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城(下)-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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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应该有很多话要说的两个人变得很沉默,还是周离后来轻轻叹了口气,道了一声,来了。
是呀,终于找到你了。
是终于等到我了吧。周家祖宅的那些兵,还有永嘉的关防……
龙泱揽住了周离,扣在怀中。
你知道我一直在永嘉这里等你,而你终于肯出现在这里,我可以理解成你愿意原谅所有的过去吗?
他低低的笑了。
有些话可以说,可是有些话周离不想说。他把衣服的带子系好,笑着说,你来得真是时候,今天是七夕,一起吃个饭吧。
还有酒,这些可是二十年的陈酿状元红,已经三十多年没有喝过了……
很多年后龙泱一直想问周离,那天是真的想和他一起过七夕,还是周离随口说的一个日子,只是为了找一个借口大家喝酒,不过他没有问,他知道,周离一定笑一笑,然后闭口不语。不过他到是问了周离一个问题,究竟是什么让周离回心?
这次周离笑得很缥缈。
因为有的时候,当我回头看到你的时候,如同我站在悬崖的顶端看着远山……
当年那个站在我身后的于桥仿佛又回来了,而我们,只不过又到了生命轮回的开始,一切都是刚刚开始而已。
完
永嘉
楚空推了一下他的眼镜,拿起手中的稿子对我说,“你喜欢这个故事吗?”
我没有回答他,而是把手边已经装订好的文件递了过去,里面包含着所有有关郑王朝最后时刻的研究。从整个社会的军事、政治、经济、科技,甚至还有一些处在萌芽状态的宗教,到当时一些比较重要人物的个体研究,他们的价值观,生存状态,受到的教育,以及作为背景人物的群体研究。
我对他说:“楚教授,这是我整理的资料,其中有我们小组完成的作业。”
“为什么你不喜欢这个故事呢?”楚空又问了一句。
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呢。一个朋友曾经说过,楚空的所谓《破城》这个故事和我们的研究是并行的,他们有一些交叉,可是更多的却是不同的方向。我们所做的事情是力图构建一个相对真实而具体的宫殿,而我们的导师,楚空教授给我们的故事就如同在午后陈旧的宫殿中看到残卷。
“周离,故事中的主角有着和你相同的名字。”楚空站起来,把那本他打印出来的文稿放在我面前,“算是对你出色完成课程的一个礼物吧。”
“楚教授,如果你真的看重我,那么请给我最后的成绩记成优等,这是我希望看到的。”我这样说着,不过还是接过了他递过来的东西。外面是黑色丝绸包裹着硬纸做的封面,翻开它,看见里面是打印纸上面印着标准微软宋体汉字。我的手指摸在上面,油墨已经沁入纸张之中,什么也感觉不到。
“楚教授。”我抬头看着他,“你总是做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
他淡笑一声,没有说话。然后他把自己的眼镜摘了下来,右手食指和拇指掐住鼻梁骨,缓慢地按摩了几下。
“我想,也许我们可以好好讨论一下你的前程问题。周离,你是我最好的学生,而三年PHD的机会不是人人都可以得到的,你好好想一想。”
眼前这个优雅的中年男人,他的名字叫做楚空。二十多年前伦敦帝国理工大学的物理学博士,回国后执掌远东大学历史系,并且专门从事郑朝历史全面研究。当时我报这个专业的研究生只是因为他同意免除我三年全部的学费,而那个时候,我父亲的生意出了一些问题,他不能负担我学习别的课程的费用。说实话,我并不喜欢这个课题,因为,无论楚空多么本事,无论他是否拥有当时最好的实验室,最充沛的资金,他所做的课题其实就和一个空中楼阁没有任何区别。一个不存在二十五史中的郑朝,除了他,没有任何人承认它的存在。
“楚教授,我很高兴你可以给我这个机会。可是,我今后的工作也许和真正的历史并没有太多的关联,所以,我想如果我继续进修下去的话,我会选择一个实用的课程,比如经济或者会计什么的。”
“哦,这样,那真的很遗憾。不过……”楚空习惯性地向后靠去,他拥有一个非常大的黑色皮靠椅,据说WinstonChurch三是在楚空之前最后的拥有者。他的这个动作在我看来有些隐隐的压力,尤其是现在,他的双手手指相抵,中间是一个空白的弧度,然后手指放在鼻间下面。他的眼睛透过镜片看着我,他说,“这样吧,现在离你毕业还有六个月的时间,我可以给你一份工作,做我的助手。下周一有新的学生要过来,你去安排一下。”
“谢谢您,现在我正需要一份工作。”我合上他给我的那本勉强可以算是书的本子,站了起来,“那我先回去了,这几天需要更换住的地方,我要收拾东西。”
“对了,周离,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你不喜欢这个故事呢?”
“怎么说呢。”我仔细想了想,“我和那个人的价值观不一样,即使我们有着相同的名字。”
“哦?”楚空表现出很有兴趣的样子。
“我想,如果我是他,我会完全换一种生活,我只对自己的生命忠诚。”
“嗯,不错。你们的区别在于你们受到的教育不同。其实研究教育在价值观形成中所起的作用,也是一个不错的论题。怎么样?”
我哑然失笑,楚空总是无孔不入地企图说服我。他看我笑的样子,他也笑了。
他站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几乎可以从他的脸上看出来一种貌似惋惜的表情。他问我,“以后有什么打算?”
“等毕业之后,先找一家公司打工,以后估计可能会自己做吧。”
“也许你的专业不是很合适做生意。”
我们握了手,我回答说,“慢慢来吧,事情总是人做出来的。”
“为什么要拒绝研究这样的机会呢?”
“嗯。”我想一想,“怎么说呢,我想过一种繁琐而真实的生活。”
周一开始,新生的注册,课程的设置,还有帮助他们尽量争取到学校的宿舍,这些工作都需要耐心,并且仔细去做。我从楚空的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外面天已经暗了下来,石板路旁边的操场上有几个男生在踢球。我站在路旁边,把书本和活页夹在胳膊下面,然后从口袋里拿出香烟盒子,抽出一支点上,叼在嘴里。刚想继续走,忽然眼前飞过来一颗足球,我躲了一下,它擦着我的眼镜飞了出去,把我的眼镜一起打到了地面上。我的眼睛是七百度的近视,没有眼镜眼前就是一片模糊。
我刚想蹲下把眼镜拾起来,眼前有脚步声,似乎从操场那边过来一个人。路灯的光线是昏黄色的,我又看不清楚,就感觉在光影之间一个摇曳的身影,似乎走过了很遥远的距离才走到我面前的。
他弯下身子,拿起了眼镜,仔细看了看说,“幸好是树脂的镜片,没有碎。刚才不好意思,我没有看见这边有人。”
我接过眼镜重新戴好,这才看清楚眼前的人。
苏见蹊,今年十八岁,他曾经作为一年级的学生代表在开学典礼上发言,身为优秀学生本身很吸引人的目光,不过这些与他的家庭背景相比又会有一些黯然失色。
他是苏氏家族的三公子,据说在这个国家中,只凭苏家这个名头,就有超过一亿美金的银行信用。
眼前的人还是一个少年,虽然他的个子比我还高一些。修剪精致的头发,清俊的脸,消瘦却强健的身材隐藏在白色球服下,他的一举一动之间都显示他自幼受到的良好教育和自身的修养,也许任何人都不会苛责这样的少年。
我扶了扶眼镜,把嘴里的烟拿出来,冲着他笑了一下说,“没事。”
说完我转身要走,他拦了一下,问我,“我们是不是见过?”
“没有。”
“是吗?”他温和优雅地一笑,“不好意思,我只是忽然感觉你很熟悉,却忘记我们什么时候见过面了,我想如果不问清楚,就是我失礼了。”
“苏少太客气了。”我侧身从他面前走过。
脚步声轻微而迟缓,而背后则是另外一个陌生的声音说话,“……三少,他就是楚空教授最看重的学生,楚教授曾经为了他专门申请了一个经济研究的项目……”
我理解他的吃惊,楚空出身豪门,性情古怪自傲,从他出掌远大历史系以来,不曾动用自己资金以外的任何财力支持,也没有向别人要求过什么,所以当他向另外一位同样高傲的经济系教授提出申请之后,别人会对这样一件原本非常平常的时候诸多猜测。
“是吗?”少年回答了两个字,却听不出情绪。
***
清晨刚睁开眼睛,就听见耳旁的电话铃大响,我非常不情愿地拿起手机刚喂了一声,里面的声音稀里哗啦地传出来,“喂,小离吗,我是扶溪。”
她是楚空朋友的女儿,专门负责郑朝历史的故事编写,她和我同岁,我们第一次见面是我带着行李离开家到远大来上学的火车上,那个时候她自己翘家去西部旅行,火车在永嘉的时候遇上了沙尘不得不停了一天,她换了一张卧铺票正好是我对面的下铺。相当活泼的一个女孩子,一来就很热情地让我分享她在永嘉买的肉包子,而我则对她讲述了我家乡永嘉的一些传说和故事。
“喂,小离,你有在听吗?”
“小姐,你的中文语法错误。你应该问我,你在听吗?那个‘有’是个动词,可以做谓语,所以不能这样用。”
“得了得了,小离……”
“小姐。”我摸摸自己早上起来有些疼痛的太阳穴,打开冰箱拿出一盒冰橙汁倒在玻璃杯中,接着说,“首先我比你大三个月,就是你对我没有任何尊重,也请你不要小离小离的叫我。”
她在电话那边干笑两声,这才用一种腻腻的声音说,“离哥哥……”
我连忙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就感觉全身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我彻底投降,“好吧好吧,小姐,你究竟有什么事情?”
“哦,是这样的,我准备再陪你回趟永嘉。”
“是你自己要去,想叫我陪你去吧。”
忽然门铃响了,我过去开门。
“别这样说,离哥哥……”电话中的女孩子依然喋喋不休。
门一打开,外面的阳光透过草地照射了进来,我一时间看不清楚眼前人的样子。于是我退后了一步,一个穿着黑色运动服的少年,似乎刚晨跑完的样子,及肩微长汗湿的头发勒到脑后,脸颊上薄薄的汗让原本有些苍白的脸色光洁红润起来。
苏见蹊,那个似乎有过一面之缘的人。
“……Honey,那么就这样了,今天晚上我去找你,有些东西要给你看,你知道吗,楚叔叔的科考队在永嘉那里挖出一些稀奇的玩意……”
眼前的少年一直站在门外,没有打招呼,也没有说话,只是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好奇怪的眼神,深黑色瞳孔,有一种可以穿透我思绪的伤感和熟悉。
“哦,好的。我六点在学校门口等你。”我说完这些折上手机。
少年忽然笑了,他向我的屋子里面看了看说,“真是个不错的房间,我可以进去坐一下吗?”说完不等我回答,他自己绕过我走了进去。“在和你女朋友讲电话吗?”
“不是。”我关上了房间的门,顿时屋子由于失去了阳光而黯淡了下来。
“是一个好朋友。”
“周离,你有过交往的女朋友吗?”
“对不起,那是我的私事。”
“周离,为什么不尝试谈一场恋爱?”少年理所应当的坐在我凌乱的床上,手中拿着我的杯子喝着橙汁。我有些惊奇地看着他,他现在的样子,让我以为前些天看到的优雅还有方才他的忧郁都是我自己的幻觉。
“苏少,这些都是我的私事。”我又一次打开冰箱,拿了一瓶牛奶并且数着我还有几颗鸡蛋,早上吃些什么。
“哦,我要吃煎鸡蛋,要七成熟,还有两片烤土司面包。”身后是少年小声嘟囔的声音,他把杯子放在桌子上,抓了抓头发,四周看了看我的屋子说,“嗯,你这里怎么这么小,还有浴室在哪里?”
“苏少,我们似乎还没有熟悉到这样的地步吧。”我拿出来鸡蛋,面包袋,走到外面的厨房间,把切片面包放了两片在面包机当中。身后忽然靠过来一个人,还带着一股青草般的味道。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了。别那么小气。”他说完,自己又拿了两片面包放了进去,这才按下了加热的按钮。
“我们什么时候成为朋友的?”我靠在厨房的桌子旁边,关上了窗子旁边的烟雾报警器,拿过一支烟,点上后我看了看,打开了窗户。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们似乎只见过一次。”
“我认识你很久了。”
我扶了一下自己的眼镜,想重新确定一下他的表情,这个时候面包片弹了出来,他从碗橱中拿出一个白色的瓷盘,把那四片面包夹了进去。
“我一直以为像你这样的人,不会自己动手做这些的。”我把烟掐灭,打开瓦斯炉上的火,放上平底锅准备煎鸡蛋。
“事实上我一直自己住,并且所有的东西都自己动手,我具备独立生活的能力。”他为面包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