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雨飞花(下)-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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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睿却恍然大悟道:“柳儿你说得对。我不如去求母亲把小文给了我。”
风摇柳看着杨睿清澈纯真地眼眸,淡然道:“少主,您想得太简单了。当初主上都没能将小文留在身边,可见夫人是不会轻易放人的。您若贸然向夫人提起,让她起了防备之心,恐怕今后都没有机会再见到聂小文。”
“那我该怎么办呢?我实在很想留小文在身边。柳儿你一定要帮我。”杨睿恳求道。
风摇柳只盼少主是一时兴起随便说说,于是敷衍道:“嗯。不如少主每次来别院就找小婢陪在身侧打个幌子,偷偷与聂小文会面,然后再找机会将他留在身边。”她没有想到杨睿是认真的。
聂小文其实已经醒过来,闭着眼睛躺在那里将所有人的话都听得一清二楚。看来杨睿很想留他在身边,这是个深入天帝宫的好机会。但是杨睿为什么要这样做呢?难道他同天帝一样也喜好男色?他刚才抚摸他的脸,碰触他的身体,谁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淫秽的东西呢?但不管怎样,他应该好好利用这次机会,聂小文仔细盘算了一下,做出了决定。他假装幽幽转醒,然后惊慌失措地跌到床下,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地道:“请少主恕罪!请少主恕罪!”
“怎么了?”杨睿不解地问。
“小文刚才昏倒,扫了少主听琴的雅兴。”聂小文低着头,声音嘶哑而微弱,还透着些许绝望,“请少主恕罪!”
“你一身的伤还在发烧,我不会怪你的。”看聂小文那副惊恐地模样,杨睿不免有些心痛,想说些话安慰他,却不知从何说起。
这时风摇柳突然插话道:“聂小文,刚才夫人找你过去做事情;现在少主又要留你给他弹琴,我现在也没了主意,你看怎么办?”
聂小文犹豫了一下,慢慢地道:“请少主原谅,小文不敢得罪夫人。小文想还是去夫人那里听候差遣。少主如果想听曲子,小文做完了夫人交待的事情再回来给少主弹琴。”他想对杨睿来个欲擒故纵。
杨睿想聂小文是害怕不过去会受到夫人严酷的惩罚,他也不忍心见他受伤害,看来只好先放他离开,下次再找机会与他在一起。“既然是我母亲叫你,我也不拦着了,你先过去吧。”
聂小文谢过少主,艰难地站起身子,一步步挨到门口,推开门,走出去,复又关上门,似乎毫无留恋。这个过程他始终没有回头看,因为他感觉得出杨睿一直在看着他。如果不出意外,他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他心里有一股强烈的预感。
聂小文穿过两进院落,强撑着身子来到景夫人居住的万芳阁,正巧碰见吟翠端了茶水出来。
吟翠见是聂小文就催促道:“夫人正找你,让你在堂屋外回话。”那吟翠也是十四五岁的样子,生得眉目清秀活脱美人胚子。她其实早已对跟自己年纪相仿的聂小文颇有好感,只是不明白这样斯文俊秀又温顺的人为何处处受刁难。听柳儿姊姊说是因为他开罪了夫人,惹得夫人不高兴,免不了要吃苦头。吟翠年纪小,想法也很单纯,她觉得夫人总有一天气会消的,聂小文的日子就会好过些。于是又压低声音关切地道:“小文,夫人已经用过早饭了,不知道平安说了什么,她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你要小心一些。”
“谢谢姊姊。”聂小文向吟翠作了个揖,便向左手堂屋走去。
*
看见聂小文在堂屋外回廊下跪着等她吩咐,景夫人的脸上泛起一阵冷笑:“聂小文,刚才听平安说你故意偷懒不好好地擦石地,还在柳儿面前狡辩,可有此事?”
“小文说的都是实情,没有狡辩。”聂小文明白夫人是想找个借口给他些颜色看,所以不管怎样说,结果都是一样的。
景夫人当然知道聂小文说得不假,她前两天那样折磨他、糟踏他的身子,很难相信他今天被平安用冷水泼醒还能坚持到现在。聂小文真的是很顽强的人,是什么力量支持他一直活下去的,她很想知道。“这件事先算了吧,我最近想了一个有趣的游戏,你已经帮我试过那么多药,应该对药性多少有所了解了吧。待会儿我叫人在你身上涂一种,你若能猜出是什么,我便赏你一块桂花糕吃。”她说完向身旁的小厮平安和守信使了个眼色。
守信上前将聂小文摁倒在地上,粗暴地撕扯开聂小文的上衣。平安手里托着一碗混浊的液 体二话没说全都倾倒在聂小文那绽开道道血口的裸背上。
聂小文只觉得背上的伤口一阵刺痛,痛得令他窒息,但是没有受伤的地方好像没有异常反应,也没有闻到什么特别的药物的气味,难道只是盐水?他抬眼看见景夫人诡异的笑容,顿时清醒了不少,看来景夫人除了想整他,还想试探他是否偷记了配毒药的方子。于是他装作惊恐万分的样子哀求道:“请夫人饶命,小文猜不出是什么,请您赐给小文解药。”
景夫人看着聂小文跪在地上痛苦的哀求,心中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感,原来他不过如此,毕竟还只是个孩子,又不会武功,小命全握在她的手里,她不该太多心了。她得意地道:“不用害怕,那只是普通的盐水。”
聂小文心中庆幸蒙混过关,面上的恐惧却还没有消失,将信将疑地道:“夫人,真的只是盐水么?”
“是盐水,没有毒的,还能给伤口消炎。”景夫人笑得花枝乱颤。
聂小文强忍着伤痛穿好衣服,轻声道:“夫人如果没有别的吩咐,小文先退下了,观荷小筑那边的石地还没有打扫干净。”
景夫人忽然止住了笑声,正色问道:“少主和柳儿是在那里么?”
“嗯。”平安应道,“小的买桂花糕之前少主他们都还在那里。后来吟翠去送早餐,也没听说换了地方,想来还没有走。”
景夫人冷笑:“聂小文你急着去那里有什么事情?不会只是去打扫吧?”当年聂小文色诱天帝那一手她记忆犹新,生怕这种事情又发生在睿儿身上。
聂小文知道景夫人起了疑心,他也瞒不过去,不如照实说,给她个打击:“少主刚才想听小文弹琴,但是夫人召唤,小文不敢耽搁就先过来了。”
“少主想听曲子是吧,叫柳儿弹就行了,为什么偏叫你弹?”景夫人有些气恼,柳儿这死丫头真不争气,怎就又让聂小文捡了空子,于是狠狠道,“你若弹不了,少主就会让柳儿弹了吧?”
聂小文打了个冷颤,他明白夫人说这句话的意思。
“平安,你去拿副竹拶子过来。”景夫人轻描淡写得道。
竹攒子是一种用来夹手指的刑具,用竹片串成,中间留有一定的缝隙,将人的手指从缝隙中穿过去再拉紧绳索,竹片就会慢慢夹紧手指,竹刃也会陷进肉里。十指连心,受刑的人往往都挨不了一时半刻就会昏死过去。聂小文心里却舒了一口气,还好不是叫人剁掉他的双手。看来夫人也舍不得废掉他这双能弹出美妙曲子的手,只不过是惩戒一下罢了。
心里想得轻松,疼痛却不可避免的从双手传来,聂小文紧咬牙关,豆大的汗珠却从额上滴下来。没等竹拶子完全收紧,聂小文就再也撑不住,失去知觉倒在地上。
“夫人,聂小文昏过去了。”平安汇报道。
景夫人看了看聂小文那血肉模糊的手指,估计半个月之内是碰不了琴了,这才有些消气:“平安,把他弄醒,盯着他将后院那些柴劈完,前面厅堂换别人去扫吧。”
平安应了一声便恶毒地将聂小文踢醒,连拖带拽去了后院。
*
风摇柳陪着杨睿在观荷小筑用完早餐,正想为他弹首曲子打发时光,却听杨睿道:“我要先去给母亲请安,另外有点放心不下聂小文。”
风摇柳劝道:“请安没什么不对,但是千万不要在夫人面前表现出对聂小文的关心,否则对我们大家都没有好处。”
“知道了。”杨睿顿了一下又道,“你收起两块点心,等没人注意的时候帮我送给聂小文,他可能还没有吃早饭呢吧。”
风摇柳无奈地笑了笑,聂小文何止是没吃早饭,八成从前天就一直饿着,昨天昏迷了一整天,更不会有人给他送吃的。想想也确实怪可怜的,于是遵照少主的吩咐用手绢包了两块桂花糕带在身上。
从景夫人那里请完安出来,风摇柳才算长舒了一口气。还好少主除了关心夫人的身体,便只是夸她柳儿如何的乖巧,自始至终都没有提过聂小文的名字。夫人见杨睿与风摇柳相处得这么融洽,就推说还有别的事情,放心他们两人在一起多处些时间。这正合两人的心意。
快走出景夫人居住的这进院落时,风摇柳抬头看见吟翠从外面进来,便将她拉到僻静的地方,轻轻耳语道:“吟翠妹妹,刚才少主赏给我两块桂花糕,你知道我不太喜欢吃这东西,不如你替我收下,若是妹妹也不爱吃,便给了别人也无妨。”
吟翠收起糕点,会意地点点头。
风摇柳有意无意地又问了一句:“妹妹可知道聂小文被夫人派去做什么事情了么?”
吟翠左右看了看,伏在风摇柳的耳朵上小声说道:“小文好像又受了刑罚,平安正盯着他在后院劈柴。”
她不敢对别人说她正想偷偷过去看小文,但是神情和言语之中却自然地流露出一种关切。
吟翠这点心事瞒不过风摇柳的眼睛,看来这妮子蛮关心小文的,她的桂花糕是给对人了。她道了声“谢谢”就与杨睿匆匆离开。
他们走出几进院落,杨睿才问道:“你刚才是让那丫鬟将吃的带给聂小文么?”
“嗯。我没明说,但是她应该会办到,她很关心聂小文的。”
“那聂小文现在在哪里?”杨睿刚才在母亲那里忍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有机会问这个问题。
风摇柳避开杨睿的目光,低声道:“她也不知道。少主,事情急不得,您若有心就常来别院,总有机会再见到小文的。”
凭杨睿的功力刚才已经听到风摇柳和吟翠的对话,他这样问只是打消风摇柳的顾虑。毕竟风摇柳是夫人那边的心腹,看来要把聂小文留在身边只能靠自己的力量了。于是他不动声色地道:“柳儿姑娘说得对。既然母亲有别的事情要忙,没空陪我下棋,我也不在这里多耽搁了。我先回总坛,改日闲下来再过来找你玩。”说完一纵身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大门外。
望着少主远去的背影,风摇柳多么希望他说的是真心话。
*
天帝宫开封分坛赵护法居所。
时至正午,却是院门紧闭,从卧房内隐隐传来争吵的声音。
“小菲,你不要太冲动,咱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好不好?”赵护法好颜安慰妻子。赵护法是天帝麾下四大护法之一,当年随天帝杨涵出生入死立下不少功绩,什么样的场面没有经过,今天在夫人面前却显得手足无措。
赵护法的妻子是蜀中唐门二小姐,芳名一个菲字,平时柔顺乖巧,夫妻十几年从未与丈夫红过脸。今天却不知为了什么事情,竟然与丈夫争吵起来。唐菲一脸怒气地道:“十五年前天帝劝我唐门归顺,我父亲不服,率门人与天帝宫的人马血战三天三夜,最后力竭身亡。门人见大势已去,只好归降。那是我们自己不争气,这父仇姑且不算在杨涵头上。如今杨涵那畜生因我侄儿生得清秀,施暴不遂竟将他折磨致死,这简直是欺人太甚!这口气我实在忍不下去,我一定要替我侄儿报仇!”
唐门现门主的公子,也就是唐菲的亲哥哥唐敌的独子在天帝宫总坛病逝的内幕,赵护法本想瞒着妻子,但是没有不透风的墙,唐菲还是通过别的渠道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天帝好男色人尽皆知,这件事天帝确实做的有些过分。再者当年与唐门一战天帝宫虽然得胜,但伤亡惨重,他们四大护法也在此战中身中奇毒,性命垂危。要不是唐菲不记前嫌劝其兄交出解药,他现在恐怕已经尸骨无存。凭良心而论他应该帮助妻子向天帝讨个说法。“小菲,我明天就陪你去总坛,向主上讨个说法。”
唐菲却冷笑道:“人已经死了,要说法有什么用?杨涵那畜生杀我侄儿,我就用最残忍的手段杀了他儿子泄愤,我要让他也尝尝痛失爱子的滋味!”
“小菲你冷静些,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可是不能随便说的。”
“冷静?死的又不是你儿子。”唐菲的眼里燃烧着浓浓的恨意,忽然叹了口气,“算了,凭我一个弱女子也不是他们的对手,你若不帮我,我也没有别的办法。”
“加害少主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去做的。再说你想想,万一你我有什么闪失,咱们的秋儿怎么办?”赵护法一想到不良于行的女儿,做事便不得不有所顾忌,“你侄子的事情,你们唐门的兄弟自会有人出头,用不着你操心。听我的话,退一步海阔天空。”
“好吧,我听你的。”唐菲口上虽然这样回答,心里却早已下了决定,“我到秋儿房里坐坐,你忙你的吧。”说完转身出屋。
赵护法一直看着妻子进到晚秋房里才微微舒了口气。以唐菲的武功如果没有帮手,别说主上,就是连少主的衣服边都沾不到;唐门中厉害的毒术又是传男不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