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砻江之恋-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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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猎人并没有因为战胜高松柏老师而兴高采烈,相反,他感到失败的痛苦和悲愤的失落,因为他从决斗中看到了娜沫姑娘对高松柏老师的爱胜过自己,他高傲的心让他本想放弃,从此不再理睬多情而放纵的娜沫姑娘,可是,这种放弃的决定让他更加痛苦。
他像往常一样将他的牦牛驱赶到村口木则雪山下的草甸里,或者翻越峡谷到很远的松卢萨大草原放牧,可他人像却完全变了样,成天望着西边木措村的方向失魂落魄地高唱悲伤的切割。
终于,爱情的诱惑战胜内心的自负,格桑多呷振作起来,决定用自己的热情、忠诚和勇敢挽救情人那颗已经游离的心,挽回自己的爱。他相信自己的英雄魅力和强健的体格最终会战胜民俗反对的外乡人,战胜弱不禁风的小白脸。
想到这里,格桑多呷又匆忙赶着成群的牦牛沿途返回。
平时他打猎的时候,他家的牦牛是他的姐姐萨卓玛放养的,现在他干脆将放牧的体力活完全托付给家人,他了解娜沫固执的个性,他要和情人的毅力斗争到底,直到完全征服变心的女人。
格桑多呷背上猎枪,朝着木措村的方向一边打猎,一边追求他的情人。
正午,烈日高照。
格桑多呷赶到木措村时,得知教师高松柏已经外出旅游去了。没有了面对面的竞争,他松了一口气,他不想和高松柏老师发生正面的冲突,他是藏族人请来的贵客,是给孩子们带来光明的使者,他尊重他,尽管嫉妒和怨恨他轻易就夺走了娜沫姑娘的心。
格桑多呷抗着猎枪,一路吆喝着诱人的山歌,向达瓦雪山下的草甸慢慢靠近。他知道娜沫姑娘在那里放牧,他已经好久没有到木措村走婚了,他从决斗前娜沫姑娘冷淡的态度中就知道她会拒绝他的走婚。
“ ——蓝天白云啊朵朵飘,我想念阿妹的心啊,难熬啊难熬,我美丽的阿妹啊阿妹,你躲在碉楼里啊心却为阿哥跳,跳啊跳啊;蓝天白云啊朵朵飘,我思念阿妹高耸的胸脯啊,难平啊难息,阿妹啊阿妹——你是否还在天边的云彩里牧羊,还是在开满杜鹃花的草丛里采药?——对面的窗口前的阿妹啊,我美丽又多情的女人啊,我要再次喝下你酿造的乳酒啊,为我拉开先人的弯弓啊射恶狼……”
“狗日的奶牛啊,走了汉族白眼狼又钻出来森林高原虎。”驼背在半山坡听到多呷热辣辣的情歌,他恨恨地骂,心里酸酸的,愤懑怨恨而无可奈何,他知道多呷是为娜沫姑娘来的,他知道今晚多呷会睡在娜沫姑娘的闺房里,占有她雪白而丰腴的身体直到第二天黎明时分,占有她热情的乳房和甜蜜的笑容……驼背想到这里,恨不得一刀宰了他,可是自己根本不是英雄猎人的对手,即使格桑多呷死在自己的刀下了,又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情人出现在娜沫姑娘的床头,可女人的闺房却永远没有他驼背的份啊。
“神啊,有谁知道尼朵娜沫姑娘可是我的女人?”驼背郎措心痛得挤出几滴干涸的眼泪,他登上悬崖边的岩石,垫高光脚板仰望。
哒、哒、哒——
快马在荒芜的山路上扬起一阵阵红色的尘土。
猎人格桑多呷不停抽打他的河曲马,朝娜沫的草甸渐渐逼近。
脚下,驼背朗措抄近路躲在远处的山林里一路追赶……
——蓝天白云啊朵朵飘,我想念阿妹的心啊,难熬啊难熬,我美丽的阿妹啊阿妹哦,你躲在碉楼里啊心却为阿哥跳,跳啊跳;蓝天白云啊朵朵飘,我想阿妹柔软的胸脯啊,难平啊难息……多呷的歌声高亢嘹亮,响彻峡谷的云霄。
“多呷来了?”远远的,尼朵娜沫站跑到峭壁上朝脚下的峡谷里看,她的心头发颤,她知道多呷是为什么而来。多呷是她从赛马节上认识并爱恋的情人,她可以像别的女人一样爱汉族人高松柏同时,也保留与多呷走婚,可她从雪山决斗中知道高松柏老师决不会容许她再爱别人,面对艰难的事实她只能选择她最爱的高松柏老师了。本来,她以为决斗后高傲而自负的英雄猎人已经放弃了她,她忐忑不安的心境平静下来了,可现在峡谷突然传来多呷燎人的情歌,她感到慌张,矛盾和痛苦……
马蹄声越来越响,歌声越来越近。
“回去吧。成全我吧。”娜沫姑娘小声地念道,她的心却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她是爱多呷的,她知道他也爱她,她不忍心拒绝他的热情和宽阔的胸膛,可是……她仰望着漂浮的白云,渐渐西沉的落日,她像一只惊恐的小鸟,像一只被折断了翅膀的蝴蝶。
“——对面的山口的阿妹啊,我美丽多情的女人哦,我要喝下你亲手酿造的乳酒啊,为我拉开先人传下的弯弓射恶狼……”多呷的歌声已经爬上山麓,如在耳边缠绕。
“逃跑?”娜沫姑娘慌忙将羊群吆喝进山下茂密的树林,她要躲避他,她不敢看见他失望而愤怒的双眼……
“娜沫,你在哪里?”多呷的身影一闪即至,站在草甸上大声呼喊。
娜沫姑娘小心地伏在树丛下,可羊群发出的嗷嗷声音引来了情人。
“娜沫,我美丽的呷益(情人)啊,你怎么躲在树下,难道你已经不再喜欢我?”多呷拦住娜沫的去路,直截向情人表白他的不满和疑惑。
“你回去吧,天快黑了,我也要回家了。”娜沫姑娘突然转身将羊群赶出树林,一边使劲抽打掉队的绵羊,有意避开情人火辣辣的眼睛和怨恨的质问。
“告诉我,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还愿不愿意和我走婚?”多呷抢上一步,一把夺过娜沫手中的羊鞭。
“我……”娜沫扭开脸,欲言又止。
“告诉我!告诉我!”多呷狠狠抓住她的胳臂,将她的身子扭过来,让她的眼睛看着他。
可怜的娜沫姑娘垂下头,先是点头,然后,又马上摇头,却始终不愿意正视猎人咄咄逼人的眼睛。
“你这恶毒的草花蛇,怎么刚刚和汉人偷偷好了几天就变心了!”多呷一把将娜沫的身体高高托在空中,黑脸因为愤怒和痛苦而变得扭曲。
“我、我有了教师,不再选择你……”
“我摔死你!”愤怒的猎人吼声如雷,“我把你们统统杀死,可恶的花草蛇,可恶的鬼魂附体!”
“你疯了!”娜沫姑娘极力挣扎,可在猎人铁钳般的大手中却无济于事。
“放开她,不然我宰了你!”一个声音从树后冒出来,一把冰冷的藏刀突然从背后架在多呷的脖子上。
“你……”多呷仍然双手托着娜沫的身体,可他却猛然扭过头来,他看见了驼背愤怒而胆怯的脸膛,他感到了驼背拼命般的冲动和慌张。他知道凭借体力和打猎的本领,残废的驼背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可驼背似乎要拼死保护娜沫姑娘。这让英雄猎人更加感到不满和羞怒。
“怪物,你动手吧。”多呷的头高高昂着,鄙夷道。
“你、你不要逼我……” 驼背郎措拿刀的手在不停的颤抖,可他还是挺直后驼的脊梁,狠狠地命令道,“背转身去,放下娜沫。”
“她是我的情人,关你野兽什么事呢?”多呷却轻轻放下了娜沫姑娘,回身嘲笑道,“你这个愚蠢的狗熊,有种的就朝我的胸口捅两刀啊——”
驼背郎措收回藏刀,喃喃无语,涨红了脸,转身要走。
“狗熊,你去死吧。”猎人多呷突然抬腿,狠狠从驼背后面踢了一脚。
“哎呀——” 驼背郎措站立不稳,倒在草地上。
多呷踩在朗措的驼峰上,咆哮道,“你不是要宰我吗?你宰啊?你这个母狼和狗生下的怪物!”他朝驼背狠狠踢了两下,“我和女人之间的事不要你管,你给我滚远点!再惹我,我会杀牛一样宰了你!”
“你放开他!”娜沫用鞭子狠狠抽打多呷,“你怎么用走路的脚来对付一个可怜的残废人?”
多呷松开他的脚,藐视着驼背,“真的啊,你永远不是我的对手,我不想揍扁你的鼻子,你最好滚远点,不要叫我看见你的丑样恶心!”
驼背从地上爬起来,不甘示弱地仰头盯着高他半截身子的猎人。
“回家吧,我的事我自己做主。”娜沫姑娘爱怜地拍去驼背衣衫上的泥土,搀扶驼背被多呷踢伤的瘸腿。女人关切的微笑很友善,很温柔。
驼背郎措没有说话,回身走了,他埋着自卑的脑袋,眼睛湿淋淋的,他向山下的峡谷底一步步走去,他佝偻的背影越来越小……
山峦如聚,残阳如血。
“娜沫,今晚我会来的。”猎人多呷让开娜沫姑娘的去路。
“回去吧,我不会再接待你的……你、你永远不要来找我了,我不会再和你走婚的。”娜沫态度坚决,眼里却是心痛的柔情和不忍。
“我会来的,会来的!”猎人多呷翻身上马,迅速消失在黄昏的暮色中。
“可恶的犟牛!我不会给你 打开窗口的!”娜沫姑娘摇头,将嘴唇咬得出血,然后,吆喝着她的羊群向寨子一路飞奔而下……
晚饭后,多呷突然出现在松杰家的碉楼下,他找到娜沫的阿古松杰老人,却又无话可说,按照峡谷藏人的规矩,家的姑娘如果拒绝了情人的走婚,她要向老人说出事实的真相,然后,由老人出面干涉强行走婚的情人,如果对方仍然不听劝女家的劝阻,仍然要强行攀爬姑娘的闺房,那么女家的男子就会用猎枪对准入侵者。
老人客气地送走了猎人多呷。然后,返回藏经房里的香堂准备烧香拜神,回身叫住了站窗口一直等他却始终沉默不语的二额者娜沫。
“孩子啊,你怎么了?”老人感觉到了什么,放下手中的香烛。
“没有什么……”娜沫姑娘犹豫片刻,却要退出老人的藏经房。
“你不再和多呷好了?”老人问,他知道继本村的巴巴后,多呷是娜沫姑娘的第二个情人。他也知道峡谷藏人的走婚风俗是夜深人静时,姑娘打开闺房,男人攀爬碉楼后,一对有情人就开始走婚,家人都知道,可都不会去干涉,即使老人一家对姑娘的男情人极不满意,甚至是仇人都不会横加干涉。
“没有。”娜沫在犹豫中改变了主意,她确实不忍心伤害多呷,不忍心让老人的猎枪对准与她好过的任何情人,她也不敢说出她又了新的情人高松柏老师,因为他是汉族人,她与汉人走婚,她将遭到族人和家人的共同讨伐,甚至肉体上的毁灭。
“多呷是一个不错的猎手,你要好好待别人。”老人语重心长地说。
娜沫姑娘点点头,却长长叹了口气,默默退了出去。
稀疏的夜色,在峡谷上空降临,黑黢黢的远山渐渐安静下来,然后,雅砻江阶地上的碉楼的松油灯一盏一盏地熄灭。顿时,大峡谷格外静谧和温柔,只有寨子下面的雅砻江水在汩汩游走。
娜沫姑娘在熄灯前已经将窗口的木篱笆堵死,还用长木棍顶住,她知道多呷今晚会来爬她的闺房。她很恐慌,心神不定,她要多呷在她狠心的闭门羹下退缩,然后,忘记她,寻找他的新情人。爱一个人,会突然变得狠心和自私起来。她心底恨自己对同样是情人的多呷冷酷无情,可是,高松柏老师异样的外在气质和人格魅力又对她充满了无尽的诱惑,甚至让她不顾一切反叛自己的宗族,反叛自己崇拜的山神,不惜用青春、生命、名声和肉体的伤痛去迎接。
夜色渐渐浓烈,窗外越发安静。
娜沫姑娘的心却越来越紧张,她暗暗祈祷神保佑她,让多呷连夜返回他的村子,让痛苦和折磨远离她曾经的英雄情人,让藏人的骄傲的猎人。
半夜,河风顿起,风声赫赫。
安静的碉楼下。
突然闪现出一个黑影,它像猴子一样敏捷地爬上三楼左边那间紧闭的闺房,然后,身子贴在窗沿上轻轻敲击,可是,闺房内没有应答。如果是从前,那扇窗口一定是敞开的,而且姑娘闻声就会点燃准备好的松油灯。
铛、铛、铛——
一连三声,可是屋子里没有丝毫动静,好象没有人存在。
多呷的心顿时痛苦起来,他已经潜伏在碉楼旁边的树林里好几个小时了,他以为只要他坚持来到碉楼下,娜沫姑娘会为了从前的情爱替他打开窗口的。娜沫姑娘美丽而多情,热烈而丰腴,他是她为之动情过的英雄猎人,怎么会说变就变心呢?
铛、铛、铛——
又是几声沉闷的声响。
“汪、汪——”碉楼底层圈舍里看守羊群的藏獒开始惊叫起来,平时,它被拴在屋顶的平台上守卫野兽的攻击,可睡觉前娜沫姑娘特意把它牵下来,拴在羊圈里。
漆黑的夜色里,娜沫姑娘用花被单遮住头,可心口跳得厉害,她担心敲击窗口的响声惊动楼下的藏獒后,惊动她的家人,惊动整个寨子……
“娜沫,打开窗子啊,我是多呷——”趁藏獒的叫声停止,多呷轻声呼唤。
屋子里没有声响,安静极了。
“再不开窗,我要砸了!”多呷痛苦而愤怒,提高了嗓门,然后,猛烈敲打窗台上的木板。
楼下藏獒的吠叫再次响起,它挣扎着身上的铁链朝门边靠近,它已经敏锐地嗅到有外敌侵略它家主人的领地了,它要奋不顾身地担负起忠诚的职责。
娜沫姑娘再也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