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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寒烟翠-第20章

小说: 寒烟翠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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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改善他们的生活?”我问。

    “重建他们的生活。”他指著那些笨拙的房子:“从这些破烂的建筑开始,这些房子都
该拆除重建,空气不流通,狭窄、阴暗、潮湿,长年累月生活在这样的房子里,怎能不生病

    我想起凌霄,他曾说过,希望能教导山地人种植果树,山田缺水,无法种稻,但是果树
不需要大量的水,他说,但愿有一天,遍山遍野的果园,能带给山地人富庶和幸福。可不可

    我多么想网住那一天的日子,让它慢一点流逝,我多么希望这一天化为永恒,永远停
驻。但是,这一天终于过去了,比任何一天都消失得更加迅速。然后,凌风走了。凌霄用摩


    “走吧!让我们回幽篁小筑去!”

    章伯伯他们早已回去了,一定是章伯母让韦白留在这儿安慰我,我想。我们慢慢的沿著
黄土小径走去,章家的羊群散在草上,秀荷依著一棵大树睡著了,落叶盛满了她的裙子。

    “唉!”我长叹了一声:“为什么人类有这么多的离别呢?”

    “不要伤感,咏薇,”他语重心长的说:“人类相爱,所以要受苦。天生爱情就是让人
受苦的。”

    “这是代价。”我说。“这是自然。”他笑了笑。“你们还年轻,只要能掌握住自己,
将来没有什么是得不到的。想想看,世界上还有多少无望的爱情!你们够幸福了,短短的离

    “无望的爱情!”我咀嚼著他的话,心中酸酸涩涩的若有所悟。“什么样的爱情是无望
的爱情?”

    “例如——”他想了想:“你爱上一个你所不该爱的人,或者,你所得不到的人。”
“爱情一定要占有吗?”我问。

    “你认为呢?”他反问。

    “我想是的,最起码,我全心想占有凌风。”

    他沉吟片刻,他的眼睛深邃难测,定定的注视著草原的尽头。“爱情有许多种,”他深
沉的说:“或者你也可能做到无欲无求的地步。但是,要做到这一步,你必须在炼炉里千锤

    “为什么瞪著我?”他问。

    “看你有没有金刚不坏之身。”

    他猛的震动了一下,迅速的望著我,什么东西刺到了他?片刻,他放松了脸上的肌肉,
微笑说著:

    “但愿我有,你祝福我吧!”

    “我会祝福你的。”我也微笑了,我们说得都很轻松,但我直觉的感到并没有开玩笑的
气氛。他眼底有一抹痛楚,太阳穴边的血管在跳动,这泄漏了他激动的情绪和痛苦的感情。

    “不许哭呵,咏薇,日子总是会流过去的,我们都得为重

    聚的日子活得好好的,是吗?再见面的时候,我不许你

    瘦了,要为我高高兴兴的呵,咏薇!如果你知道,有个

    人血液里流著的都是你的名字,脑子里旋转的都是你

    的影子,你还会为离别而伤心吗?”

    看过了信,我捧著信笺好好的哭了一场,然后,我觉得心里舒服多了,也振作多了。我
整理著我那本“幽篁小筑星星点点”的杂记,试著把那些片片段段,零零碎碎的东西拼成一

    这天,我到章伯母的书房里去找小说看,这间书房一直很吸引我。不止那满目琳琅的书
画和雕刻品,还因为这书房里有一种特殊的、宁静的气氛。坐在章伯母书桌前的椅子里我望

    “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圃露庭霜何寂寞?雁归蛩病可相思?”

    他在问谁呢?问菊花?菊花是谁?为什么选择这样几句话?我摇摇头,或者什么都不
为,我太喜欢给任何事情找理由了。站起身来,我在书架上找了半天,不知道找那一本书
好,

    良人执戟明光里,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拟同生死,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
时。”

    在这首诗的后面,笔迹变了,那是韦白遒劲有力的字,洋洋洒洒的写著:“涓:一切我
都明擦耍饷炊嗄辏易*算想透了,

    也了解你了,你不会离开他,我也无缘得到你。人生的

    事,皆有定数,请相信我,现在,我已心平气和,无欲

    无求了。我该感谢咏薇,你绝料不到这小女孩曾经怎样用一

    句话提醒了我。这些年来,我被这份感情烧灼、锤击、

    折磨……直到如今,我才算被炼炉所炼成了,以后,我

    应该有金刚不坏之身,不再去渴求世俗的一切。但,允

    许我留在山里,默默的生活在你的身边,只要时时刻刻

    想到你离我这么近,可以随时见到你,尽管咫尺天涯,

    而能灵犀一线,我也心满意足了!

    想想看,多少人一生未能获得爱情,我们虽然为情

    所苦,比起那些人来,又何其幸也!今生今世,不会再

    有人了解我像你那样深,给我的爱情像你给我的那样

    多,我飘泊半生,未料到在这深山里竟获得知音,而今

    而后,我夫复何求?千言万语,能倾吐者不到十分之一,未尽之言,料

    想你定能体会!即祝好

    韦白草草”

    信纸从我手里落到桌面上,我呆呆的站在那儿,好半天都不能思想。这封信所表明的一
切,并没有让我十分吃惊,却整个撼动了我!韦白和章伯母!我早该看出他们之间的情形,

    短短的一封信,总共没有多少字,但我在里面读出了无数的挣扎,痛苦,和血泪。拾起
信笺,我把它放回书本里。觉得自己的眼眶湿漉漉的,韦白和章伯母的恋情使我感动,使我

    我拭去眼泪,抹不掉心底那分朦胧的、酸涩的凄凉,某些时候,凄凉的本身就是一种
美。我从没有像这一刻这样,对章伯母和韦白,充满了敬佩和了解。我忘了再去寻找小说,


    房门轻响了一声,章伯母匆匆的走了进来,看到我,她愣了一下,眼光立刻投到书桌上
那本《烟》上面,她一定是匆忙间把纸条夹在书里,现在赶来毁去它的。她怀疑我看到了吗

    我的措辞显然很笨,她有些不安,再扫了那本《烟》一眼,她迟疑的问:“找到了没
有?”“我还没找呢,”我说:“我正在看韦白刻的这两片竹子,他实在刻得很好,是吗?


    “是的,很喜欢。”她微笑了,放松了紧张的神色。

    我望著那两片竹子,我现在知道菊花是指谁了,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该
是命运把章伯母隐居在这深山里,让她的花朵为韦白而开。我调回眼光来,凝视著章伯母,

    “可惜,了解的人太少了。”章伯母注视著我。

    “可是,毕竟会有人了解和欣赏的。”我说。

    我们对视著,这一瞬间,我明白我们是彼此了解的,她知道我所发现的事情,她也知道
我对这件事的评价。我向门口走去,她叫住了我:“咏薇!”我站住,她把那本《烟》拿起

    “你不是在找小说吗?这是本好书,不妨拿去看看!”

    我接过那本小说,默默的退了出去。拿著书,我走出幽篁小筑,在原野上无目的的走
著,穿过树林,我来到溪边,小溪静静的流著,白色的小鹅卵石在阳光下闪烁。沿著溪流,


    “………………秋水本无波,遽而生涟漪,涟漪有代谢,深情无休止……”

    想想看,初到幽篁小筑的那个小女孩,带著满怀的不耐,对任何事都厌烦,对全世界都
不满。而今,却坐在这静幽幽的湖边,涨满了满胸怀的温情。成长往往是在不知不觉中间来

    我带著满身黄昏的阳光,和青草树叶的香味,回到了幽篁小筑,一走进客厅,我立即呆
住了。我听到章伯母的声音,在欣喜的说:“咏薇,看看是谁来了?”

    我张大了眼睛,然后我奔跑了过去。那是妈妈!带著浑身风尘仆仆的疲倦,以及期待的
兴奋,张著手站在那儿。我扑进了她的怀里,用手紧抱著她的腰,把我立即就满是泪痕的脸

    “噢!妈妈!呵,妈妈!”

    妈妈紧揽著我的头,用颤抖的手摸著我长长了的头发,和被太阳晒热了的面颊,哽咽的
说:

    “好了,咏薇,一切都解决了,我跟你爸爸取得了协议,你可以跟我了,我来接你回
去。”

    我抬起带泪的眸子,静静的望著妈妈。然后,我问:

    “妈妈,离婚之后,你比以前快乐些吗?”

    “只要不会失去你。”妈妈也含著泪,带著股担心和近乎祈谅的神色。“哦,妈妈,”
我把头靠在她的肩上。“你永不会失去我,爸爸也不会,我爱你们两个,不管你们离婚不离

    “噢,咏薇!”妈妈喊,捧住我的脸审视我,半晌,才吞吞吐吐的说:“你——变了很
多,黑了,结实了,也——”

    “长大了!”我接口说。

    妈妈含著泪笑了,我也含著泪笑了,这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我和妈妈之间,再也没有
芥蒂和隔阂,彼此了解,而彼此深爱。三天后,我和妈妈离开了青青农场。我们到镇上搭公

    公路局的车子开动之后,我望著车窗外面,车子经过青青农场,原野,远山,小树林,
章家的绵羊群……一一在我模糊的视线中消失,我长成的地方!我心中涨满了各种复杂的感

    “我——”我轻声的回答:“我在想,我要写一本小说。”寒烟翠48/49尾声



    寒假的时候,我又回到青青农场。

    青青农场别来无恙,只是羊儿更肥,红叶更艳,而三两株点缀在草原上的樱花盛开了。

    至于青青农场的人呢?章伯伯依然故我,喜爱著周遭的每一个人,却要和每个人都发发
脾气。章伯母比以前更安详,更温柔了,她的眼里有著光辉,精神振作而心情愉快。凌霄依

    绿绿的父亲常到农场上来了,他脸上的刺青已不再使我害怕。他成为章伯伯和凌霄的好
帮手,一个人能做三个人的工作,他不大说话,做起事来沉默而努力。他有时仍会粗声粗气

    绿绿已将生产了——那种责骂里,应该有著更多亲爱的成分在内。

    凌云比以前成熟了,也更美了,她依然羞涩,终日和针线、鸽子作伴。她为她未出世的
小侄儿做了许多小衣服小鞋子。有时,也和我到附近野外去散散步。一次,章伯母私下对我

    “怎么讲?”我愕然的看著章伯母。

    “那段幼稚的爱情呀!”章伯母说:“时间会治疗这伤口的——”她望著我:“怎么?
咏薇?你以为我不知道她对余亚南的爱情吗?告诉你,没有什么事会逃过一个母亲的眼睛的

    “韦白,”我说:“你是不是准备终老是乡?”

    “可能,”他说:“我爱这儿的一切。”

    “不寂寞吗?”“太丰富了,怎么会寂寞呢?”

    “想必,你已经从炼炉里炼出来了!”

    “嗨!”他笑著望著我:“你是个危险分子呵!”

    “怎么?”“别去探测别人的内心,人太复杂,你看不透的。”

    “总之,我知道你。你满足吗?”

    “很满足,对这个世界,我再也没有什么可要求的了!”

    这就是韦白,从一分危险的感情里升华出来,满足的度著他平静的岁月。他摆脱了痛
苦,也不再苛求,反而享受著那种“咫尺天涯,灵犀一线”的感情。

    现在,该说说我和凌风了。

    我们的重聚带著疯狂的热情,在原野上,我们又开始携手奔跑、散步。我们收集著清晨
的朝雾,黄昏的晚霞,深夜的月色。没有人比我们更快乐,更幸福,更沉浸在那浓得像蜜似

    他看了,费了四小时的时间来看,当他终于看完,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它是多
么亲切!我不知道你写得好不好?但是它完全撼动了我。”“世界是美丽的,是不是?”我

    真的,湖面翠雾氤氲,绿水无波,林内柔风低吟,鸟声啁啾。这到处的一草一木,一山
一石,在在引人入胜,还有人类,天赋了那么美的感情,足以化戾气为祥和,我怎能不爱这

    凌风把册子合了起来,微笑的望著我:

    “你的小说还没有题目呢!”

    我接过册子来,注视著湖面氤氲的绿色烟雾。多少的故事在这湖边滋生呀!多么美的云
天,多么美的翠雾,我还记得凌风第一次带我到这湖边来,向我背诵的词句: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

    提起笔来,我在那小册子的封面上,题下《寒烟翠》三个字。梦湖如梦,寒烟凝翠。我
俩手携著手,临流照影,悠然神往。只要人们相爱,何处不是人间天上?——全书完——

    一九六六年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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