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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我爱,我不爱-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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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在整件无妄之灾中,最大得益便是叫她看清楚了马柏亮为人。 

那几幅版画,出售之后,足够他喝一年上佳红酒了,以后如何?之后再说吧,马柏亮一定还有办法。 

本才轻轻躺在床上,无比惬意。 

“本才。”问世坤坐到床沿,“你打算怎么样?” 

本才无奈地说:“长大。” 

何世坤笑了,“真佩服你仍然维持幽默感。” 

“教授,你有否科学解释?” 

“对不起,我没有。” 

“以往可有类此个案?” 

“我诊治过一个男孩子,自六岁起他就觉得他是五四时期一个著名的诗人。” 

本才纳罕,“是想飞的那位吗?” 

“正是。” 

“呵,”本才笑,“果真不带走一片云彩。” 

“他可以回忆到与女伴在欧洲古国赏月的浪漫情景。” 

“结果呢?” 

“他父母决定把他带到美国诊治。” 

“失去联络?” 

“是,那种个案,在心理学上,不过归类于妄想症。” 

“啊。” 

“最普通的症候,不外是普通人妄想自身是个美女,或是位作家,不算严重,比比皆是,可是,你显然是例外,有什么人会故意妄想她是个平凡的杨本才呢。” 

本才一听,悻悻然跳起来,“喂,谢谢你。” 

何教授笑了。 

“我也是个天才呢。” 

“你是父母造就的天才。” 

“什么?” 

“真正的天才浑然天生,毋需栽培,自然而然,做出他要做的事业,亦不觉任何压力,你那种,是所谓次等天才,由鞭策引导终于达到目的一小部分,你觉得我的分析可有道理?” 

本才目定口呆。 

说到她心坎里去。 

“而你也并不感激父母的一片苦心,可是这样?” 

本才不语。 

“世事往往如此,越是刻意经营,越是失望。” 

本才叹口气,写下“如到渠成”四字。 

“是。”教授说,“真正属于你的爱情不会叫你痛苦,爱你的人不会叫你患得患失,有人一票就中了头奖,更有人写一本书就成了名。” 

本才低头不语。 

“凡觉得辛苦,即是强求。” 

本才说:“教授的话里都好似有个真理。” 

教授笑了,“来,我们回诊所去,这里叫罗律师来换锁。” 

“值钱的东西早已搬空。” 

“不见得,说不定有人会连家俱电器都抬走,杨本才昏迷不醒,我们需好好照顾她。” 

本才感动,“可是,我同你并不认识。” 

“那有什么关系,路见不平,见义勇为。” 

教授牵起她的手离去。 

王振波在诊所一边等一边急得团团转。 

看到何教授跌足,“走到什么地方去了,也不留言。” 

何世坤讶异,“这是为担心我的缘故吗,何其荣幸。” 

“你是大人,我不担心。” 

何教授立刻对本才说:“瞧,是为着你呢。” 

本才轻轻答:“不,是为小加乐。” 

王振波蹲下说:“终于会讲话了,可是没人听得懂,加乐,加把劲。” 

何世坤问王振波:“辞去工作后,生活如何?” 

“不知多充实。” 

“不是真的。” 

“世坤,你应该试一试,时间收为己用,不知多高兴。” 

“你不觉浪费?” 

“我正在车房做一具百子风筝,打算明春与加乐去公园放晦气,欢迎你来观赏。” 

“王振波,你永远叫我惊讶。” 

王振波说:“明年春季,加乐便八岁了。” 

本才颓然,不不不,她只想做回她自己。 

在这之前,她从不觉得做杨本才有什么好,现在才知道,自己的灵魂住在自己的躯壳里,有多么舒惬。 

“加乐,我们回家休息吧。” 

傍晚,王振波有事出去,翁丽间在书房见客。 

本才趁没有人,走进车房,看到王振波那只正在研制中的百子风筝,它搁在宽大的工作台上,原来是一个个小孩的图像,用尼龙绳串结在一起,足足一百个之多,放起来,宛如一条长练,一定漂亮得无与伦比。 

两边还结有排穗,响铃,蔚为奇观。 

本才爱不释手。 

“原来你在这里。” 

本才转头,见到翁丽间。 

本才很想知道她的事,旁敲侧击是不礼貌行为,欲知究竟,不如直接问当事人。 

她在长凳坐下。 

翁丽间走近坐在她身边。 

她轻轻捧起女儿的小面孔,揉了一会儿,拥在怀中,呢喃道:“加乐几时陪妈妈聊天?” 

做孩子所付出最沉重代价之一是要任由长辈们搓揉,脸颊与手臂都得奉献出来以供肆意拿捏。 

本才发誓她若恢复自身,一定不再碰孩子们的面孔四肢。 

孩子们也有肢体私隐权。 

凭什么大人可以随意看幼儿洗澡? 

还有,强吻更是常见行为,有无想过,实在过分无礼。 

翁丽间忽然诉起苦来:“我同王振波不得不分手了。” 

本才实在忍不住问:“为什么?” 

翁丽间一怔,苦笑答:“连你都问为什么,不,我们不是一对好夫妻。” 

她抬起头,想一想,“我俩经过太多,伤痕太深,加乐,大家都觉得牺牲得不值。” 

本才恻然。 

“我们认识之际十分年轻,毫无顾忌地恋爱,我俩二十四小时融在一起,看不见对方就坐立不安,我对他说:‘无论以后怎么样,我都不会再爱一个人,比爱你更多。’” 

本才轻轻呵地一声。 

那也不枉这一生了。 

翁丽间笑,“加乐,你好似听得明白呢。” 

本才笑笑,不置可否,想知得更多,惟一方法是只听不说。 

“可是那样燃烧,是何等劳累伤身,最后还是分手了。”她掩着脸,“那年我二十岁,被送到美国读书,我过了极之散漫的一段日子。” 

本才脱口说:“自暴自弃。” 

“加乐,你说什么?” 

翁丽间正想讲下去,佣人推门进来,“太太你在这里,国生银行黄经理来了。” 

翁丽间只得站起来,苦笑说:“你看,加乐,现在我所做的主要工作,就是把钱搬来搬去,学五鬼搬运。” 

本才骇笑。 

她依依不舍地离开了那只百子风筝。 

翁丽间刚开始讲她的故事,每个人都是一则传奇,本才愿意聆听。 

原来一个户口的存款多到某一程度,银行会得派专人上门侍候。 

翁丽间吩咐这个那个之际,本才觉得乏味,便溜到园子外边散步。 

保姆随即追出来,“加乐,天气冷,快回来。” 

她力气很大,硬是将本才拉进屋内。 

本才挣脱,往楼上跑去。 

保姆直追过来,抱怨道:“加乐,你又疯了。” 

本才生气,这才知道加乐受了多大委屈,因智力有残疾,她完全不能保护自己,随便谁派一个罪名下来,即可治得她服服帖帖,错的永远是她。 

保姆用力拉她,本才反抗,用力一推,那保姆没料到,失足滚下楼梯去。 

众人听到轰然巨响连忙跑出来查探,刚好看到保姆爬起来,面孔跌得青肿,嘴角更撞出血丝。 

“太太,”她挣扎起身,“我不做了。” 

不知怎地,本才有丝快意,她终于为加乐出了一口气。 

翁丽间叹口气,“加乐,这已是第三个被你推落楼梯的保姆,看,又得去找新保姆了。” 

原来加乐并不软弱。 

翁丽间牵着女儿的手,“你脾气确是像我,这是你外公说的,翁家的人有两个特色:一是坏脾气,二是够聪明。” 

本方不出声。 

“在你的世界里,你知道聪敏是什么一回事吗?” 

可能加乐也什么都知道。 

门铃响,进来的是罗允恭律师,本才刚想迎上去,却被阻止。 

翁丽间讶异,“我们并不认识,有什么事吗?” 

“我们有个共同朋友何世坤。” 

“是吗,何教授认是我的朋友?”翁丽间冷笑一声。 

“我想见一见加乐。” 

“加乐今日情绪欠佳,再者,你为何要见她?” 

本才真想与罗允恭说几句,可是翁丽间拦着她不让她过去。 

幸亏王振波刚刚在这个时候推门进来。 

“什么事?” 

罗允恭再一次说明来意。 

王振波很简单地解决了此事,他转过头来问:“加乐,你可想和这位阿姨聊天?” 

本才连忙颔首。 

王振波真好,他明白到孩子也有选择权。 

翁丽间大惑不解,“可是,她俩素昧平生。” 

王振波把她拉出会客室,轻掩上门。 

罗允恭凝视小孩,半晌,不置信地问:“你是杨本才?” 

本才坐在写字台后面,取过笔纸,写道:“教授同你披露这件事?” 

罗律师一看,脸色顿时苍白起来。 

本才继续写:“以后我们在教授处见面比较方便。” 

“她一同我说,我实在忍不住马上赶了来。” 

“看到你很高兴。” 

这是真的,本才的声音由衷地热诚。 

“慢着,你这孩子,说不定是宗恶作剧,又有可能受人指使,请你回答我三个问题。” 

“可以。” 

“第一个问题:我女儿几时生日?” 

“令媛有两个生日,胎胚时曾剖腹取出做过修补横隔膜手术,放入子宫缝合后九个星期才真正出生。” 

“我的天!”罗允恭震惊,“你真是杨本才?” 

“其余两个问题呢?” 

“上一次我为何与你吵架?” 

“为着万恶的金钱,罗女士,我想搬家,你不允许。” 

罗允恭痛心,“幸亏没答应你,你受马柏亮教唆,想与他联名添贵重物业。” 

“其实我同他已经濒临分手。” 

“哪里,你与他好得很呢。” 

本才不想吵架,“第三个问题。” 

“这个真的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去年你在纽约逗留一个星期,是否去做矫形手术?” 

本才不得不承认:“是,我修窄了鼻尖。” 

“嘿!”罗允恭像是逮住了什么似的,“一个天才艺术家竟会如此虚荣浅薄。” 

本才瞪着她,“我何需向你或是任何人交待我的意愿。” 

“我必须承认,大家都发觉你放假回来漂亮得多。”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罗律师终于泪盈于睫地:“你真是杨本才,可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本才万般无奈,“我不知道。” 

二人忍不住拥抱。 

罗允恭说:“现在,你可以挨在我怀中聊天。” 

“是,阿姨。” 

这时,王振波探头进来,“你们可要茶点?” 

分明是来打探一大一小究竟有什么话可说。 

罗律师顺口说:“两杯威士忌加冰。” 

“什么?” 

罗律师连忙补充:“我想喝上两杯。” 

翁丽间在外头皱着眉头说:“何世坤是怪人,同她有关系的人也全属异形。” 

王振波亲自把两杯酒送进书房。 

他一出去,本才便抢过一杯,喝一大口。 

哗,快乐似神仙。 

罗允恭说:“本才,你还留在这里干什么,跟我走。” 

“我不行,我现在是王家小女儿。” 

“你并不姓王,你姓卫。” 

“你怎么知道?”本才大吃一惊。 

“我是律师,我手下有一队调查员。” 

“说下去。” 

“翁女士与卫君并无正式结婚,小加乐是私生女,直至王振波出面,但二人都没想到加乐会是智障儿。” 

“那卫氏在什么地方?” 

“无人知道。” 

“可否寻访他?” 

罗允恭反问:“找他做什么,加乐已有世上最好父亲。” 

“你说得对。” 

“本才,让我向他们披露真相。” 

“不。” 

“为什么?” 

“他们必定接受不来。” 

“不接受也得接受。” 

“不,他们一惊吓,会签名把我送到精神病院,你得为我设想。” 

“那依你说怎么办?” 

本才不出声,她苦无答案。 

“在王家生活,直至十八岁成年?” 

本才呻吟。 

“你得想想办法呀,天才,平时你专门最多刁钻古怪的馊主意,把我治得头昏脑胀,现在为何沉默,再呆下去,杨本才的肉身可支撑不了。” 

“它会怎么样?”本才大惊。 

“它此刻已经危殆,靠维生器支持,咦,你不是不知道。” 

本才急出一身冷汗。 

她取过威士忌一饮而尽。 

罗允恭抱怨:“你早应找我商量。” 

这时,王振波推门进来,“对不起,罗律师,我怕加乐累了。” 

本才连忙掩着嘴跑出去,怕王振波闻到酒味。 

下次,要喝喝伏特加,无色无臭。 

王振波问罗允恭:“你与一个孩子有什么好谈?” 

罗律师叹口气,“我不知如何解释的好。” 

“加乐智力比不上一般孩子。” 

罗允恭看他一眼,“王先生,请尝试与她交通。” 

王振波送客人出去。 

罗允恭转头说:“你对加乐真好。” 

王振波微笑,“我喜欢孩子。” 

“那么,应该添一打。” 

王振波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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