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祸-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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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大小姐请慎言,陈家从没欠人银子,与袁家更是恩怨两清。这事有字据还有很多证人在场证明的。”既然这些人给脸不要脸,陈娴雅也懒得与他们客气,“另外不知今日各位不请自来。破门而入有何见教?”
袁芳惜仔细打量陈娴雅,发现仅半年未见,昔日的小胖妞与小村姑居然也变成了清瘦小美人,圆脸变成了长脸,额头更饱满,脸上的酒窝也更深,立在檐下如一只长脖子孤鹤,自信又优雅。
袁涣皱眉,感觉这丫头越来越让人讨厌。每回一见着她这狂傲的样子他手心便忍不住发痒,“凭你也值得爷见教?”袁涣话一出口又觉得有些不对劲。脸色黑如锅底。袁芳惜更是奇怪地看着被嫂子戏称为铁面人的大哥,也就是说袁涣乃喜怒轻易不会形于色之人。连最亲近的夫妻都如此,可今日的大哥怎么就被陈娴雅这贱婢一句话给激怒了?
袁涣冷哼一声,“爷当初既然决定放过你们,自然不会再纠结于区区银钱,今日爷是来接娅姐儿的,你立即将她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左相府是娅姐儿的外家,按理自当常常走动,只是我母亲病卧在床,晚辈们就算不能侍疾,也不好轻易离家走亲戚,等我母亲的病好些,我一定带娅姐儿亲自上左相府看望相爷与相爷夫人!”陈娴雅不疾不缓地道来,有邵氏在的一天她不可能让袁家将娅姐儿带走,否则邵氏立马就得去见阎王。
“娅姐儿还不到四岁,你竟敢让娅姐儿侍疾!大哥,陈家人太可恨,今日咱们不但要带回娅姐儿,还要给这小村姑一点教训才行!”袁芳惜十分反感陈娴雅那不亢不卑的态度,以及带着几分优雅的笑容,咬牙切齿地说道,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对陈娴雅有如此大的恨意。
一旁的徐惠珊立即鼓噪起来,“不错,大表哥,狠狠地抽这牙尖嘴利的小贱人嘴巴子,看她还敢不敢对左相府不敬!”
袁涣厌恶地瞪一眼这个有胸无脑的表妹,竟敢来指挥他!他若真按她说的打了陈娴雅的嘴巴,岂不成了与她一样的蠢货?
袁芳惜清楚自家大哥的性子,知道徐惠珊刚才的话犯了袁涣的大忌,恐怕袁涣是不会出手收拾陈娴雅了,气得一把推开徐惠珊,朝陈娴雅走去,袁涣不叫人动手,她自己亲自来,不趁机教训一下这个小村姑,她回去后恐怕连觉都睡不好!
陈娴雅冷眼瞧着目露凶光的袁芳惜朝自己走来,脸上的笑容不自觉地变成了嘲笑,还自诩名门贵女呢,与街头撒泼的村妇也没什么两样。
“陈娴雅,娅姐儿在哪里?”袁芳惜边走边质问,暗中将手指上有棱角的戒面转到掌心一面,方便打耳光时能掌掌见血,“不要以为你今日还有在扬州的好运气!”
陈娴雅减肥后,身体素质比从前不知好了多少倍,常常不用下人帮忙便能将干瘦的邵氏抱上抱下,空闲时还向阿媚学了几招唬人的花拳绣腿,真要动手两个袁芳惜都不是她的对手。
袁芳惜逼近陈娴雅,陈娴雅站在台阶上纹丝不动,只是冷冷地看着袁芳惜,那目光中隐含一种狠决,思量着须得让袁芳惜先打她一下,她才好趁机出手,十五岁的袁芳惜亲自动手打一个九岁的小姐儿,本身就是一个笑话,九岁的小姐儿若再将她揍得半个月下不了床将是更大的笑话。
因此陈娴雅的目光中又有了隐隐的笑意,远处一直默默旁观的袁涣突然觉得不安,这个陈娴雅太邪门了,这个时候竟然还有心思在心里偷笑!
“小贱婢,你就是欠打!”袁芳惜的手对着陈娴雅的脸高高扬起……
“住手!”两个人,两种声音喊出了同一个意思,一个是院子里的袁涣,另一个是被婆子扶到门边,颤颤巍巍的邵氏。
“母亲,你怎么出来了?”陈娴雅赶紧回身急走几步扶住邵氏,目光中的关切丝毫没有掺假。
邵氏一把抓住陈娴雅的手,那突如其来的力气将她的手抓得生疼,陈娴雅不敢呼痛,也不敢稍动,用单薄的身子支撑着摇摇欲坠的邵氏。
“陈家还没有沦落到让四岁小姐儿来做粗使丫头的地步,袁大公子且放心,娅姐儿姓陈,是我陈家唯一的孙辈,就算她没有母亲留下的半文钱嫁妆,陈家也能养大她,然后风光发嫁,娅姐儿的事便不劳各位费心了。”邵氏枯干的脸上有不正常的红晕。
袁芳惜悻悻地收回高扬的手,继续朝邵氏与陈娴雅逼近,“就凭陈家这破落门庭也能给娅姐儿好教养?将来为娅姐儿谋得好姻缘?你这老毒妇休要祸害娅姐儿……”
“啪”地一声脆响,袁芳惜那得意扭曲的脸上出现五道红印子,事后邵宁静曾多次追问这事,陈娴雅也多次强调她并没有用全力,之所以袁芳惜的脸当时便红肿一片全是因为她的脸不经打。
袁涣与一众护卫在袁芳惜的尖叫声中如飞而至,“唰唰唰”刀剑出鞘声乱响,将邵氏与退回到邵氏身边的陈娴雅层层包围,陈娴雅怒瞪护住袁芳惜的袁涣,一字一句毫不退缩地说道:“不敬长辈者该打!”
袁涣左手一动,雪亮的长剑便架到了陈娴雅的脖子上,“打我妹妹者该杀!”
邵氏突然朝袁涣兄妹“噗”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袁涣脚步微动,避开那血雨,却将袁芳惜浇了个满头满脸,袁芳惜“嗷”地一声叫唤,双眼一翻,竟然晕了,袁涣右手一抄将袁芳惜揽在怀里。
邵氏的身子亦如一条软布,彻底挂在了陈娴雅身上,于是陈娴雅悲怆怒吼,“袁涣,你逼死我母亲,我与你誓不两立!”
袁涣暴怒,长剑向前推出几分,陈娴雅洁白的脖子上立即出现一道殷红。
突然卧房里间冲出一道粉红的小身影,如同被激怒的“嗷嗷”叫的小猫崽,“坏蛋,放开我祖母,放开我姑姑!”后面还跟着踉踉跄跄的诚哥儿,惊慌失措的紫莺与蔓儿。
袁涣眼睛一亮,将怀里的袁芳惜交给身边的护卫,左手一动,长剑离开陈娴雅的脖子,“看在娅姐儿临危肯为你们出声的份上,今日便饶你们二人一命!”
袁涣并不傻,特意挑的邵氏四兄弟都不在家的上午到陈家来带人,因为他知道若是邵家得讯赶到,要带走娅姐儿便得多费许多周折。于是不由分说抱起拼命挣扎,尖声哭叫的娅姐儿,示意护卫们架起袁芳惜与一直挤不进人墙的徐惠珊打算迅速离开,正好碰上赶来的护院们,简单交手后,袁涣等人扬长而去,前后不过一刻钟。L
☆、135遗言
“来人,立刻去请胡老郎中!”陈娴雅嘶声大叫,抱起邵氏便进了卧房里间,紫莺及与护院一同赶来的宋妈妈等人回过神来后也跟了进去。
轻轻将邵氏放在床上,陈娴雅起身去拿紫莺手中的水想为邵氏漱口,却被昏昏沉沉的邵氏紧紧拉住,“娴儿,娴儿……”
“母亲,娴儿在,母亲且忍一忍,胡老郎中马上就要来了!”
“娴儿,坐下,听母亲说!”邵氏不肯松手,胸口已经被鲜血浸湿的陈娴雅只得在床边跪下,用帕子擦去邵氏下巴上的血迹。
“母亲你慢慢说,娴儿听着!”
邵氏却又好一阵子没说话,待到陈娴雅以为她又晕了过去时,邵氏才喘息着低声在陈娴雅耳边说道:“不管你是谁,来自哪里,从你第一次开口叫我母亲起,你便是我邵明珠此生唯一的女儿!”
陈娴雅骇然,邵氏又断断续续地说道:“将娅姐儿要回来,家里的东西,你与她一人一半,柜子顶上的箱子留给你,母亲终于可以放心去见你哥哥了。”
邵氏的手在渐渐变凉,却凉不过陈娴雅那颗浮浮沉沉的心,邵氏竟然早就知道她不是原来的陈娴雅,枉她还在为复不复仇纠结!
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崔氏,曲氏,郑氏带着一干人冲了进来,“大姑奶奶怎样了?”看来她们已经知道娅姐儿被袁涣抢走一事。
周显家的与宋妈妈一看邵氏的样子,便知道邵氏的大限到了,双双哭倒在邵氏床前。崔氏几步上前,拉住目光已经涣散的邵氏,大家却发现她的眼睛看向双目含泪的郑氏方向。
郑氏忙挤上前去,说道:“大姑奶奶。你是有什么话要交待我?”
邵氏竟然点了点头,使出最后一分力气将陈娴雅的手交到郑氏手中,“娴儿……交给……你们……”说罢。头一偏,去阴间寻她最疼爱的儿子去了。
陈娴雅突然觉得脖子很疼。眼前一片金光乱闪,然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待到陈娴雅醒来时,已经是夜里掌灯时分,只见自己的大床边坐了郑氏,脚榻子上坐了邵宁静,琼娘,水仙,紫莺则站在床尾。双目红肿,更远的地方站着垂头丧气的黄四郎,秦红绫。
陈娴雅脑子里闪过邵氏垂死的脸,一咕噜从床上坐了起来,扯动了脖子上的伤口,锐痛让她的脑子陡然清醒。
郑氏忙伸手按住陈娴雅,“小祖宗,你不要命了?当心将头给晃了下来!”
邵宁静“噌”地从脚榻子站起来,长吐一口气,拉住陈娴雅的手叫道:“我就说你没那么容易就死掉的!”
陈娴雅怔怔地看着屋内的几人。想着人与人的缘分还真是奇妙,平时倒罢了,关键时候便会看出很多东西。尤其是昏迷后醒来看到这么多熟悉而又关切的脸,心中还是蛮窝心的。
郑氏见陈娴雅突然不言不动,心下一惊,想着这丫头莫不是伤心得傻病又犯了?
“娴儿,你别吓三舅母,你快说句话!我是你三舅母,快点叫我一声!”郑氏的脸开始泛白。
“三舅母,我不会再变傻子!”陈娴雅道,然后咬牙忍痛慢慢躺下。“我母亲的丧事谁在料理?”
郑氏抚着胸口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道:“你且安心养伤。大姑奶奶已经装殓入棺,灵堂也搭建好了。你几位舅舅舅母与表兄弟姐妹们看你的伤没有大碍。又等不及你醒来,便先回府了,你四舅舅与你们家的周娘子宋妈妈等人还在布置灵堂。另外你大舅舅也发了话,让你明日再躺一天,后日再去给大姑奶奶守灵!”
陈娴雅点头,郑氏又对黄四郎与秦红绫说道,“你们的主子醒了,现在你们可以放心退下,留两个人照看着便是!”
于是,黄秦二人面带欣喜地弯腰离开,紫莺犹豫一下,也退了下去。
郑氏见陈娴雅神情恹恹,忙起身拉过邵宁静,“你也别太伤心,你母亲的病你自己也清楚,不过是早几日与晚几日办事罢了。你再睡一睡,睡醒了起来吃东西也成,我们明日再过来陪你!”
陈娴雅红着眼睛点头,差点又勾出邵宁静的泪水,郑氏连忙拉着邵宁静退出了陈娴雅的卧房。
郑氏与邵宁静一走,琼娘与水仙便扑了过来,跪在床前伤心痛哭,“你们都别哭,静姐儿都说了,我轻易是死不了的。水仙,你去找宋妈妈,让她将母亲柜子顶上的箱子给我送过来!”
琼娘却站起来道:“那箱子早已送了来,大小姐现在要看?”
陈娴雅点头,琼娘与水仙二人合力从墙角抬出一只箱子,水仙拿出邵氏遗留下来的钥匙,试了好几把才将箱盖打开。
八海过海琉璃枕,翠绿蛤蟆玉香炉,吴道人的钟魁捉鬼图,珊瑚珠串门帘,黑荧石罗汉砚,用旧的铁檀木雕花妆匣,如此的熟悉与亲切,全是江氏与盛嫒嫒用过之物。
陈娴雅突然觉得心堵里得难受,从邵氏收集的这些东西来看,至少她是怀疑过她的来历与盛家有关的,只要她愿意立刻便能证实,推测出她的真正身份,比如她对琼娘的信任与依赖,以及她收藏盛家遗物,青果的汗巾,箐先生药圃里的药草,很显然邵氏并没有这样做。
她在陈家动的那些手脚,做的那些事手段并不高明,邵氏这种人精竟然看不懂,现在回想起来实在有违常理,唯一的解释便是邵氏不愿意去怀疑她。
邵氏就算明知她的女儿有可能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而且这个人还有可能是害得陈氏家破人亡的凶手,却仍然将她爱到心里,疼到骨子里,只因她叫了她母亲。这样的母爱竟然会出现在邵氏这种双手沾满旁人鲜血的人身上,而与邵氏有杀身之仇的陈娴雅却享受了这种母爱半年多。
仇恨固然锥心刺骨,偷来的母爱却也一样刻骨铭心,陈娴雅觉得自己快要被撕裂成两半,神情狂乱地坐起身,琼娘见状忙将陈娴雅紧紧地搂在怀里,“囝囝,你快哭一场,哭一场就好了。”
水仙则关上那箱子,悄悄地退了出去,因为她知道琼娘叫陈娴雅为囝囝的时候一般都不希望有除她二人之外的人在她们身边。
“姆娘,我是不是很不孝?”陈娴雅迷惘地问,她奉仇人为母,为仇人之死难过,她还是盛家的女儿么?可是撇开仇恨,邵氏确实也给予她良多,让她感觉到了熟悉的温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