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仇·情愁-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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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呢?」
「就这样。」
「就这样?妳算得可真精……」瞪了少女一眼,仍旧自怀里再掏出一锭银子拋向少女。
「谢谢、谢谢。」少女笑得依旧可爱,「我后头有一大伙儿人要养,不算不行啊。」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废话少说,说正经的。」
「她被逐出师门后刻意隐匿形迹,所以在江湖上并不出名;但因为性格和葛衣叟一样是喜欢管闲事的那种,所以吃过她闷亏的人不少。剑路与莫庄主相似,几乎是出招必杀,她的剑法在同门中仅逊于莫庄主。轻功很不错,在江湖上进前五名绝对没有问题,找上莫庄主的原因应和她的情人失踪脱下了关系。」
「对啊,」少女笑得很无害,说出的话却足以吓死人。「青荷楼少主的未婚妻。」
「未婚妻……?」夏谪月突然瞪大眼睛,「女的?」
「是的,这就是她之所以被逐出师门的原因。」少女点点头,继续补充说明道:「也正因如此她向来刻意隐匿行踪。青荷楼的人一直找她不着,直到葛衣叟病危,料想师徒一场,以她的性子必返师门探望,便在蔽日峰附近布署守株待兔。她怕葛衣叟见着她情人、一个情绪激动提早归天,便暂时将那姑娘安顿在山下。然后就……」少女微耸肩,「被青荷楼的人逮到机会啦。」
「是说……?」
「那个姑娘失踪的主因啰。」
「这和姓莫的又有什么关系?」
「莫庄主和卿姑娘是师姊弟嘛,师父当然就是同一个啰。」少女摇摇头,眼神似乎意味着认为他『朽木不可雕也』。「青荷楼的人要逮那位姑娘回去,那位姑娘当然不可能乖乖就范嘛,找着机会就逃跑啦。没能跑多远就被发现了,一路追至蔽日峰上,而那个时候葛衣叟刚过世,莫庄主正在峰上凭吊。所以……」话说至此、两手一摊,作出一副无奈表情。「向来尊敬的师父刚过世当然心情不会好到哪去,再加上莫庄主又向来不喜欢被打扰,结果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啦。」
「不会吧?那块冰对个弱质女流下手?」夏谪月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
「我哪知道呢,」少女再度耸肩,「我和莫庄主又不熟。不过,当时青荷楼追上蔽日峰的人确定无一生还,虽然清算尸体人数不合,但蔽日峰旁便是万丈深渊,摔下去死不见尸是很理所当然的;事后青荷楼并没有逮到人回去交差,那位姑娘是不是也一道下去了,谁也不知道。况且……莫庄主向来敬重葛衣叟,卿姑娘又是为那位姑娘而被逐出师门,究竟是不是仇人见面份外眼红,是很难说的。」
「是吗……」皱着眉沉思,犹半信半疑,「那个青荷楼又是什么鬼东西?」
「青荷楼啊?」少女微笑着,再度伸出手。「老规矩。」
睨了少女一眼,仍旧乖乖掏出银子拋向少女。
「『青荷』是青荷楼楼主最心爱的女人的名字,旗下所有人皆会在襟上绣一朵青荷:主要的活动范围在关外,难怪你会不知道。我手上目前能够掌握的消息也很有限,只知道他们是以采参生意起家,也有做马匹的买卖,战乱期间赚了不少银子,因此坐大。近年来开始往关内发展,与称霸于黄河上的佟家似乎考虑结盟。」一口气说到这里稍作停顿,略蹙起眉偏过头想了想,「目前……立刻能给你的消息暂时就这样了,要再详细些得等过阵子。」
「嗯……」摸摸头,思索着方才所得到的讯息。「这样子啊……」
瞄瞄夏谪月认真沉思的脸,少女忽然噗哧一笑。「哪,看在你是老主顾了,我奉送个秘密消息和我个人猜测给你。昔年卿姑娘还未被逐出师门前,与莫庄主的感情相当好,甚至好到葛衣叟曾考虑到帮这两个人做媒,但因双方都没这个意思而作罢。所以嘛……我推测看在卿姑娘的份上,莫庄主应该是没有动手杀伤卿姑娘的情人,甚至可能帮她挡了一阵青荷楼的追击。倒不知是不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导致今日局面。」
「啊?」傻傻地听着少女说着应该算是江湖秘闻的事情,突然用一种很怀疑的眼神望向少女。
「连这种事你都知道?小姑娘你几岁啊?你说卿飕在十多年前便已被逐出师门,那时候你是出生了没有啊?」
「怎么可以这么随便问淑女的年纪呢……」虽然嘀咕了句却仍是老实回答:「我今年十二岁啊,可是知不知道这种事是和年纪没有关系的。我自有门路嘛,不然怎么做生意?」
「十二岁?」瞪大眼睛几乎不敢置信,「现在的小孩都这么人小鬼大吗?」那他当初不就是被个十岁的小女孩耍着玩?这脸可丢大了……
「喂喂喂,我年纪小归小脑袋里的东西可不少,别小看我。」
「是是是,失礼、失礼。你那么厉害的话倒想请教,那一伙人全跑到涤觞楼干什么?」自己倒不是猜不出来,只是顺口问问。
「懒惰虫,自己不想要问我……」嘀咕归嘀咕,依然侃侃而谈。「莫壮主不用说,是为了追罗公子才去的。而罗公子一直在躲莫庄主嘛,天下躲避人追寻的上等地方离他最近的就是涤觞楼,未经席二小姐同意,要进涤觞楼便已十分困难,更何况在满满都是机关的楼中找人?况且莫庄主向来和席二小姐不对盘,要进涤觞楼找人多少会有些顾忌吧。卿姑娘呢,是跟着莫庄主的脚步去的,在山里闲晃了好几个月,约莫是下决心要和莫庄主了结这段恩怨。不过依我看嘛……你是不必担心卿姑娘和莫庄主在涤觞楼打起来啦。」
夏谪月一怔,「怎么说?」那块冰打架从来不太介意地点,他的师姊大概也不会好到哪去,这两个家伙可毕竟是出自同门,一般人或许多多少少会忌惮席家的势力而不愿在涤觞楼惹事,但那两个人铁定不看在眼里。
少女露出个天真可爱又甜蜜的笑容,「因为涤觞楼有席姑娘在啊。卿姑娘的情人……」话还没说完便被夏谪月冲动地打断。
「她?不会吧?因为情人死了她就转移目标看上小席?唔、也对,小席长得那么温柔又漂亮,不是没有可能;不对不对,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戚小妹我先走了、下回再聊。」话落便一溜烟地窜出门去,没回头理会少女的呼唤。
「你也听我把话讲完嘛……」望着夏谪月远去的背影,认清性子向来冲动的他不可能再折回来听她把话说完的事实。喃喃自语继续嘀咕着把话说完:「卿姑娘的情人就在涤觞楼、为席二小姐所救,卿姑娘哪可能对她的救命恩人不客气?又怎么会在席二小姐的地盘和莫庄主打起来?真是的……这副德性,难怪这么多年都还没有办法获得席二小姐芳心。」
第七章
涤觞楼,传闻中女神医席尘瑛的住所。
席尘瑛不仅医术出名,美貌亦扬名天下,多年来却无人敢越雷池一步。
个中原因除却席尘瑛家世不好惹之外,还因为涤觞楼本身。涤觞楼内外机关遍布,未经允许擅入,即便九命怪猫只怕亦得身亡;但,纵然如此,仍是有人可以在涤觞楼来去自如。
日薄西山,一个疲惫的身影穿过重重机关,进入涤觞楼。
席尘瑛斜倚窗前一动也不动,似是对于有人到访浑然不觉;而罗泓堰没有打任何招呼,静静靠在门边就像已耗尽所有气力。
想了又想,他终究还是决定继续逃避。觉悟这份感情等于觉悟了绝望,怎么可能叫冰霜寒雪谈情说爱?虽然莫霜痕十分坚持不肯让他死,但那并不是因为『爱』他。
他知道自己绝对无法满足于这样的关系,再继续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他会对莫霜痕做出治伤之外、超越朋友应做的行为。
就让他这样死去吧、就让他因为伤重不治而死吧,他不想看见,莫霜痕嫌恶的表情。
那个人,并不喜欢和别人太靠近。
席尘瑛缓缓抬起头,转脸朝向罗泓堰的方向,虽然眼睛看不见,但她感觉到气流改变。
「……罗大哥?」试探地询问,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直觉。
「瑛儿……」唤声入耳,席尘瑛不禁瞪大双眼,随后、眼底缓缓凝聚一泓秋水。虽然她一直希望,和罗泓堰之间能够回复到十多年前那样子,但当真听到他如斯呼唤时她却反倒有种极不好的预感。
她知道,她猜得到。罗泓堰如此呼唤必有所求,而那应是,她不愿答应的请求。「罗大哥,希望瑛儿怎么做?」她笑得凄楚,没等罗泓堰回答便自行续道:「……希望瑛儿,助罗大哥藏身,躲避莫庄主?」
罗泓堰微微苦笑。瑛儿一直是如此冰雪聪明、善体人意,打从十多年前就是如此;所以纵然他对席家深恶痛觉,却没有办法厌恶席尘瑛。
但每次见她总是伤心、总会想起她那命薄的姊姊,他不愿总让自己沉溺在忧伤里,便只有对她敬而远之。直到,今天——「我已经,无法可想了……」
「我知道。」席尘瑛敛低眼帘,抑止泪水淌落。「但我也希望你活着。」语声有强自压抑产生的冷静。希望他活下去的人不只有莫霜痕而已,即使男子同男子交媾是被视为违反常理的、即使知道罗泓堰在这样的关系里感到痛苦,她仍旧希望他活下来,所以在当初纵然猜想得到莫霜痕将必须以什么样的方式救治他的伤,仍旧将他送去雪影山庄。
不管有多少担忧,只是祈祷着事情不会如自己所推测的一样;怎奈何,红尘中事与愿违的事实在太多、太多。
摇头、叹息,「你不知道,我是多么不配活着、多么不配他牺牲自己来救我……」
「那是他心甘情愿的啊。」席尘瑛双手交握,遮没脸容。「活下去对你来说,真那么痛苦吗?」
「我想活下去。」罗泓堰沉沉闭上眼,昂起脸。「但是,我没资格继续当他的朋友、不值得他这么委屈自己……」
「为什么不考虑考虑他的想法?为什么不考虑考虑我的想法?」交握的双手慢慢收紧,「值得不值得他自会断定。他认为值得你又凭什么说不值得?」
罗泓堰再度摇头、深深叹息。「因为他还不知道,我是这样的一个人。而我也不想让他知道……」不愿让他觉得自己识人不明,不愿让他知道有男人会爱上他——而那个人却是他一直以来唯一视为至交好友的男人。
「罗大哥是怎样一个人?罗大哥又怎能知道在别人眼中,自己是怎么样一个人?」用尽力气才能控制语调平缓,一如往常。「罗大哥不是一向很洒脱?为什么这时候会看不开?」一次一次听闻着他流连花丛的消息总是心痛万分,此刻却希望他真已彻底改变、放浪形骸,并不看重这种亲密关系;但其实她也知道,若他真的能够当初就不会如此痛苦。
他永远也不可能变成那样的人。
「因为……」他微微苦笑着,犹豫片刻后,用一种视死如归的心情告白。「因为我发现我爱上他。」会藉由肉体的结合来发现自己的感情其实有点愚蠢,也有些奇怪,但这种事就是这么发生了,十余年来的相处,他知道彼此之间的情分其实早已超过一般朋友,却却一直将那当作知己之情;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竟会和莫霜痕发生这种关系,竟然他会、那么渴望拥抱着莫霜痕,自然更没有想过那种纯粹的感情会一点一滴变质,染上情欲的颜色。
「所以,瑛儿……」睁开眼,几乎是哀求的眼神。
席尘瑛错愕地沉默许久。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好半晌后才回过神来。原来,是这样?事情竟然,会有会这种发展?或许……也好吧,姊姊若有知,必然也会希望他可以找到另一个人为伴。只可惜对方,竟是那个人……那个、仿佛从来不懂什么叫做感情的人。
又,偏生是男儿身——
「……这是你十余年来第一次这么叫我。」她低低笑着,无尽苦涩、哀愁难言。「自从……自从姊姊死后,你便再也不愿与我太亲近。想不到……却因为这种理由……」
「……」罗泓堰无语。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说的,早知道她必然会伤心却还是来,早知道这对她来说也许残忍但她不会不答应。自私?是自私吧,虽然如果可以选择,他也不愿意让席尘瑛伤心;但就像当年决定避开席尘瑛一样,他已经无力再去保护别人。
一个人的能力是有限的。
默然良久,席尘瑛方自开口。「……左七进二,右五进四,右八退一,右六退三,进八左一,进七右二。双掌压在门上书生掌中酒杯上,推门即可。」双手仍掩面,没有让罗泓堰看见她的表情,她的挣扎她的痛苦她相信罗泓堰明白,但她不想让他更清楚地知道她的痛苦有多深,他背负的情绪已经够沉重,她不愿再加重他的负担。对这个、她深爱的人……
「……谢谢。」罗泓堰微颔首,深深凝望最后一眼。「……再见。」停顿半晌,思量许久后续道:「你……自己多保重。」
不是不知道这种话其实没什么意义。只是,只是——莫名地,想再说些什么。
这一次,应是永别了,最后一句话竟也只能说这种仿佛无关痛痒的。说不出的空洞,却也、不知该怎么弥补,与席家的决裂终究是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