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恋-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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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的父皇仁慈宽厚,治世三十余载,使我朝得以休养生息。先帝在位只有七年,但是夺回失地、开疆拓土也成就了不世的功业。陛下可知当年‘三王夺嫡’之时,内忧外患的局面有多么凶险?”
梁如经仿佛又回到七年前的那一天,如纶决然背弃梁氏,背弃兄长,投奔野心勃勃的晋中王李天昊。
……
“你真的决定这么做?陛下病重的这半年多,我一直在等你回心转意,不曾想却是……”
“大哥,现在我只能投靠晋中王,助其夺取帝位方能稳住江山。”
“你不能这么做,一旦失势如锦和宏儿怎么办?我梁家世代忠良,又怎可背叛陛下?你这么做不怕天下人唾弃么!”
“陛下病重,宏儿年幼,诸国虎视眈眈,南北两线吃紧……大哥!我,别无选择。”
“即使牺牲如锦和宏儿?”
“我会保姐姐母子性命无忧,至于梁家,大哥就当没有我这个不肖的弟弟罢。”
“如锦生性温柔似水,或许能够体谅你的苦心。但是你助晋中王彪夺了宏儿的帝位,他长大了会怎么想,感谢你留他一命?即使迫不得已,又有几人明白你的心思,到头来受到福泽恩惠的人会反过来指责谩骂,说你忘恩负义!值得么?”
“我既然决定这么做,就不会逃避承担责任,不管多么动听的理由,背叛就是背叛,即使受到报应也是我应得的。”
那个寒冷的冬日,如纶用美丽的声音说出决绝的话,笔直的身影融入皑皑白雪中……
深深的无力感袭击了梁如经,胸口憋闷,几乎支撑不住。良久满腔的愁苦终于冲出,大喊:“生性淡薄的你不为权势名利,为什么要如此执著?”
如纶背转身,良久,用清晰坚定的声音说:“大哥保重。”
那一天如纶没有施展独步天下的傲人轻功,每一步都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脚印,挺直的背影,任由寒风袭击华丽而单薄袍服,消失在刺眼的阳光中。
……
不满二十岁的梁如纶选择了霸气逼人的李天昊。
是那个清俊纤细的雪衣少年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选择痛苦但正确的道路;是梁家宠爱呵护的幼弟在世人不解的指责声中,辅佐李天昊力挽狂澜;是如纶默默承受着至亲的怨恨,保护了族人的性命。
梁如经的讲述,使李宏发现自己并不了解如纶,但仔细一想,坚定强悍的意志,深不可测智计,或许这才是第一权臣应有的样子,才是如纶风华绝代的炫目外表掩映下,鲜为人知的真面目。
“诚如所料,我竟真的是足足怨怼了七年之久,与旁人没有任何区别,我还有什么资格说爱他?是什么蒙蔽了我的眼睛?我太自以为是了,不过是人云亦云,见识气度都不足取。难怪如纶对我失望……”
……
“皇上,你太令我失望了。”
“臣对皇上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为何偏偏就不能放过我?因为我身为国舅,所以才不能原谅么。”
“臣言尽于此,陛下保重。”
我对如纶毫不留情的指责,仿佛一切罪孽都是他造成的,而他却从不为自己辩解,只把寂寞失意藏在心里,无关权势的得失,那是对我的失望。可直到最后,小舅误会我要折磨羞辱他泄恨,都没有伤我一根头发……这些年除了怨天尤人,我还做过什么!
……
梁如经:“陛下以为这样的人会做出绝食的举动?臣想能让他吃了闷亏又不愿意声张报复的只有一人。臣没料错的话,他应该是软硬兼施的逃脱,同时还要小心不伤到陛下,否则以如纶的智计又怎会重伤不醒?如纶心中在意陛下,所以才会陷入险境,陛下逼他至此不仅伤了他的人,更是伤了他的心。”
李宏急切的说:“他是朕的亲舅舅,就是再多的不满朕也不想故意伤害他。朕只是想留他在身边,只是……朕真的不是故意的。可是小舅讨厌我……”
新帝不过是个孩子,虽然现在贵为天子,也不过是个经历坎坷的孩子,梁如经不再为难他。“臣明白陛下的意思,这其中必有误会。不过如纶伤势严重,这期间陛下还是不要刺激他了,给他时间养伤,过几天再见他。”
李宏本想坚持现在就到将军府,听得梁如经措辞软中带硬的拒绝,却也不好再任性坚持。“好罢,朕三日之后再去向左相解释。”
梁如经对性急的李宏没有办法,好在争取了三天时间,可以由如纶自己决定去向。“兄长无能,也只做到这一步了。不过看起来皇上已经不再怨恨你了,朝中正是用人之际何必一定要走。”
第十章 东宫惊变
昏迷了一天一夜的如纶还没有醒来的迹象,日夜守候的皇太后没了主意,对心腹使女说:“绯英,怎么办?如纶从来没有昏厥得不醒人世,他这个样子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面对带着哭腔的皇太后,绯英连忙转移话题:“娘娘不必过虑,左相吉人天象,不会有事的。您若是不放心,何不到寺中为左相祈福?”现在只能等左相自己醒过来,旁人确实是帮不上忙。与其空等着急,不如让太后出去换口气。说不定回来的时候,左相就醒过来了。
“恩,说得也是。”梁如锦绽出毫无心机的微笑,不见半分老态的美丽的容颜,使得看惯了的绯英也不禁为之一呆,无法抑制心中大不敬的念头:这种人间绝色若不是身为太后之尊,若没有强大的梁家做靠山,绝对是红颜祸水,红颜祸水。
……
“宫人谨遵皇上御旨不敢进入寝宫,所以没人伺候左相起居。”
“够了,都下去。”李宏听了李永龄的解释,不知道是杀了这些宫人泄愤,还是找把利剑砍自己几下更痛快。“大将军说的没错,如纶根本没有绝食!他一定以为我是故意以此折磨他,哈哈……现在我再怎么解释也难以取信于人,因为这种借口就是我自己都不会相信!”
这几天发生事情太多太快,对如纶的感情也是大起大落,大将军的抵触,使得一十九岁的少年不知所措。
沮丧的李宏遣退侍卫,独自走在玲珑回廊上。“今生真的无缘么?不,不!我已经耽误了多年光阴,怎能因此就轻易放弃!”
李宏不知不觉的来到东宫,这个居住了十多年的地方充满了回忆。伉俪情深的父皇母后抓紧每一刻相聚的甜蜜,年纪尚幼的如纶经常来东宫陪伴刚懂事的自己。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直到如纶一十五岁,成为晋中王李天昊的侍卫。
“我崇拜的小舅被晋中王抢走了。”李宏八岁时,才意识到:小舅不是他一个人的。
如纶找他的时间少了,但还是一得空就跑到东宫里来。又过了四年,父王病重,如纶随晋中王出入中宫,却不再来东宫。再也没有来过。
“现在,即使知道你不得以的苦衷,即使能够理解你的用心,我还是无法控制自己不恨你……如纶,你身居高位,因为你的心中装的是天下百姓;你投靠李天昊,因为你的眼中有的是江山社稷。我呢,在你心里只是昔日没落的王储,只是现在坐拥江山的新君?你可曾看着我李宏?”
这时一名宫人战战兢兢的扑倒在地:“启、启、启禀陛下,皇太后有旨,任、任何人不得入内。”
心情欠佳的李宏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宫人。“滚开!”
这霸气英挺的姿态,这令人颤栗的暴戾,仿佛严酷的先帝,喜怒无常动辄就把伺候不周的宫人斩首。
“是、是……”这名倒霉的宫人宁可得罪温柔的皇太后,也不敢忤逆面色阴沉的新帝。
“登基不过是半个多月的光景,竟有着恍若隔世的感觉。”李宏步入东宫美丽的庭院,这里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回忆。
……
年幼的李宏第一次狩猎,成功射杀了猎物,兴冲冲的带回东宫,却引起皇后梁如锦的惶恐。
“它太可怜了,哀家不想看到宏儿杀生……”
“可是大舅夸奖儿臣英勇。”沮丧的李宏问如纶:“小舅,我做错了么?我该不该……”
如纶轻抚李宏的头,看着他的眼睛说:“宏儿觉得野兔可怜?”
李宏看了看惨死的兔子,说:“恩。”
“你会因为可怜它而放弃狩猎么?”
李宏想了想,回视如纶温润如玉却也深不可测的幽深眼眸。“我想不会。”
……
“如纶,那时候你没有告诉我答案,因为答案早已在我心中。这次,我不会放弃,即使我的执著会伤害到最亲近的人,我也不会放弃你,这正是你教我的。”李宏沐浴在雨后温暖的晨光中,斑驳的光影交织出如梦似幻的迷离,透过嫩绿新叶的掩映,似乎心中的思念的人就在身旁。
终于,矗立不动的李宏睁大了眼睛,急速的心悸告诉他:这,不是梦。
如纶就躺在那寂静的池边,仿佛从来不曾离开。
如纶色泽明亮的头发散落在身侧,稍嫌苍白的脸依偎在柔软的锦被之中,挣开的一角露出半敞的外袍。温暖的阳光下白色的绸袍上,隐约可见光泽闪动的银白刺绣。李宏知道:这种内敛的华贵是如纶最喜欢的,除了上朝之外,他都是这身打扮。
李宏轻轻的靠近,执起如纶受伤的左手,贴在自己棱角分明脸上。“如纶,怎样才能驻进你的心里,怎样才能打破心中咫尺天涯的距离呢?你会愿意给我这个机会么?”
轻吻他洁净的额头,轻吻他微微颤动的眼睑,轻吻他微张的双唇,与他气息交拂,与他发丝缠绕,与他紧紧依偎。
……
一个深长的梦,熟悉又陌生的吻。
“皇上?”如纶看了一眼身穿明黄龙袍的人,微不可闻的叹了声,闭上了眼睛,任由他越来越放肆的亲吻。
李宏不愿放弃此刻难得的美好,双唇贴上如纶深陷的锁骨,不敢细想他为何如此温顺。感受他的体温,聆听着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急促的喘息。“原来你就在东宫……”
东宫?如纶霍的睁开双眼,试图推开李宏。“放、放开我。”
李宏以为他终于清醒,片刻的温存不过是自己的奢望。用身体压住挣扎的如纶,企图否认如纶对他的拒绝。
这里是东宫,不能让皇后姐姐和宏儿看到我们这个样子,绝对不能!“你放开我!”如纶原本美丽的声音颤抖而凄厉,恍惚间把新帝当作是已然过世李天昊。惟恐被姐姐和太子李宏撞见他对自己所做的龌龊事,拼命的挣扎,几乎丧失了理智。
第一次听到如纶声嘶力竭的叫喊,李宏心中痛得滴血,更疯狂的扯开如纶的锦袍。绝望的说:“不,你是我的!”
“李天昊,你答应过我。”如纶伤病未愈几次挣扎也没有推开李宏,原来迷迷糊糊的他还没完全清醒过来,情急下不顾君臣之分,直斥李天昊名讳。
李宏听了奇怪,为什么如纶把他误认为先帝,将脸凑得更近:“什么约定?”
如纶气他装傻充愣,用尽全力猛的击他一掌,乘机起身离开舒适的软榻,不料体力不支一阵晕眩,向波光粼粼的池中跌去。“啧,失策。忘了身在何处,竟然……”
李宏挨了一掌却不严重,等他回过神来伸手欲拉住如纶下坠的身体,没有够到。只来得及握住如纶丝般的头发,一把将他病弱的身体扯到身边。
身上的疼痛使得失神的如纶清醒过来,确定一脸焦急的黄袍男子是新帝李宏,这才大大松了口气。原来竭力保护的宏儿已经长得英武高大,不再需要他了。
如纶放下心来,刚刚透支的体力用尽,铺天盖地的倦意向他袭来,无力自保的如纶放弃了挣扎。
……
求得上上签的皇太后,心满意足的回到后庭寝殿,看到的是:幼弟如纶面色惨白的跪坐在池边,新帝李宏不顾他的伤势,残忍的拎着如纶的头发。
第十一章 守护
看到寝殿池边发生的事情,太后梁如锦先是惊讶,后是对李宏卤莽行为的不解。梁如锦抛下华丽沉重的外袍,施展轻功飞身越过池塘,冲到愣住的李宏面前,毫不犹豫的一掌打在他的脸上。“你在做什么,还不放手!”
这一掌力气并不大,只是打得李宏俊脸微偏。但是从来没有动手伤过人的皇太后,为了保护左相打了亲生儿子!
李宏像是遭受了重重一击,几乎站立不稳,赶忙松开了如纶的头发,旋即倔强的抱着如纶不放,紧紧的将他禁锢在怀里,急切的解释:“母后……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皇太后的腹使女绯英适时的打断互不相让的母子,插道:“娘娘、皇上,国舅身体虚弱受不得风。”
听得绯英的提醒,母子二人这才回过神来。李宏拦腰抱起如纶,轻轻的放回软榻。
太后用一如既往的冷淡语调对李宏说:“皇上先到中宫等候,待哀家安顿如纶之后,有话对你说。”
李宏本想拒绝,但听得如纶昏迷中犹在低声轻唤姐姐,转而难过的步出寝殿。
原来大将军联合母后瞒着我,纸里包不住火,我囚禁如纶的事情还是让她知道了。李宏摸摸被太后打过的脸颊:母后已经多久没召见过我?自从李天昊登基,母后就变得很奇怪,好像隐隐的在责怪我。我找母后请安,母后也避而不见。
……
一名宫人跟上禀报:“皇上,太后请陛下至正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