逸夫就想起前两天他们上演的那出闹剧。

    再开车,天就暗了。路上车很少,灯照着黑黑的柏油路,就显出了白白的标线。车左拐右拐,一会就躜进幽暗的山谷。不久小岳就在老那身后发出鼾声。老那说这小子呵,挺宽心的。姬经理你可别睡啊,跟我聊聊。姬逸夫说行,其实他早冲了好几个盹了。姬逸夫突然打开皮包说:“对了,我这儿有烟,咱俩抽烟吧。”

    那图浩说:“我也有。”

    姬逸夫说:“就抽我的吧。”

    姬逸夫给那图浩嘬着一根,递到他嘴里。那图浩说:“哎呀哎呀,推好了,姬经理亲自给点烟——简直受崇若惊!”

    姬逸夫笑道:“好家伙,您是我们的命根子,还不好好伺候?”

    两人嘴上一闪一闪地冒出红光。姬逸夫就瞎扯,说:“哎,听人家说相声的说,是不是你们当乡长的村村都有丈母娘呵?”

    那图浩叼着烟卷,嘿嘿笑了,说:“听他们扯的,真有,也是人家闺女愿意。”

    “你有没?”

    “有个屁。我这样,长的跟狗熊似的,到哪都没人待见。”

    姬逸夫也邹起东北腔:“瞎咧吧你!你敢唆(说)在匈牙利没早(找)个藏(丈)母娘?”

    那图浩说:“我一个老粗,要语言没语言,要长相没长相,咋能呢?我要是象你们那样,长的跟奶油小生似,还差不多。”

    姬逸夫道:“哎,你可以找人帮忙呀,——找孔老师!”

    那图浩先是一愣,接着就嘿嘿笑起来;姬逸夫也笑了一大气儿;后面的小岳也嘿嘿地出声儿了……

    老那还是把车停下了,说不行,忒累了,给我10分钟眯澄迷瞪。老那把车椅子放倒,半躺下了。

    姬逸夫和小岳下车方便。外边万籁寂静,一片漆黑。不时传来阵阵呜呜的风声。两人在外边活动了活动肢体。不一会老那也下来方便了方便。之后,他们继续赶路。姬逸夫和小岳算起了帐。三人按每人7千福林,老那那份他俩均摊,老那一个劲地喊,啥是啥,那签证的5马克我出啊。小岳和姬逸夫都没搭理他。

    8点多,前面出现了密集的灯光——布达佩斯快到了。路面宽阔起来,先是六个车道;接近市区时变成了3个。并行的3个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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