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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三号烟馆-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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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摇头。
阿硕一直要我戒烟,有点后悔当时没听他的话,不过我现在不抽了也是一样的。
苏点燃手上的烟,抽了一口夹在指间,双手撑着桌面,身子微微向后倾,眼光环绕四周观看着,要牢牢记住这教室每个地方,甚至是角落的模样。
“我们要脱离这个时代了。”
我瞪着她,“现在是二零零二年。”
“我知道。”她说,“我是指高中时代。”
“不知道我的高中生活算不算多采多姿喔?”她问我。
“不知道。”
“应该算有吧。”她说,“我的叛逆期那么长……”
“有什么关联吗?”
“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关联。”她眯着眼摇头,“我妈都说我会变成这副德性部是因为叛逆期的关系。”
我大声笑着,“他们总爱推卸责任,不能怪人,就推到文字头上,它也没法抗议。”‘“是啊。”苏看着手腕上的伤痕,“就这样,要等到……不知道要等多久才会出现那个承认自己错的人。”
苏的手腕上有一条条的疤,正因为割得歪七扭八、没割断脉搏才没挂掉。
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她把那一条条疤痕当作是战绩,为了庆祝能活到那年纪而留下的,说得好不伟大,虽然我知道并不全是真的,有些是为了爱情,有些是因为亲情,但我仍毫不留情地甩了她一巴掌。
很高兴后来我们是朋友,而不是仇敌。
她活着有太多不解,我只能等时间为她解答,帮不上一点忙。
“小莫。”她过来抱着我,右手还是拿着烟,时而放到唇边,我只希望她别让烟灰掉到我发上。我们这样拥抱了很久,因为舍不得。并非共同渡过了什么了不起的风风雨雨,只是承载了太多和彼此的回忆……舍不得。
苏抽着MildSeven,我闻到了那烟味中散发出空气发霉的味道……这时放开彼此的手,恐怕得等到记忆也发了电,我们才能再见似的。
“不要太感伤啊。”苏捏着我的鼻子。
“是你吧。”我说,“明明是你。”
故意装出一脸受不了我的样子,自己却没用的哭了……
“你们怎么在这里?!”一个高分贝的声音传到我们耳中,苏赶紧抹抹眼角,我们一同朝着声音来源望去。
“你们怎么进来的啊?”小蛙讶异道。
我拿出那把钥匙,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喔,早知道你有钥匙就跟你拿了,害我们还跑去教官室借钥匙。”小蛙说着。
后来珥月也进到教室,瞧见我们也是一脸惊讶。
“三号烟馆啊……”小蛙站在原地转圈。
“别转了,小心头晕。”
“知道。”小蛙停了下来,有点站不住脚,身体靠着桌缘。
“我来过一次。”珥月说,“不过晚睡我会没精神上课,所以才晃了十分钟就回家继续睡觉了。”
苏噗嗤一笑,“你不是说晚睡皮肤会不好才不来的吗?”
“都一样啦。”珥月脸微红了起来。“虽然只来过一次,不过很喜欢这里的气氛……”
“我知道!”小蛙举起手。
“你知道什么?”珥月问。
“知道这年头想叛逆的小子还真多。”小蛙指着珥月道,珥月翻翻白眼,不理会她。自讨没趣的小蛙推推珥月,换了话说,“怎么没看见阿尧?”
“谁晓得。”她说,“只要看到小莫在就不肯进来,一个男生还这么别扭,真是受不了。”
小蛙附和点头。
“你们回来干嘛?”苏问。
“没干嘛,跟教官说珥月要走了,想拍几张照留念。”
“喔……”苏看着珥月,“大家部分开了。”
“又不是再也见不着面了。”珥月看得很开,“本来就没人规定好朋友得上同一间大学啊,只不过我们这几个程度较参差不齐罢了。”
“你是说谁烂啊?”小蛙按按手指关节,作势要扁珥月。
“小树!”珥月飞快回答。
“喷,算你识相。”
小树是我们之中最早离开的,听说会借住在阿姨家,她父母也比较放心,小树的爸爸在这儿有着固定工作,不能离开,舍不得小树走,伯母抱着小树不肯放,我们到火车站的目的似乎是安慰他们来着的。
小树有很疼她的父母,我想她会懂得珍惜的。
“我们待会儿要去海边,你们去不去?”
“去那干嘛?”苏问。
“看有没有疯狗浪掀起把我冲到太平洋啊。”小蛙正经八百地说道,挨了珥月轻轻一个耳括子。
“怎么去?”怕她们又打起来,苏赶紧又问了个问题。
“我们骑车来的。”珥月说。
“我们坐公车。”
“嗳……”小蛙说:“我是载珥月的……那阿尧没载人……要三贴啊?”
“你们去就好了,我不去。”我和苏异口同声地说道。
小蛙维持着面无表情好几分钟,我们想她是愣住了,珥月朝她背上轻拍了她一下便回神,指着我和苏开始碎碎念,没个人能听懂她到底在念些什么。
“你们去吧,我不去了。”我又再说了次。“有点晚了,我得回家了。”
珥月看了看苏,“那……好吧。”
“你们那群三姑六婆废话讲完了没阿?”王若尧在外头不耐烦地大喊着。
“那我们先走罗。”我点点头,向她们道了再见。
而我也没有马上离开,在三班坐了好久,我想……以后大概,不会再有机会来到这儿了吧。直到经过的警卫把我赶出教室,我才慢慢走出教室,走出学校。
我早巳不知该怎么形容,三号烟馆究竟是真是假、我的高三生活是不是一场梦,只有在记起从前的无病呻吟时,我才确定我,是活在这世代。
第十二章
    我写了封信给阿凉,告诉他一切都好,每个月依然和惠婷见上一两次面,她换了个收人比洗头妹好多的工作,然后七月开始上夜校读文书处理。
只是我总看见亲人好友的离去。这个闷热夏天,梅雨季节来临时,我亲爱的爷爷撒手人寰,我参加了生命中的第五场葬礼,早先前还有外公外婆的。
对于死亡这件事,或许是看了太多,显得有些淡然。
爷爷病危的那天晚上,大伯打电话要我们赶紧回去,我们抵达时,救护车正巧也到达,里头载着的是爷爷。
叔叔伯伯姑姑婶婶、堂兄弟姐妹们好大一群人,大家围在他身旁,一个个流着鼻涕眼泪地不停唤着爷爷,我站在最后头挤不进去,看着面纸盒被传来传去,想不到是谁还那么有心拿着面纸赶来。
我只看见他一眼,那时候爷爷是死是活我也不是很确定,也不能问爸妈“爷爷早就死了吗?
什么时候死的?”,我想未来我的记忆中,我还是不能肯定他到底是何时过世的。
回到大伯家帮忙一切事宜,听见他们请来的五子哭墓在外头不停地叫喊着,我觉得嘈杂难受,隔壁就是派出所分局,却没有一位警察出来警告取缔。就算是传统好了,我还是不明白,死的是我的亲人,她们哭什么呢?我们家族人数众多,哭起来也够吵的了。
天气十分炎热,我的长发在这时显得令人厌恶,是关于习俗,所以我不能剪掉它。
终于到了最后一天,我们这些儿孙徒步走了好长的路才坐上车到山上将爷爷埋葬,那儿蚊子多,酸性体质特别得它们的关爱,没有衣物遮蔽的双手被叮了好几个包。
结束之后,走向停车的地方,发现手腕上停了只和黄豆差不多大的蚊子,打了觉得恶心,却又挥不掉它……最后我选择打死它。
记得很小的时候,隔壁有个邻居,跟奶奶是好几十年的朋友,她过世时,是火葬的,在家门口的大马路上火葬,周围叠了许多金纸,里头也有我帮忙摺的。邻居奶奶的孙子拿了张椅子给奶奶坐着,她就坐在骑楼下看着,当火开使熊熊燃烧时,她也落下一滴泪。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火葬,使我往后都以为每个人火葬的地点,都是在自家门口。
头七,还有什么百日的日子里,我们还是得赶回高雄,忘了是干什么去的。听说头七的时候,三伯父独自在客厅里休息的时候,听到爷爷爱用的杯子响了一声,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没想到又再和旁边的杯子碰撞了一下,他相信一定是爷爷回来了。那天,每当我一人待在客厅里,便会盯着那杯子瞧。
我并非想着爷爷是否回到这儿,纯粹只是想证实三伯父说的话是真是假。
或许爷爷不喜爱我这孙女,就是死后也是一样的,所以我才无法感觉到他,一点冷飕飕的感觉也没有,依旧是热得要死。
结束严肃的话题,我提到了王若尧。
我想无关缘分,只是大家都恰巧考上了同一间大学,恰巧每天都会在学校碰到面,不过他的脸色还是不太好,但至少比起从前……倒是好多了,三不五时便问我写信给阿凉了没,若说没有,他又会露出一脸瞧不起我的表情,实在很想知道他这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现在我写了,想要写上阿凉在加拿大的住址时,却看见FoterAve。里头的v像r,害得我不确定是哪个而晚了一天将信寄出。
“少牵拖了好不好!”他拿着自己写的地址,嘴巴没闲着,一边教训我。“早叫你写了!是你自己拖了那么多月才写的,不要牵拖说是我字写得难看!”
我翻翻白眼,不理会他说的话。
他自己看了老半天也看不出来自己在写什么。
“v啦v啦!”他丢还给我,“用r念能听嘛!”
我瞪了他一眼,转身想离开,他拉住了我。“你这小孩真没礼貌,一句谢谢都不说!”
“如果我说了你会接受,我当然会说,但如果你又摆出一副不屑我的姿态,我没必要自取其辱。”我可没忘了上回的教训。
他没作任何反应,只是站在原地,动也没动一下。见他没要说话,我又转身想要离开……又被他拉住了。
“对不起。”他说。
人不能光看外表,不然我绝不会接受他的道歉了,因为他就是一脸没诚意。
“没关系。”
“我、我这个人就是这样,死脑筋……”
“知道,珥月说过你爱闹别扭嘛。”他脸色又不太好看了。“你现在和我说对不起,是对我改观的意思吗?”
他点点头。
“那好……”我伸出手。
他看着我的右手,不明白我伸出它想做什么。
见他那么迟钝,我主动过去握住他的右手,晃了两下,“请多多指教。”
他嘴角牵起一抹笑,我们就这么变成同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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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我对阿尧说:“我知道你讨厌我,也有猜到原因,只是……很想听你亲口告诉我为什么。”
“你们女生真是麻烦。”他不肯说。
“你不好意思喔?”和他和解没几个月,我已摸透他这人的性子……这是我生平第一次遇见用激将法会上当的人。“我记得我记得,你这人就是爱闹别扭嘛!”
“讨厌你就是因为讨厌,哪有什么原因!”他大吼。
“那是为什么原因讨厌呢?”
“因为你是白痴!”他大骂,“如果你早跟阿硕阿凉说明白!就没人会痛苦了!”
被他这么一吼,有股无名火,在我眼底开始熊熊燃烧,他却蠢地没发觉,还是一脸生气模样。
“你懂什么。”我说,“你不是我、更不是他们,你哪会懂当事人的心情?我也很无奈啊!你以为我不想跟阿硕说明白吗?但是老天就是这么爱开玩笑,连个机会都不给我……”我瞪着他,并非是瞪着他,而是想瞪自己,却没法子,只好将眼光投射在他身上。
他愚笨地伸出手拍拍我的肩,企图安慰我。
“对不起。”连声音都变得愚笨。
他不擅和别人道歉,我看得出来,因为老装出一脸不甘愿,但今天例外。
“你知道错了吧?”被别人冤枉的感觉是很委屈的。
“知道。”这句话倒是说得不情不愿。
我对他笑了笑。
“走,我们去吃冰!”我说。
“不要。”连考虑都没有就拒绝了。
“为什么?”
“天气那么冷。”
“冷在哪里啊?!”我睁大眼睛看向外头,“只是在下小雨而已……”
“那就是了。”他摇摇头,“我不去。”
“……尧子。”
“别叫我尧子!”他老爱乱发脾气,我觉得好笑。
“那我们去吃冰吧!”
他和我僵持了近半个小时,终于陪我去吃了碗冰。
我不知道阿尧身体那么虚弱,隔天就得了小感冒。
“没关系,这代表你不是笨蛋,所以才会生病。”不是安慰他,是安慰我自己,这样下次才会有脸再找他作陪。
他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恨在喉咙痛没法说话。
“如果你早告诉我你是三宝身体,我早就不会硬要你陪我吃冰啦!”言下之意,我还是在安慰自己。
结果可想而知,他脾气坏,不管自己喉咙沙哑又开口教训了我一顿,他一边说,我则从头笑到尾,忍不住啊。
“够了。”我笑着要他闭嘴,是良心建议。
“对了,爱唱歌的小蛙明天找我们去唱歌,你去不去啊?”我明知故问,又惹来一堆白眼。
不知怎么地,和他在一起就是爱作弄他,小蛙说我变得和初次见到我时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我也是这么觉得。
大概是因为太久身边都有着朋友陪伴,我开始遗忘孤独的模样。
小树几乎每个周休二日都会回台南来,有时伯父伯母也会上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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