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家教-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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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丹― 」
「喂?陈九瀚,你姊姊把陈妈妈买给你的衣服一起送到我这里来了,你等一下要不要过来拿?」
「好。我顺道接妳去吃饭。
「好啊,一起吃,不过我随便弄点简单的面条,你不要再另外买了。」
「嗯。」陈九瀚把手机收回牛仔裤口袋里,转头一面对学生,那双温柔的长眸立刻跳回那个铁面无私貌。「还不快写!这题证明题到底懂了没有?」
「懂了懂了。」他的学生宋圣家用力点头。「老师,你今天不留下来吃饭?」
「不用了。如果你还有什么不懂的,我们下堂课讨论。」时间到,他要走人了。
宋圣家对这位「老爸的高足」是又敬又怕,敬的是,目前从物理、化学到数学没有一样问得倒他;怕的是,这位老师实在有够酷,一双鹰眼配着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光看就够让人心里发毛,连「退步」两个字怎么写都忘了。
「可是老师,我妈妈叫我今天一定要留你下来吃饭。」
「不用了,替我谢谢师母,我女朋友还在等我。」陈九瀚漠然地把自己的背包收拾好。
果然是女朋友呀!宋圣家吃吃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陈九瀚冷冷看着他。
「没、没有!」宋圣家被冰得满头冷汗。「我只是觉得老师也交得到女朋… … 不是啦!是老师的女朋友长得一定很漂亮!」
好险,差点说出会害自己没命的话。
「嗯。」讲到女朋友,冷面家教竟然很难得的露出一丝笑意。「我先走了。」他背起背包,下了楼来,客厅里的师母看见了,眼睛一亮,立刻满脸笑意的迎过来。
「咦,九瀚,你要走了?我不是叫小家跟你说,今天晚上留下来吃饭吗?亡师母身旁还有一位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女生。
一般人大概会认为这个女孩子长得不错吧,不过陈九瀚没什么感誉中― ― 基本上,他对于除了石丹琪以外的女生向来没感觉。
「不好意思,我晚上还有一点事,必须先走了。」他连瞄也没多瞄那个高姚亮一丽的女孩一眼,只是淡漠地向师母点了点头,继续往外走。
「什么事不能先排开吗?我本来想介绍个人让你认识。」师母连忙叫住他。
那个女生本来一脸无聊,一见到他高大英挺的模样,脸色马上改变了,立刻漾出一个角度计算得恰到好处的笑容,把自己最引以为傲的美貌展露给他看。
陈九瀚眼中看到的,跟没有五官的鸡蛋脸差不多。
「抱歉,我女朋友还在等我。」
「女朋友?」师母连同那个女生一起愣住了。
「师母,我先走了。」他直接往门口走。
「九瀚,真的不能吃完饭再走吗?浴道位是小家的表姊,叫做魏轻盈,跟你一样念大二,虽然不同校可是也是信息系的。我本来想让你们年轻人认识一下,你们一定有共通的话题可以聊。」
「妳好。再见。」
然后他人就走了。从头到尾,那个美少女都没有开口的机会… …
陈九瀚风驰电掣的骑向石丹琪的家。她平时很少主动找他,所以今天他的心情很好。
途中停红灯时,看到有人在卖卤味,琪琪最喜欢吃百叶豆腐。他把车子往旁边一骑,匆匆买了一包卤味之后,重新上路。
在她楼下停好车,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楼,自己掏出钥匙来开门。
这把钥匙,当然也是他偷拐哄骗、软硬兼施,使尽各种方法讨来的。石丹琪最受不了人家磨着她不放,只要他拗得够久,通常能换到她放弃抵抗,消极防御。
他愉快地打开门。「我回来了。我买了一堆卤味… … 」
一转正身子,他顿时一愕。
一个陌生的女人站在她的房问里,被突然出现的他吓了一跳。陈九瀚在这里出入了这么久,第一次遇到这位女士。
她的衣服相当华贵,虽然不是什么超级名牌,但是一定不便宜。
这是琪琪的妈妈!他一眼就能断定。
她们母女俩长得太像了,石丹琪四十多岁的时候,一定就是这副模样。
她妈妈和她一样秀发如云,只是略微烫卷盘在脑后,看起来成熟很多。她们身段也一样娇小玲珑,只是石母的脸形比较长,石丹琪的脸形比较圆润。
出于爱屋及乌的心理,他先对这位妇人笑了一下,可是妇人非但没有回一个笑,反而看起来非常不自然,主动回开身避过他的目光,彷佛怕他看太久似的。
陈九瀚再转向石丹琪,她席地坐在矮矮的和式桌前,脸上的表情空白。房问里乍看之下没什么不对,他却越待越感觉到气氛的古怪。
「小丹,原来妳有朋友要来,那… … 那我先走了。」美妇人匆匆从手提包里掏出一个信封袋,放到女儿面前。「这是一点心意,如果不够的话再告诉我,我再想+想法子。」
「不用了。」石丹琪淡淡地把信封袋推回去。「我自己一直在打工,学费有助学贷款,生活还过得去。」
陈九瀚冷冷看着那个薄到令人心酸的信封袋,里面能放个四五张千一兀大钞便偷笑了。
这也就罢了,那位美妇人竟然顿了一顿,慢慢把信封袋又收了回去。他眼中的寒光霎时让室温下降十度。
妇人避开两个年轻人的目光,「那……我以后有空再来看妳。」然后匆匆离开女儿简陋的租屋处。
这算什么?她有钱穿得如此华贵,却没钱供女儿念书兼付房租?
石丹琪垂眸静坐了一会儿。陈九瀚沉默地陪她站着,什么都没说。
半晌,她彷佛振作了一下精神,对他笑一笑。「我下个面马上就好,你等我一下。」陈九瀚看出她笑意之下的勉强,只是点点头,拿出纸碗和纸筷把他买的卤味盛起来。
他从姊姊那里知道,石丹琪从大一开始就自己打工赚生活费,他曾经想过为何她到了台北还要如此辛苦,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她妈妈也不好过。可能只是从事一些收入极低的工作,才会连跟女儿住在一起都没有办法。
谁知,今日一见全然不是这么回事。她母亲给的钱少是少了,绝对不是因为手头紧的缘故,那身穿衣和谈吐看起来都像有钱人家的太太。
陈九瀚的眼神阴冷起来。他可以忍受石丹琪的母亲太穷而养不起她,却不能忍受一丝一毫她被人亏待的可能性。
等了好一会儿,石丹琪那里都没有动静,他回头一看,却见她站在电磁炉前,哭了。
「乖,没事了。」他快步走过去,将她紧紧地搂在怀中。
她枕在他的肩膀上,突然很感谢他一直陪在她身边。
「她是我妈妈。」半晌,她拭掉眼泪,轻轻说道。
「我知道。」他将她抱回茶几前,坐拥在自己的怀里。
「她是来探望我,顺便问问我缺不缺钱……」
陈九翰冷哼一声。
不需要那包薄薄的信封袋,他自己就养得起她。一开始会接那个家教工作,也是为了她。
他自己几乎不太花钱,吃穿用度都是家里汇上来的,所以每个月家教赚到的钱,他都存在一个活期账户里,然后把提款卡交给她。
一开始石丹琪不肯拿他的钱,但是他根本不管,东西蛮横的一塞就不理她了。平常琪琪自己也会打工,日子还过得下去,可是学生的工读不太稳定,有几次她实在是青黄不接了,终于动用到那个账户里的钱。
第一次知道他真的「养」到她的时候,陈九瀚心中充满了浓浓的满足感!他会、水远照顾琪琪的,永远不会让她吃苦。
石丹琪叹了口气,从他怀里撑起身体,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幽幽地开口。
「我是我妈外遇生下来的小孩。」
陈九瀚一怔。他想过各种可能性,包括她母亲是不是改嫁、新夫家容不下女儿这一类的,却没想到结果竟然是这个。
「我妈结婚的第三年和丈夫的感情就出现问题。」石丹琪淡淡的开口,彷佛陈诉的是一个不相干的人的故事。「有一次他们又为了她丈夫转调大陆却不带她去的事吵了起来,我妈愤而跑回台南娘家,发誓这一次一定要和她的丈夫离婚。
「就在这个时候,她遇见了她的初恋情人乍― ― 好像故事一定都要这样演才行。」石丹琪牵动一下嘴角。「她的初恋情人立刻对她大献殷勤,而且答应她一离婚就带她离开。我妈这辈子从来没有工作过,在家靠老爸,嫁出去靠丈夫,原本还担心离婚之后没人可靠,迟迟不敢提出来。如今既然有人给了她新的承诺,她也就放心地跟那个男人发生关系。
「谁知,就在她发现怀孕不久,那个男人就跑得不见踪影。我妈这时也慌了,因为发现得太晚,堕胎会很危险。不得已,她只好趁丈夫去大陆的时候,找个借口溜回台南娘家,偷偷生下我。
「不久她的丈夫从大陆回来了,她连月子都没来得及坐满就赶快回台北去,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直到现在她的丈夫还不知道她曾经背着他在外面偷生过小孩。」
她扬起一丝笑容盯住他,「现在你知道我们女人有多厉害了吧?男人在外面偷生小孩不稀奇,连女人都能在外头偷生小孩,还不被人发现,这才叫做有本事!」
她的唇是笑着的,眼底却透着悲哀。陈九瀚心头一痛,低头轻吻她的鼻尖,低低地安慰着她。
「我妈不知道离开丈夫该怎么活,只好继续瞒着每个人,把我丢给我外公外婆照顾。她丈夫的控制欲很强,平时家里的财政都是他在掌管。我妈只能从每个月的家用里,东扣西扣地钻一点下来,偷偷寄给我外公当教养费。可是我十二岁那年,外公外婆去世了,她又不能接我回家,只好偷偷租一间房子,把我养在外面。
「通常她丈夫去大陆的期间,给她的家用会比平时慷慨,我的日子就跟着好过一点;等他回来台湾,家用又看得紧了,我这里就跟着俭省度日。」她轻扯一下嘴角。「说来我应该感谢他,我算是他养大的呢!」
所以她才绝口不提自己的父亲。所以她才没有跟唯一的亲人同住。所以这么多年来他从未见过她的母亲。
想到她十二岁起就一个人在外面生活,陈九瀚胸口有一把熊熊怒火在燃烧。
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如果出了意外怎么办?生病时谁来照顾她?在学校被欺负了又该如何?
难怪她从小就不爱出风头,尽心尽力把功课念好当一个好学生,因为她没有任何本钱被人欺负,她只有自己!
陈九瀚越想越愤怒。任何人都不可以对他的琪琪不好!她的亲生母亲也一样!
他猛地将她搂进怀里,好紧好紧,紧得想将她变成自己的一部分。
从小他再如何叛逆,也知道家里还是有一双爱他的父母,以及一个虽然嘴巴很坏、如果有需要会为他赴汤蹈火的姊姊,但是琪琪呢?
她有这么多这么多的机会可以变坏,去搞援交,去染上恶息,但是她如此坚定地让自己走在一条正轨上。他真的输她太多。
「妳还有我!」他低沉地道。
她低下头,茫然地靠回他肩上。
「小时候我最大的希望,就是有一天能上台北找妈妈,她一定会把我接回家,从此以后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其实,我知道这种事是不会发生的,可是心里一个小小的角落还是忍不住盼望着… … 」
直到来台北的那一天,这个梦,终于醒了。
她的母亲偷偷摸摸地来到她的租屋处,结巴地问着她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看着母亲那惊恐的神情,她终于明白,母亲在害怕,她在怕私生女的曝光,然后她的生活就无法维持原状… …
罢了,她明白了,母亲永远不会承认她的存在!她的出生不是她的错,却是她必须背负一辈子的原罪。
从那一刻开始,石丹琪不再向母亲拿钱。
石丹琪再也忍不住鼻酸,埋进他肩窝轻轻地啜泣起来。「我宁愿她当初没有把我生下来……」
她的泪烫痛了他的心。陈九瀚吻着她的发心,紧紧地抱着,摇晃着她,发誓从今开始要为她挡去一切风雨。
「妳也有妈妈。」州她吸了吸鼻头,不解地抬眸望他,长长的睫毛尖端犹带着晶莹的泪珠。
他低声地道:「我妈妈。」
石丹琪一呆。
想一想,似乎是这样没错…… 一直以来,最照顾她的长辈就是陈妈妈了,所有陈家儿女有的东西她一定也有一份。热了寄水果,冷了添新衣,过年过节要陈九湘带她回去吃大餐。
陈妈妈为什么对她这么好呢?
是因为儿子吧… … 做母亲的明白儿子的心事。
可是她其实没有做什么,私下甚至对陈九瀚很坏,连当他家教的时候都是放牛吃草。他到底看上她哪一点?
「为什么?」她慢慢从他怀中跪坐起来。
「我也觉得很奇怪,妳这人脾气不好,又懦弱,又胆小,又假仙,人前一副乖乖牌的样子,私底下恰北北― 」
「谢谢你呀!」石丹琪怒捶他一下。
陈九瀚低笑起来,抱着她轻松地印下一个吻。
「因为,我们是一样的。」他定定地望着她。「妳和我一样寂寞。」
石丹琪霎时怔住。
寂寞?
是的,她是寂寞的,但他也是吗?他有那么好的家庭,那么爱他的父母,一个粗鲁但其实很关心他的姊姊,他什么都有,为什么会感到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