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砻江之恋-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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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猎队从早到晚在寨子里四处巡逻,饿狼无法下手。
今天是打猎队的第三天。
恶狼大概已经饿得筋疲力尽。
下午,打猎队全副武装进山了。
高松柏跟在打猎队后面。
尼朵娜沫紧跟在高松柏的身边,见高松柏加入了打猎队。尼朵娜沫很担心高松柏的安危,她也请求加入了打猎队,为防万一,她从阿古尘封多年的猎枪中选择了一枝带在身边。藏民家的女孩小时候常常跟随家里的男子进山打猎,多少也会摸枪玩刀。
打猎队在老鹰岩下的涧底停下来。
老队长松杰热地白天侦察过,在这里发现了狼的足迹。他站在水边,拾起河岸上的树叶嗅了嗅,然后将队长赵大伟叫到一边。“狼味很浓,狼就在附近的林子里盯着我们……”老英雄松杰老人四下探视。
队员们顿时紧张起来。
老队长吩咐大家各自在岩石后隐藏起来。
“狼就在附近看着我们。”高松柏突然想起在电影里看过黑暗中狼眼发出的绿光。恐怖陡然罩住心头,他伸长脖子在空气中嗅嗅,可怎么也闻不到狼的腥味。老队长吓唬人吧。高松柏站起来,朝松杰热地走去,想请教他。
“别动。”才旺尼加将高松柏拉回去,把他的脑袋往草丛里按下。
“狼在看着我们?可我们这么多人,它为什么不躲呢?”高松柏怀疑地问。
“别说话,老队长的话自有道理。他是猎神,他的话怎么会错呢?”才旺尼加用身子压住他。
大山的夜色渐渐浓厚起来,整个森林静悄悄的,露水一点一滴爬上高松柏的额头。透过森林间的缝隙,一束束淡白的光线在林子里慢慢地移动。
高松柏蹲在大石头后面,腿脚开始发麻……
终于,老队长发出命令,叫随从放出两只已经灌醉了酒的小绵羊在前面诱狼,猎人则埋伏在石包后面端起枪瞄准。
好半天,却没有一点动静。
后半夜,起风了。
两只小绵羊在早挖掘好的陷阱边转圈,嗷嗷叫唤……
突然,一对绿晃晃的电灯炮在黑暗中的树叶间缓缓移动,怪吓人的。“啊——”高松柏反应过来,惊出一身冷汗,那是藏狼眼睛。只见绿晃晃的“灯炮”时进时停,慢慢靠近醉醺醺的小绵羊……
另一对绿灯炮却始终定定的立在黑暗中,那是在担任警戒任务的狼的眼睛。这狼明知道猎人就在附近,可饥饿难忍的狼最终还是没有逃出佳肴的诱惑。
突然,绿灯泡不见了。野狼发起了迅捷而凶狠的进攻。只听到一声惨叫,前面那只绵羊被一阵风猛然扑倒在地。
“砰——”一声的枪响。
扑在绵羊身上的野狼应声中弹倒下了。但身受重伤的藏狼却努力地爬起来。那只担负警戒的藏狼冒着猎人的炮火勇敢地冲过来,用大嘴咬着受伤的野狼迅速逃跑……
“哪里逃!”老队长松杰热地大吼一声,带着打猎队追踪而去。他们知道让野狼逃走犹如放虎归山。它们会召集同伴成群结队回来,寻机进行更凶残更疯狂的报复。打猎队一定要打死它们,斩草除根,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呼、呼——逃命的藏狼飞跑如风。
打猎队员奋力追赶。
高松柏不想错过这惊险刺激的场面,他跟随在打猎队员的身后,一路朝前搜索而去。很快,藏狼冲出森林,窜进森林上面草甸里,可它们没有停下来。藏狼凶猛又狡猾,没有绝对的安全,他们是不肯停下来坐以待毙的。
猎人的头上绑着电筒,耀眼的灯光在草甸上搜索。
可在漆黑而冷寂的草丛里,要找到逃奔的野狼也很困难。但大家没有放弃,四处包抄,搜寻。每个猎人手里都捏着一把长长的藏刀,因为村长土登尼玛已经发出命令,在雪线下的草地上决不能开枪。在雪线下开枪会惊动雪山上的山神,寨子会遭到神的报应,开枪者会异常受到族长的严厉惩罚。所以,每一个到雪山附近打猎的藏民决不会朝雪山开枪的。狡猾又通人性的藏狼似乎也受到启示,懂得藏民老祖宗留下的这个规矩,不然,身受重伤的臧狼怎么会试图穿过草甸,向光秃秃的雪山逃命呢?
奸猾的藏狼在草丛里乱钻,和猎人捉起迷藏。它们在黑夜里转圈子,寻找机会要朝雪山上逃窜。
猎人在雪线下加大警戒,防备藏狼朝雪山上逃命。
高松柏看到这一切,想笑。
才旺尼加已经加入了搜捕野狼的包围圈,因为他认为视野低矮的草甸上,高松柏老师没有什么危险了。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黑黢黢的草甸除了猎人走动的脚步声外,出奇的安静。
一束束明亮的灯光在草甸上四处转动。
高松柏躲在石头后面,悄悄观察猎人的举动,他的神经一直处在亢奋中,他看见了城市里从未有过的奇特场面。突然,高松柏回过头来,他听到背后的草丛中发出嗦嗦的声音。
“啊——野狼!”高松柏惊叫起来。他吓慌了,忘记了老队长的叮嘱,他本能地想爬起来撒腿逃命,躲避野狼疯狂而致命的攻击,可四肢发软,动弹不得。
“完了。”他恐慌地闭上眼睛。
野狼从草丛里探出尖尖的脑袋,它绿色的眼睛似乎冒着伙伴被击伤后复仇的怒火。它一跃而起,飞身朝高松柏扑去。
“哎呀——”高松柏受伤般的叫喊。
所有人都惊呆了,呆若木鸡般站在原地。
“高松柏!”尼朵娜沫的肩头哆嗦一下,她紧张地回望,然后,一边朝高松柏跑去,一边举起了手中的猎枪。
“娜沫!别开枪!”松杰热地惊醒过来。
砰——
可是,尼朵娜沫手中的猎枪已经响了。
轰隆隆—— 被枪声惊动的雪山顷刻发生了雪崩。巨大的雪堆塌陷了,被撕裂开的雪块一路呼啸着朝山下砸过来,一直滚到雪线下的灌木丛里……
“高松柏老师!”尼朵娜沫飞身扑在高松柏身上。
藏狼丢下高松柏,转身扑向尼朵娜沫撕咬。
“哎哟——”尼朵娜沫发出痛苦的尖叫声。
打猎队混乱了。
猎人才旺尼加慌张起来,端起猎枪对准撕打中的娜沫姑娘和野狼。
“别开枪!别开枪!” 松杰热地临危不乱,“打开所有灯光,不要用刀!用木棍打!”。
于是,手电筒的光全打开了,乱棒齐下。
扑在娜沫身上撕咬着的野狼回转身来,同猎人展开搏斗,并发出恐怖的怪叫。
藏民用木棍与凶残的藏狼展开生死搏斗。
又一个猎人受伤了。
啪—— 一记闷棍重重落在野狼的后退上。
野狼撕心般嚎叫两声,逃走了。
高松柏惊魂不定的心稍稍安定下来,这才看清楚压在他身上救他的是尼朵娜沫姑娘。尼朵娜沫的手臂被咬伤了。打猎队清扫战场。身负重伤难以再逃命的野狼是一只瘸腿的高原公狼。猎人们将身受重伤的公狼捆得严严实实,然后扛着野狼,拖着疲倦的身子回村了……
第二天.
重伤的公狼被铁链条牢牢锁定,绑在老队长家碉楼前的老松树下,那里有一道乱石堆砌成围墙。松杰老人很自信地说,捉住了这只残废的公狼,母狼不会走远,它一定回来救这只公狼的。老队长不敢放松警惕,安排了三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埋伏在羊圈旁边的柴垛里,猎枪瞄准围墙口的石门。
果然,夜里村口的树林里传来阵阵狼嚎,时远时近,叫声悠长,似乎悲痛欲绝。
听到母狼失偶后的凄切嚎叫,高松柏老师想起了他曾经的女友文丽,他的心隐隐作痛……
约莫两个小时后,狼声突然消失了。
四周静极了,在这死一般的沉静中却隐藏着更加凶恶的杀机。雅砻江峡谷对面黑压压的山崖正象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猛兽……
老队长的碉楼熄灭了松油灯。
夜色里,松杰老人的土烟抽得啪嗒啪嗒地响,红红的烟头一闪一灭的。
怕惊动那只暗藏在附近的母狼,埋伏在二楼窗口下的打猎队员一直沉默着。尼朵娜沫姑娘默默坐在高松柏的身边,高松柏却聚精会神望着窗外的夜色,等待一场即将到来的战斗。
后半夜,起风了。
“狼不会来了。”几个熬不住的队员在地板上合衣睡下。松杰热地老人劝说高松柏老师到楼上的会客室休息,但为了目睹诱捕母狼的惊险的一幕,高松柏强打起精神。
东方微微露白,峡谷的万物在酣然的梦乡渐渐醒来。
在这黎明前一刻,母狼突然出现了,它不顾一切地冲向那棵老松树,疯狂地撕咬紧紧捆在公狼身上的铁链。埋伏在羊圈里的猎人扣动了扳机,可猎枪没有响,因为枪堂里的火药被夜间的露水潮湿了。于是,猎人冲出去,用木棍一阵乱打。母狼的背脊、大腿、屁股,遭到剧烈的痛击。但母狼却没有反击,它跳跃着,躲闪着,只顾咬住牢固的铁链,想解开公狼身上的枷锁。
木棍,重重地落在母狼的身上。
狼眼发出栩栩的绿光,顷刻变成红红的愤怒的火焰。
又一棍,母狼哀叫一声,拖着遍体鳞伤逃走了。
“那只母狼全身是伤,不痛死也会饿死的。”松杰热地皱纹深深的老脸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屋子里的所有人松了口气。
初战告捷,大家围在一起喝青稞酒庆功。
喝完庆功酒,天已大亮了。
整个白天,母狼没有来。但猎人警惕的枪口仍然时刻瞄准敞开的大门。那只受伤的公狼在老松树下,已经奄奄一息。
送走夕阳,又迎来黑夜。
黑夜,格外的黑暗,格外的寂静,但母狼没有来,公狼就要死了。母狼失去了又一个宝贵的夺夫机会。今天,打猎队已经坚持了四天五夜,母狼仍然没有出现,大家已经筋疲力尽。七天的假日就将过去,明天高松柏老师要回山腰的学校上课了。
“受伤的母狼大概已经死了。”
“或者正恐惧地远远逃命呢。”
大家的心彻底放松了。队长赵大伟回到乡政府参加会议去了。
松杰热地也要被土登尼玛村长请到村委会研究退耕还林的扫尾工作。他临出门时,再三叮嘱那剩下的两个打猎队员要时刻警惕躲在暗处的母狼的动静。老队长前脚刚走,放松了警惕的猎人就回家干活去了。
松杰热地的碉楼终于安静下来。
老阿尼独自瘫痪在二楼的起居室,大额者旺增西姆下地干活,傻子格西多吉随小那娅进山采草药,二额者娜沫姑娘赶着羊群上山了。
松杰热地雕楼下的院子里只剩下高松柏一人。
他蹲在墙角描绘油画。几米远的老松树下,那只受重伤的公狼仍被铁链栓住,倦缩成一团,没有半点生机,怕是快要死了。作画累了,高松柏倚躺在围墙旁边松树间的吊床上闭目养神……
唿唿——
高松柏在半醒半睡之间迷迷糊糊中突然听到喘气的声音。他迷茫地睁开眼睛。“老天——”他惊呆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只受伤的母狼已经跪在那只公狼身边,正不停地舔着公狼受伤的脸……
突然,四目相对,双方凝固着,僵持着……
高松柏全身发软,但很快就没有了恐惧。那时那刻,母狼对生命垂危的公狼发自本能的痴情触动了他的的灵魂,他对母狼充满了深深的敬意,他想到了接受过城市高等文明熏陶的女友文丽对爱情的践踏。
他的心似乎还在隐隐作痛……
一秒,两秒钟。
高大威猛又凶残狡猾的母狼却没有向手无寸铁的高松柏发起攻击,它埋下头,只顾温柔地悲痛地舔刮公狼身上血迹斑斑的伤口,好象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了……
一分,两分钟。
老松杰热地回来了。惊呆的老人突然回过神来,抓起门角用来除草的锄头猛烈劈向那只只顾舔拭着已经断了气的公狼的伤口、却没有半点反抗的母狼……
浑身雪白母狼顿时倒在血泊中,全身抽缩了好一会,死了。可它那只留恋的忧伤的眼睛却在失偶的绝望中睁得大大的……
“它没有反抗,你为什么还要杀死它?为什么!为什么!”高松柏老师愤怒地瞪着老猎人松杰热地。
“高老师,你吓傻了吧,怎么说出这样的胡话来。”老人摇摇头。
“你们没有人性,你们都是一些比狼还要野蛮还要凶残的疯子!你们峡谷的猎人都是些心狠手辣、毫无人性的冷血动物!”高松柏突然冲着他一向很尊敬的老猎人咆哮道。最后,他合上母狼死不瞑目的双眼,朝它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老人的碉楼。因为母狼的痴情,母狼的惨死让他曾经为情所伤的心触景生情,快要愈合的伤口又一次被撕开了。
下午,高松柏独自跑回山腰的学校,他收拾好行李,他决定第二天离开这个曾经让他魂牵梦愫的地方。
黄昏,老校长麻木嘎赶到学校。他望着高松柏已经收拾好的行李,没有多说话。
“你真的要走?”老校长没有看他,只是望着远处峡谷上空黑压压的群山。
“是的。”高松柏面无表情。
“什么时候走?”
“明天一早。”
“明天我要赶到教育局开会,没有时间送你。”老人靠在门框上,苍老的脸膛特别失望和忧虑。
“不用你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