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砻江之恋-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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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等等吧。我家的大额者(老人尊称女儿辈为妹妹)旺增西姆收割青稞就要回来了。她会作饭给你吃的。我们山里的午饭很晚,你不见怪吧。”老头竭力挽留,惟恐自己待客不周。
高松柏老师留下了。
老人安顿一番后,出门到地里干活去了。
高松柏呆在屋子里观赏藏家古色古香的器物。
很快,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妇女回来了。她的背上驮着一大捆沉重的青稞。她一直走到四楼的平台上,要将背上的重物放下来。高松柏老师见状,忙上前一步替她接下来。
女人感激一笑,没有说话,侧着身子退去。
老头回来了,陪高松柏到三楼的客房聊天。
从老人口中,高松柏渐渐知道,老人家里有三个女孩,刚才那个背青稞的是大阿里(姑娘)旺增西姆,二阿里叫尼朵娜沫,在山里放羊,小阿里那娅已经到森林里找药草去了。
“我家有三百亩草甸,养了五十多头羊,还有二十亩青稞地。平时我和大阿里旺增西姆种地,我兼还打猎卖,小阿里那娅上山采药。”老人认真地说。
“那你家一年的人均纯收入是多少呢?”高松柏只是随便问问。
“一年的纯收入就四百多元吧。党的政策好,我们村寨解放后从来没有交农税的。从前可要把大部分收入交纳给土司做贡礼噢……”老人掐着指头计算,很满足的样子。
“一个人才挣四、五百元?一年的收入?”高松柏很吃惊,他们不是有牛羊,还有青稞、土豆、草药、蘑菇卖吗?
“现在的生活很好了,不用向土司纳贡,也不用抽丁去当兵打仗,已经很不错了,多数时候能吃饱了。日子火红咯。”老人很平静。
高松柏心里默默计算,一个人一年才挣五百元,那一个月才四、五十是元。而自己每个月领两份工资,一份是省城的学校给的,政府规定,到偏远地区支边,他的工资照领,每月有一千八百元,而在支边的学校,他也领一份与当地教师同等数额的工资,每月六百多元。于是,高松柏每月有两千多元,是那娅家人均月工资的五十多倍。
很快,旺增西姆已在二楼起居室旁边的厨房里做好了饭。她热情地招呼客人到三楼的贵宾室吃饭。女人有三十多岁,圆脸膛饱满而黝黑,同样的高鼻梁,胸脯的厚实,高高的个子。她的头上裹着一条红蓝色的花布辨子型的围巾,上身穿着蓝底白边的长袖衣服,外面套着一件胸前开襟的棉袄,下身是一条灰色的褶皱长裙,腰间扎着一条红蓝相间的条纹围裙,完全是一副藏族妇女的形象,因为忙着作饭,她粘着泥土的藏袍还没有来得及换下。她在小方桌上放好菜食,对高松柏友好地笑笑,然后,端着空碗走了。
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钟。
这时,小那娅回来了,背上是一个尖底方口的背篼,里面有些草本植物。看样子是她今天挖掘的草药了。她进屋无意中一眼瞧见她的老师高松柏,小女孩愣住了,然后,胆怯的退回去,要躲。
高松柏笑了,“那娅,我是你老师,你怕什么啊?饿坏了吧?过来吃饭。”他过去拉女孩的小手,爱怜瘦小而羞涩的小那娅。
“还不快跟老师行礼,傻孩子。”松杰热地训斥。
“老、老师——”女孩站住了,朝老师深深鞠了一躬,行了峡谷藏人的最高礼节——屈膝礼,话语却哆嗦不清,她红扑扑的圆脸腼腆而害羞。
高松柏老师的大手牵住小女孩,要她挨着他坐下。
桌上是丰盛的午餐。
蒸山芋、水煮油肉、野兔肉、核桃仁、瓢花菜、糌粑、青稞酒。
桌边是老头、高松柏、傻子青年和小女孩那娅。
“小伙子,我自己做的青稞酒不醉人的。你多喝点吧。”老人给高松柏老师倒了一满碗酒。邀请高松柏老师喝酒,热情地为他夹菜。
“她们不来吗?”高松柏没有动筷子,也没有喝酒,她在等女主人旺增西姆。
“你不用等了,女人是不上桌子的。她在阿尼(母亲)的屋里吃饭。”
“女人不与男客同桌?”高松柏疑惑,但很快就明白了,一定是山里藏族人重男轻女的思想作怪了。他很厌烦这歧视女人的风俗,但刚到藏民家,他还是要尊重他们多年养成的陋习。“屋子里还有老妈妈?可我没有看见她啊?叫她一起出来吃饭吧。”
“她已经瘫痪十多年了,下不了床。魔鬼一直附在她的身上,活佛、喇嘛也无法祛除,她一生苦命呀——”老人叹息。
高松柏站起身,出于礼貌,他想去探望、问候一下病人。
“你到哪里去?是要进女人的屋子吗?”老头平和的神情突然愠怒起来。
高松柏慌张地停下了,他从老头的表情里似乎看见了什么。难道外族男人不能进女人的房间?老女人也不行?他知道藏民可能有他们的风俗,他不能冒犯他们的风俗而得罪他们。他尴尬地笑笑,差点忘记了藏民的忌讳。他不再说什么,退回来,端起了酒。可他停下了,那是一个粗厚的陶瓷大碗,满满的青稞酒呢。
“它的味道很清谈,不会醉人的。老师,请你多喝点吧。”老头为了打消年轻人的顾虑,大大喝了一口,满嘴的酒水横流。
高松柏端起酒,喝了。酒味的香甜中有一点苦涩,却很醇正清香。完全没有山外猛烈白酒的呛吼味,倒像城市里的香槟酒,或者可口可乐饮料的味道。他举杯回敬老人,又大大喝了一口,祝福老人健康长寿。
“小那娅,你也喝吧。”老人给那娅也用小碗倒上。
“小女孩也会喝酒?大人们鼓励她喝酒?”高松柏疑惑不解。他知道中学生守则里也严厉禁止学生喝酒的,何况是小学生呢。
小女孩用小手舔了舔碗口,怯生生的白眼瞄瞄老师。
“小孩子喝酒不碍事的。山里冷,喝酒对身体不是坏事。”老人向高松柏老师解释,然后,又转向小女孩,满脸的慈祥,“你想喝就喝吧。”山里人还是孩子时就被家人喊着陪酒,因此,男女老少都会大口喝酒。自从那娅的阿尼瘫痪后,老松杰热地就再没钱到乡集上打酒喝了。
见老人已经那样说了,高松柏不再反对,但他心里仍然不喜欢小孩子尤其是女孩有喝酒的坏习惯。“喝酒能驱寒,你身体冷就喝吧。”
小女孩望了望老师,蠕动了几下嘴唇,一边小心地瞥着老师,一边小口地抿酒。那个天真又胆怯的样子很可爱的,让老师忍不住笑了。
“高老师,你回大城市后,还想得起我这个糟老头不?”喝着酒,老人的兴致高涨起来。
“你家的人很热情,我不会忘记你们的。要是今后你到省城去,一定请你老人家到我家坐坐。”高松柏说的并非客套话。山里人的热情和憨厚叫人终生难忘。
老头听了很高兴,一定要老师多吃菜,多喝酒。
高松柏很高兴,菜吃得多,酒喝得多,话也多起来。“你家的二女儿怎么没有回家吃饭呢?”高松柏随便问话。
“她在雪山下的草地上放羊,早上出门,要天黑才回家吃饭?”老人眯缝着眼睛,好象有些醉了。
“难道她不饿吗?”
“她带了糌粑出门的。回来一趟就是好几个小时,哪里有时间哦。”
“她一个姑娘在山里放羊,不怕坏人吗?”高松柏已经渐渐熟悉大山的环境了。他知道雄伟的大山,空旷宽阔,常常几十公里的地方都见不到一个人烟,而且还可能会有坏人和野兽出没的。
“我们峡谷里永远没有坏人。”老人平静的表情。
小女孩却埋头只顾往嘴里塞饭,动作小心而迅速,好象要尽快吃完饭,然后,逃离身边的老师。
“猪膘肉你们是怎么做的,很好吃,是我吃过最好最醇的猪肉了。”大块大块的肥肉进入嘴里,油而不腻,肉味醇香酐脆,余味绵长。这也许是高松柏生平吃过味道最美的佳肴了。这是具有峡谷地方特色的“猪膘肉”。峡谷的村寨离乡场的街道远,买肉不方便。于是,聪明的峡谷人逢年过节就把猪宰杀后将整只猪挂在屋梁上,让它自然风干。据说三、五年不变质。每逢客人来到,就可以随时派用上场。
饭后,高松柏跟黑皮肤中年女人聊起那娅读书的事,为了小女孩的前途,希望她送那娅去上学。他说他愿意出小女孩的书学费,让小女孩中午到他那里吃饭。
中年女人很感激高松柏老师的好意,但断然拒绝了老师的接济。中年女人的话很少。她讲的汉语方言味很重,高松柏对她的意思不很明白,只看见她和陌生男人交流羞涩的面容和慌张的表情。
高松柏不想再打扰他们干活,告辞了。
回到孤寂的学校,已经是黄昏。
第二天 ,那娅来上学了。
但她拒绝了高松柏老师钱物的帮助,中午也没有到高老师那里与他一道吃饭,高松柏邀请了好几次,小女孩红着脸不肯去,还是吃她从家里带来的糌粑。是内向的小女孩害羞,不敢同威严的老师相处,还是藏民无私的性格中有临死也不受别人施舍的品格? 高松柏弄不明白,小女孩也不肯说。班上的其他贫困学生也和那娅一样,始终不肯接受高松柏老师物质上的帮助。而他们却常常把家里的糌粑和土豆给高松柏老师用书包装来,非要老师收下才肯离去。
望着那群天真、胆怯,又充满大山的野性,性格如同他们父母那样慷慨和憨厚的穷苦孩子,他摇摇头,同时,又充满钦佩之情。
学生的基础很差,高松柏上课很吃力。为了让学生能真正学到知识,他对教材进行了改革,几乎重新编写了一部适合他们浅显易懂的教材,同时,也改进了教学方法。于是,他很忙很累,每天都备课到深夜。连周末也很少有时间到山里游玩了,他原准备一个月内走遍当地的大山和村寨的。
深夜,文思涌动,他写了许多抒情诗,用文字表达他对美丽峡谷、对淳朴藏民的热爱。他的诗感情充沛,狂热又真挚,在大学中文系读书时,他还出版了一本诗集《都市情韵》,是省作协的会员。
转眼,学校放暑假了。
高松柏本可以轻松了。峡谷大山里的藏民年长的除了寺庙里的活佛、喇嘛和寨子里的巫师外几乎全是一个汉字不识的文盲,文化的匮乏,是他们愚昧无知的根源,他想改变他们因为知识的无知而造成的愚昧。他开始准备材料,利用暑假充裕的时间在藏民中举办文化扫盲班。
他也想写一个关于藏民生活的长篇小说。他在脑海中酝酿,可藏民的形象还不够清晰……
第4章、高原赛马节
第4章、高原赛马节
藏历七月。
西部雪域高原隆重举行了一年一度的赛马节。赛马节为期一周,是雪域高原藏族在收割青稞后,为庆祝丰收而举行的重大节日,也是藏族男女青年恋爱的季节。
雅砻江大峡谷上面的茫茫草原里。
峡谷方圆数百公里之内的藏族“扎坝人”从四面八方赶来,牧民骑着马、打着鼓聚集到那曲那雪山下宽阔的草原上举行赛马活动。赛马节上,将举行各种庆祝活动:赛马、摔交、射箭、跳锅庄舞、对唱情歌,既是藏民庆祝庄稼丰收的节日,也年轻人表达爱情,挑选情人的节日。男女老少载歌载舞,吃着糍粑面,喝着青稞酒,而青年男女还可以高歌抒怀,自由恋爱……
老校长麻木嘎在整个暑假,不时抽出时间到学校看望高松柏老师。他怕年轻人孤独,也劝他注意休息,不要为准备办“成人扫盲班”的事而累坏了身体。他给高松柏讲述了高原即将举行的赛马节的事,极力怂恿他去看看。
“你去看看吧,对你的写作会有帮助的。”老校长笑眯眯的,他很喜欢这个正直又富有爱心的年轻人。他怕他独自在空荡荡的学校会感到寂寞。
“能见到他们独特的风俗吗?”高松柏好奇地问。
“当然,还能见到美丽多情的姑娘呢。只要你的情歌唱得好,说不定还会找到你的情人呢。”校长神秘地笑笑。
“是和女孩们对唱情歌?”高松柏从电视中看到过介绍青藏高原藏族人对唱情歌的事。但他从没有想过要娶一个藏族女孩回家的事。自从他的爱情被心爱的女孩文丽践踏后,他对感情很失望,现在还沉浸在失恋的颓废之中,而且找一个生活习惯和文化背景完全不同的藏族姑娘为妻,他不敢想像那将是什么样的婚姻。
“对啊,在我们高原上情歌唱得好的男子总是被美丽女子垂青,受到爱情的青睐,他们同打猎英雄一样受美女喜欢。小伙子,你去吧。”麻木嘎却是期待的眼光,要是这个小伙子能在大山里安家该多好,他把高松柏看作是从城市来峡谷传播知识的使者。可麻木嘎校长知道着是妄想,一个在大城市前途无量的高才生怎么会甘愿终身默默无闻埋没在峡谷的悬崖峭壁上呢?而且,他知道藏族姑娘同汉族人通婚,会……老校长不敢想下去。
“好吧。”高松柏爽快地答应了。
夜里,高松柏立刻准备好了动身的行李。
三天后,高松柏和老校长翻越高山峡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