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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斑马缘-第14章

小说: 斑马缘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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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让妳骑的话,恐怕妳很难在鞍座上坐稳,」公爵回答,「这样吧,我骑山松跳过那个活动栅门,妳在一旁看。」
「好的。」薇薇同意这个折衷办法。
她让阿贝抱她下来,眉娜也下马,两人手牵手,漫步至马厩尽头,找个好位置站着。
公爵指挥山松后退几步,对准栅门的跑道,这匹马昂首阔步,信心十足。
这种障碍栏,公爵已经跳过好几次了。当他逐渐接近栅门时,眉娜突然觉得栅门的高度似乎比她记忆中还高。
当山松腾空而跳时,骁勇的姿态与公爵威武的风采互相辉映,使眉娜赞叹不已。
瞬间,听到山松的前蹄撞到栅门上层木棒的声音,随即像鸣枪一样传来一阵尖锐的拆裂声,恐惧的眉娜和惊惶的阿贝同时大叫,栅门最高一层的横木居然没有自动降下。
山松被栅门的横木一挡,双蹄跪地,跌落下来。公爵被大力地弹了出去,脚底朝天,头部急遽往下冲。
眉娜惊惧地跑到他身边,弯下身子想触摸他,却见他双眼紧闭。
突然而起的恐怖念头,就像一把匕首深刺入她的心房,她以为公爵死了。
眉娜走出西厢,沿着走廊来到大楼梯间,看见两位先生一边低声交谈,一边走下楼梯。
她认识其中一位,是地方上的医生,公爵发生意外躺在担架上回堡里时,家人即刻火速地请他来紧急救治;另一位则是几小时前刚从伦敦赶来的专门大夫。
公爵从马上跌落后一直昏迷不醒,眉娜十分挂心,几乎每个小时都去探问病情,但是华金没告诉她详细消息。
直到今天上午,才获悉公爵已恢复知觉,但是全身剧痛,情况不良。
「我从没见过这种情形,小姐,」华金忧愁地摇着头,「爵爷的身心一定遭受到极大痛苦,否则像他那么坚强的人,绝不会轻易呻吟的。」
「医生一定有止痛药可以让他暂时免受痛苦吧?」眉娜问道。
「艾弥顿医师正等待乔治爵士从伦敦赶来,小姐,」华金解释说,「妳知道,他是国王的御用大夫,没有人的医术比他好,所以等他来作主。」
「是的,我想艾弥顿大夫的主张是对的,」眉娜经过考虑说,「如果没有经过乔治爵士批准而开药方,可能会出差错。」
眉娜简直无法忍受公爵遭受痛苦的事实,使她感觉心里一阵阵抽痛。
华金说,他的伤势非常严重。眉娜想起自己乍见公爵落地,以为他就此长逝时那种哀痛的感受,还鲜明地盘旋于脑海里。
亲眼看见这个威武的男人落地,被抬回堡里,然后一直昏迷不醒,这种内心的沉重非肉体的痛苦可堪比拟。
起先,她由衷地赞赏他骑山松时轩昂雄伟的气势,而现在呢?这棵高壮的橡树突然倒了,倒得那么无助,那么安静。
看到他痛苦的模样,她几乎流泪了。
寂静的长夜里,她辗转反侧,无法成眠,睁开眼睛公爵好像就站在面前,闭上眼睛,仍然挥不去他的影子。就这样思念着他,一夜到天明。虽然沙达的伤势好转,已经吃下大部份早餐,并要求下床活动,这个好现象却无法消除眉娜内心的压力。
另外,发生问题的那道栅门也在她心中蒙上阴影。
当她从公爵身旁起来,让别人把公爵移上担架,抬回堡里后,便转身走回去,仔细察看肇祸的栅门,看看上层横木为何没有自动下降。
终于发现那根横木被人牢牢钉在木柱上。
更过份的是她观赏公爵跃马时,觉得栅门突然高了许多,果然所言不差,从木柱上的痕迹看来,上层横木的位置比原来高出五英吋。
「谁会做这么恶毒的事呢?」她自问。
毫不思索地,她知道这一定是与城堡有关的人做的。这个佣人怨恨他的主人,便计划像全国各地暴动的劳工一样,对他们的主人采取报复的手段。
即使眉娜承认,或许公爵咎由自取,但是不管他做错什么事,她绝对无法忍受他遭遇这种残酷的处罚。
整个上午,她一直焦急地徘徊走廊上,等候乔治爵士的诊断报告。她忍受不住时间的煎熬,走到公爵卧房门口,举起手正准备敲门,门从里面打开,华金走了出来。
「我来探问……」眉娜刚张口说话、声音悬在空中凝住了。
只见这个老仆人伤心地哭着,眼泪不断滚落双颊。
「怎么回事?」她轻声地问。
「小姐,主人他……」
眉娜紧张地吸了一口气。
「他没有……死吧?」她毫不掩饰地说出「死」字。
虽然这几个字轻轻地溜出焦燥干裂的双唇间,却在她内心起了很大的回响,内心深处不断地吶喊着「我爱他」!
死神的压力势不可当地向她逼来,心里阵阵绞痛,她就像石头一样僵直地站着,等候命运的裁判。
华金用手背擦拭眼睛,说:
「不,小姐,没有死,但情况比死更恶劣!」
「还能怎么……恶劣?」眉娜微绽双唇,喃喃细语。
「乔治爵士说,主人的背脊折断了,他会终生瘫痪!」
华金无法忍受未来的事实,双手掩面大哭。
眉娜凝视着他,双颊的肤色逐渐褪去,脸上一片惨白。
「那不会是……真的!乔治爵士……肯定吗?」
「小姐,他明天带另一位专家来复诊。但是从他说话的口气和艾弥顿大夫脸上的表情,我知道他们并不太抱希望。」
眉娜踌躇片刻说不出话来。华金大叹:
「主人宁愿死去也不能忍受那种残废的生活。我知道!我知道!」
眉娜相信他的话是对的。
她内心冲突的情感,阻碍思路的畅通,只能站在那儿注视华金被泪水沾湿的脸。
「我们一定能想出别的方法。」过了好久,她才冰冷地开口。
「艾弥顿大夫遣他的马夫带一点药来减轻爵爷疼痛,」华金说,「但是他躺在床上不停地咀咒,说他不愿吃那些该死的药!他这一生中从不吃药。」
眉娜静静地听着,华金继续说:
「看到他的样子真恐怖,小姐──恐怖极了!」
眉娜紧握着双手。她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渴望做些事来帮助公爵,但是,这就像面临一道永不可超越的障碍。
她只有木然地站着。
华金从口袋里抽出一条皱成一团的手帕,胡乱地擦一把脸。
「我必须回到爵爷的身边了,小姐。」
他转身开门走进去。这时一个差役从走道远远走过来。
「我正在找妳,小姐,」他对眉娜说,「后门有一个人想和妳谈话。」
「一个人?」眉娜一时无法集中精神听差役说话。
「是的,小姐,他说他从科瓦来,妳一定希望看到他。他是瞎子。」
眉娜低喊一声。
「一定是厄斯!厄斯·维扬!在那里?快带我去!」
差役很惊讶地注视她激动的表情,带领她走下后楼梯,直达厨房门口。
站在门外的老人,白发在暖风的吹拂中轻轻飘动,正是厄斯.维扬,他的孙子站在他身旁。
「厄斯!厄斯!」眉娜欣喜地大叫,握住他的双手。「您来得正是时候!我需要您──非常需要您!」
「主引导我来这里,」厄斯低沈的声音带着浓厚的科瓦腔,「我觉得这里有事需要我做。」
「真的有事,」眉娜说,「快上楼看看公爵。他摔倒了……非常恐怖地从马上掉下来……医生说他跌断了背脊,会终生瘫痪!」
她一边说话,一边抓住厄斯的手,拉着他直往厨房外的石板走廊上快跑。
她握住他的手时,觉得一股莫名的暖流传遍全身,与从前和他握别时的感觉相同。
他们走上楼梯。
虽然带着他匆匆前去,眉娜内心亦不免产生疑问,国王的御医都表示无望了,厄斯难道真能为公爵做点事?
然而,她确实见过他奇妙高超的医术治愈了姊夫以及村中的居民。
她也知道,他的声誉极佳,声名远播,所有科瓦的渔夫及村民咸称他圣人。
「找厄斯!」只要村中有人受伤或病情严重,医生放弃救治时,旁人便齐呼「找厄斯」。
眉娜带着他们抵达公爵卧房门外时,突然想到,如果她带一个瞎子医生为公爵治病,不知道他作何感想。
她难免想到,公爵或许一气之下把她这个好争辩的东西革职;认为这种治疗法纯属胡闹而拒绝厄斯的帮助。
她有点害怕。厄斯好像早窥透她的心思,很安详地说:「妳必须相信上帝,孩子,相信祂的爱。这样永远不会失败。」
眉娜吸了一口气。
「我信任您,厄斯。」她沉着地说,举起手来敲公爵的门。
华金打开门,看到眉娜身边站着另一个人,大为惊奇。
「我希望跟爵爷说话。」眉娜说完,牵着厄斯的手往前走。
以前她从没进过公爵的房间。这间宽敞宏伟,天花板高悬的卧房给她的印象就像它主人一样魁梧壮观。
房内的窗帘和从天花板直垂而下的软帐都是红宝石色的天鹅绒制成。
几世纪来家族所获得的纹章全装饰在公爵上方的壁上。公爵直楞楞地平躺在床上,使人觉得他像墓穴里的一块石头。
她勉强排除杂念,仍然握着厄斯的手走向前去,站在床边。
公爵闭着眼睛,从他前额紧皱的眉头,紧抿双唇以免大叫出声的神情来看,她了解他正忍受剧烈的疼痛。
「爵……爷!」
眉娜细细地轻喊,他听到了张开眼睛。
他看见她站在床前,并不惊讶,只是眼光茫然,好像痛得失去知觉在祈求她帮助,虽然明知她也毫无办法。
「爵爷!」眉娜再叫一次,「我带一个人来医治您。」
公爵的表情并未改变,她继续说。
「他治愈过您的弟弟,龙纳德郡主。在科瓦时,我们都相信他是位具有超然力量的奇人。请您让他帮助您好吗?」
等了半天,她以为公爵会开口拒绝,谁知过了不久,他哑哑地说:
「如果他能……赶走这该死的……疼痛,我就……相信妳告诉我关于……他的事。」
眉娜听他这么说,顿时松了一口气,因为她害怕……十分害怕公爵会拒绝厄斯。
她站到一旁,这位瞎子向前走到床前。
眉娜背贴着墙壁,厄斯的孙子和华金则靠门站着。
厄斯直挺挺地站在公爵身旁。眉娜在科瓦时已摸清他看病的方式,他一向仔细倾听病人的气息来判断受伤的部位。
他一动也不动,全神贯注地站了将近一分钟。
眉娜摒息等待厄斯的结论,在心中默默祈祷公爵有治愈的希望。
厄斯终于移动了,伸出右手轻轻地滑进公爵的肩膀下。
他的左手拉动被单,眉娜发现,公爵可能为了医生检查方便,连睡衣都没穿,裸露上身躺在床上。
虽然厄斯的动作非常轻柔,公爵依然痛苦地呻吟,厄斯这时才开口说话。
「再忍一会儿就好转了,」他说得很轻缓,「所有的疼痛会逐渐消失。」
说完,把左手放在公爵的胸口上,右手仍然垫在他肩下。眉娜知道,这正是他行使神力的时刻。厄斯一向认为上帝借着他的手心,把这种超然的力量传送到伤者的体内。
厄斯微仰起头,聚精会神地凝视上方,好像仰望天堂一样。
眉娜了解他正祈求上帝,本乎「神爱世人」的慈悲心怀,使这个扭断筋骨的子民恢复健康。
好久一段时间,卧房里一片寂静,气氛肃穆。公爵终于打破寂静,说:
「我感到一种奇异的悸动和一股强烈的热流流窜体内。似乎是由你的双手传递过来的。」
厄斯没有答话,片刻后,公爵以截然不同的声音说:
「疼痛消失了──真的消失了!」
眉娜紧握双手。
强忍许久的眼泪,剎时盈满黑亮的眼眶,沈痛的解脱以及快乐的降临使她喜极而泣,满屋的阴霾随着纷纷滚落的泪珠消失不见。由于自己激动的情绪,她体会得出,自己深爱着公爵。
想起以前那么强烈地憎恨他,此刻却认为爱上他,似乎很可笑,但是听到公爵免除痛苦时,自己心中那份狂喜是不容置疑的。
她回想,自从华金告诉她公爵瘫痪的那一刻,她在昏眩悲痛的情感中发现自己早爱上他了。
爱神的脚步悄悄地来到身旁,轻轻撒下爱的种子,种子徐徐地萌芽,一切都在无形中进行,等爱的幼苗逐渐在心田茁壮,她仍然不自觉。
她唯一感受到的是公爵的影子时时刻刻萦绕在她左右,无法强迫自己不去想他;即使她憎恨他的时候,他的形像依然专制地盘据整个心头,挥之不去。
当他对沙达表现出无限的关怀,甚至为选错学校而主动向他道歉,使她深深觉得,他就像沙达所说的,能够承认自己的错误,他实在太伟大了。
这种自动认错的行为,对他们那些高官厚爵的显贵来说,是很难做到。
或许从那一刻起,她对他的种种看法都逐渐改观了。
她不再认为他是一个狡诈的恶汉。他俊挺的容貌、高贵的表现,使得她分分秒秒惦记着他,逐日加深对他的爱慕。但当时,她仍不肯承认这个事实。
她亲眼看见公爵从马上跌落下来,心里急遽绞痛的感觉原可使自己体会出自己是爱他的,但极度的震惊使她失去感觉。
爱情的诗篇,彷佛一直无声无息地谱在心扉。华金所说的诊断报告就像突起的火种,及时点燃易燃的纸张,熊熊的烈火在心中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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