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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勿忘我的婚礼-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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仕奇的泪水掉了下来,脸上却满是笑容。
“别反悔!”他说。
“反悔的人是你!”我帮他把泪水擦去。
仕奇抱住我,声音温柔极了,“等反悔的时候再说吧,现在还没有这个打算。我要告诉所有的人,你是我老婆!”
“傻瓜!”我更紧地抱住他。
他会心的笑容灌醉了我,我觉得幸福。以后不可以再哭了,因为我将会一直幸福下去。
我要幸福到死去的那一天。
—¥—
珏儿给维儿留下了一个电话号码,要我打给她。
拿到电话号码后我想也没想就给她打了过去。然而电话响了几声之后便断掉了,再打过去电话已经关机。
怎么回事?
我放下电话,看向漆黑的窗外,今晚格外的冷,风刮得有点恐怖。仕奇在我身边睡得很安稳。
已经出院了,我回到了我的小洋楼。
我看向我最爱的小阳台,在我还没离去的时候,那小阳台是我和朋友们的小舞台,我们唱歌、跳舞、烧烤……但现在,那阳台太荒凉了。
电话响起,我接了起来,是珏儿。
我说不出我是什么样的感受,听到她的声音,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扣儿,你在听吗?”珏儿的声音幽幽的。
“我在听。”我淡淡地应她。
“我听说你的病了,林告诉我的。”
我静静地,听她讲。
她笑了一下,“很辛苦吧?听林说最近你的情况很不好吧?你的时间不多了, 有没有想过要到哪里去玩?”
我仍然安静着。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离开吗?”珏儿的语气突然严肃了起来。“扣儿,以前你对我真的很好,但是你知道我有多嫉妒你吗?你有爱你的父母、有疼你的姐姐、还有一个那么优秀的屿枫!读书的时候,你考试不及格,没有人骂你,明知道你根本就无心读书,屿枫还给你补习;英语会考前,你知道我有多努力?结果我得了第二,扣儿,你却得第一!你凭什么得第一?你为什么得第一?我有哪一点不如你?我没有比你差的地方——我长得比你漂亮,演话剧的时候我总是演公主;我的成绩一向比你好,我连唱歌的分数也比你的高!可是……你什么都有了,我却什么都没有,我甚至连屿枫的孩子也怀不上,可你却可以!”
她很激动,我在想像着她此刻的表情。
“扣儿,我没有错,我有什么错?上天已经对我那么的不公平,难道我连爱的权力也没有吗?”
“你当然有爱的权力。”我说。“上天对你也很公平——你漂亮、温柔,唱歌又好听,见到你的人没有一个不喜欢的。”
“那为什么每个人都站在你那一边指责我?扣儿,我恨你,我好恨你,为什么你总是比我幸运?为什么?”她几乎是嘶吼出声。
这个女人疯了。
我叹口气,真拿这个女人没办法。“珏儿,你知道吗?那时候我也很努力,只是你没看见。”
“你努力了什么?你什么都没做,就有了一切!为什么我就不能得到你那样的幸福……”她的声音哽咽了起来,“扣儿,你为什么要回来?你为什么要回来?我这么久以来努力创造的幸福全没了……”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你知道吗?屿枫已经被你折磨得不成人型了。如果你爱他,你就应该回来,待在他身边,好好地照顾他。”
珏儿的哭声越来越刺耳,“扣儿……你我姐妹一场……你就不能手下留情吗?”
可笑!“姐妹一场”?亏她说得出来,当初她为什么就不能念及我们姐妹一场?她那时为什么就不能对我手下留情?我做了什么让她觉得我在威胁她?我什么都没做啊!
“珏儿,你在怕什么?我做了什么让你觉得怕?以前你什么都不怕的……你知道吗?以前,你一直是我的女神,你总是高高在上,我近乎崇拜——你是那么的温柔和美丽。我保护着你,从不愿让你受一点委屈——有谁骂了你,我帮你骂了回来;谁打了你我替你双倍讨了回来……我就像你的姐姐一样在爱你,即使现在我怀着报复的心态回来,我也没有做什么伤害你的事。反倒是你自己,你作践了你自己!”
“你知道什么?我是那么的努力!想让自己的未来幸福一点,可是我却没有你幸福!屿枫是我抢过来的,那男人意志薄弱,经不起我楚楚可怜的几个表情就动摇了你们所谓坚固的感情。什么青梅竹马?什么情比金坚?狗屁!不也全毁了?那男人全都放弃了!但现在你回来了,那个懦弱的男人不可能不心动!”
“你连自己爱的人都信不过!珏儿,你真可怜!”
珏儿冷笑着,“都是你,都是因为你!”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我的口气也冰冷了起来。
珏儿突然又哭了起来,她恳求道:“扣儿,求求你,你走吧!别再出现了,这里已经容不下一个你了,你离开吧,你走吧!”
我记起来了,九年前,我出走的前一天,珏儿也是这样说的。站在海边,那时的海风很大,扬起了她的长发,美得不真实。
那时的她年轻生动,只微微一笑,对我说“你走吧!别再出现了,这里已经容不下一个你了……”
面对那么坦然的一个她,我明白我不是她的对手,再争下去已经没有什么用了,而屿枫那时就站在我们的不远处,看着我们,沉默着。
珏儿那时说的话屿枫一定也是听见了,可是他没有为我们的过去申诉过一言半句,他就是那么安静地站着……
我记起来了,是他们逼着我离开小镇,那时的我懦弱得可怜。
“珏儿,你的眼泪是假的。”我说完,盖上了电话。
钻进了熟睡的仕奇怀里,我觉得好温暖。
—¥—
仕奇推着我的轮椅出来呼吸新鲜空气,我觉得这空气真的是自由又清新。
因为脊椎已经无法支撑我的身体,所以连坐轮椅也成了一件难事。于是聪明的仕奇用一些质地柔软的布把我绑在轮椅上,然后在我身上再盖上一件薄毯,我便可以轻松的上街呼吸久违的空气了。
“不要逛太久,待会儿还要回医院报到呢!”仕奇边走边提醒我。
“我知道,可是我爱极了这空气。仕奇,你深呼吸一下看看,空气是不是很甜?”我做出一副很陶醉的样子。
他面无表情,说:“我们刚刚路过一个公厕。”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试图拍打他的手臂,回头看了他一眼,今天的他精神好了很多,一定是昨晚睡得很好。
“现在回去吧,离家远了。”他调转“车头”。
“不!”我顿了一下,“去看看屿枫吧!”
很难得,他竟点了点头,没反对。
我不知道他得心里在想什么,是什么感受。这一路上,我们没有再说什么。
进了屿枫家,见到了妃儿和舞儿。两个人高兴得尖叫着,围着我又叫又跳,只差没把我从轮椅上挖起来了。
舞儿发挥她的护士余热,对于我坐轮椅下了好几个结论,最后,一直动员仕奇带我去大城市的医院好好检查。
仕奇笑着点点头,伸手摸摸我的假发。
除了笑,我们实在不知该怎么回答。
“医生有没有说什么?”舞儿认真地问我。
“其实已经好很多了,只是懒,所以比预期的还慢一些,过些时候就没事了。”我笑笑地回答,突然我记起舞儿的那件事。我看向她的肚子,已经很明显了。
我把手伸向她的小腹,她立刻反射性地尖叫跑开,脸上一抹笑,骂道:“坏家伙,乱吃人家豆腐。”
“怎么样了?”我问。
“什么怎么样了?”舞儿故意眨着她漂亮多情的眼睛,站得远远地问我。
我没有再问什么,大家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相信她可以好好地照顾自己。
进了屿枫的房间,我终于看见屿枫了。他躺在床上,双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被子已经滑落地板他也浑然不觉。妃儿帮他把被子捡起来,重新盖好。
仕奇坐在沙发上,拿起一张报纸径自看了起来。我知道,他是想给一个机会让我可以和屿枫单独相处好好地说说话。
我把轮椅推向屿枫的床,似乎正在把自己推向一座新坟,去祭拜一位已死去却还有呼吸的木乃伊朋友。对我而言,他的沉默及静止不动其实是一把火,正在燃烧每个关心他、爱他的人的希望。
我也算一个吗?不!我不算!我才不愿去关心他,去——爱他。
他就是这么一直躺着吗?他瘦了好多,几乎只是裹着一层皮,两颊严重地下陷,已不见了昔日的英姿。
我轻轻地握住他的手,摇了摇,唤了声:“屿枫。”
他的脸慢慢地转向我,那动作慢得可怕,似乎他的脖子已经几百年没动,生锈了。
他的眼神空洞得让我更害怕——他让我觉得心寒。
我冲他笑了一下,笑容涩涩的。
他学我也笑了一下,笑容僵僵的。
接下来,我们再也没有做什么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彼此的眼睛。我不知道他会不会从我的眼睛里找到些东西,我只知道我看着他的眼睛,就很想知道他是否还活着,还有呼吸吗?还有心跳吗?还有对我的愧疚吗?其实这愧疚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一切都是现实的存在,他逃不开。
我忘了放开屿枫的手,就这么与他握着,感觉上已经没有了甜蜜,只有单纯的心酸。我也忘了背后沙发上那一张报纸后的眼睛,此时那双眼睛正在看着我与屿枫的沉默,这一刻的沉默夺走了三个人的呼吸。
终于,我开口了,声音淡淡的,“我……我——”却是说不出完整的话来。深呼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我再次开口,勇敢骄傲地说:“我要结婚了。”
后面传来妃儿和舞儿的欢呼声,她们开心的围着仕奇吵个不停。
屿枫突然来了精神,反握住我的手。他的嘴一张一合,想说些什么?想祝福我吗?不用了,屿枫,不用了。
他看着我,眼眶红了,他松开了我的手,模糊的声音传来——“……花,花……头发……”
妃儿和舞儿从我们身后走来,听见屿枫在说话,立刻开心地叫道:“屿枫终于说话了!”
我的心却被屿枫的话所震惊。到了这个时刻他还一直都记得我们的约定——我为他留一头长发,他要为我种出世上最美丽最独一无二的“勿忘我”;等到我们结婚的那一天,他要为我把头发高高挽起,只垂下几缕,然后我要捧着那美丽的花骄傲的宣布他是我的最爱。
妃儿坐在屿枫的床沿,很温柔地问:“屿枫,你要不要喝水?渴不渴?”
屿枫看了她一眼,微微地摇摇头,然后,他急切地看向我,似乎希望我可以读懂他眼里的讯息。
我懂的。
我苦笑着,手伸向我的假发,轻轻一扯,三千烦丝离我而去,只剩一个光明干净的现实。
后面的女孩尖叫了起来。
屿枫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手颤抖着抬起来,不敢相信地摸上我光秃的头顶——而后又无力的垂下。
仕奇放下报纸,走了过来。他接过我手上的假发,重新为我戴上,一言不发。
我淡淡地牵扯着我的嘴角,想哭想笑却都没有表情。真正伤心的是那两个男人,因为他们是最最最爱我的人,也因为他们明白我的头发有什么意义。
屿枫拉高被子,抽泣着,像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在被子下寻找一个避难所。
我不敢看仕奇,我知道他一直在看我。
突然,屿枫掀开被子,挣扎着要起来,仕奇急忙扶住那虚弱的躯壳,但屿枫并不打算躺回床上,只是一直念叨着:“花,花……花……”
“你要去哪里?”屿枫激动的样子让仕奇有些手足无措,他大声地问屿枫。
“花!”屿枫同样大声地回应仕奇。他的眼中充满愤怒,似乎想把仕奇撕成两半。
“什么花?”仕奇抱住屿枫摇摇欲坠的身体。
“花——”屿枫歇斯底里地喊着,最后,他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伏在仕奇的肩膀哭了起来。
仕奇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像在安慰我。
他哭得很尽兴,没有任何的掩饰。许久之后,他离开了仕奇的肩膀,冲我们笑了一下,揉揉眼角,声音很苦涩,有点无力地说:“头发没了,花也很久没去料理,还是要送给你当结婚礼物——约定的一半。”
“约定的一半……”我喃喃念着这句话。
“让我去看看花吧!”他静静地说。
妃儿和舞儿很坚决的摇头反对。
“我一定要去!”他大吼了一声。突然,他睁大了双眼,激动地扑向我问:“你还记得吗?你还记得吗?林的电话,林那次打来的电话不是说珏儿在我们身边,只是我们没用心找而已?我知道在哪,我知道在哪!”
我们都被吼得傻傻的。
“在花棚,在花棚!她失踪后我们一直遗忘的地方是花棚,她一定在那里!” 屿枫开心地笑起来,伸手去取衣架上的衣服。
“你疯了!”舞儿尖叫着扑向他,企图阻止。
屿枫双眼通红,挣扎着。
“我要去花棚,我要去——”
“那就去吧!”仕奇也大吼了一声,把他从床上挖起来,拖着他,一路不留情地拖到了大厅。
妃儿和舞儿急忙追出去,我努力地推着轮椅想跟上他们的脚步,尖叫着:“别伤害他,别伤害他——”
“珏儿,珏儿我来了,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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