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城之恋-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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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学时，她的成绩一直是FirstOne，既会学，又会玩，美丽可爱，聪明伶俐，是父母的掌中宝，老师的尖子生，同学们艳慕的小魔女……或许是命运太过宠爱她的缘故，极度的欢乐之后便是不堪承受的苦难和痛苦。五年前父母双双遭遇车祸，她的人生一夜之间徒然改变，她成了孤儿，彩色的人生从此进入了灰色。
叶紫晶在无言的沉默与挣扎中读完大学，并用三年的时间明白了一个道理：无论你如何痛苦、憎恨，你都必须忍受，是的，忍受，忍受生活，忍受命运。
叶紫晶下意识地咬住嘴唇，用力甩甩头，齐肩的长发随风飘扬。她迈开大步，朝着黑暗中的家门走去。
楼道中的黑暗长得似乎没有尽头，叶紫晶穿过黑暗，滞留在一道封闭很久的铁门前，迟缓地掏出钥匙，用尽全力才打开了尘封已久的家门。久无人居的灰尘和落寞立刻扑面而来，那带着干燥的腥味令她感到了某种阵痛，不由在黑暗中深吸一口气。
背包被随意撇到客厅的沙发上，叶紫晶抱着双膝呆坐在沙发前的地板上，望着弥漫着尘土与蛛网的四壁，客厅角落的老式矮凳……恍惚间，她看到父亲正坐在那里，微笑着听她叫：“爸，看我的。”“爸，我要演樱桃小丸子了。”‘而母亲正窸窸窣窣穿过厨房与客厅的过道，轻轻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门背后……泪水滚落时，她才发现矮凳上布满灰尘，屋子里杳无人声。
叶紫晶打了个寒噤，扑倒在沙发上，无声地抽泣起来。
整整两天，叶紫晶对着这套老宅不吃不喝地发呆。睏了，蜷缩成一团倒在地毯上睡。醒了，就瞪眼打量一切。房子旧了，家具过时了，窗帘该换洗了，她必须让她的家焕发出勃勃生机。这是父亲临终前的最后遗愿：“紫晶，好好活下去，不要让我们失望。”
叶紫晶挣扎着从地上站起，四肢无力，头昏目眩，差点跌一跤。她踉踉跄跄走进卫生间，将水笼头开到最大，不停地向脸上泼水，冰冷的水带给她一丝清醒。她抬头瞪视镜中的自己，苍白异常，三分象人七分象鬼，叶紫晶拢拢头发，计划着自己接下来要干的事情：吃饭、整理房子、找工作，最重要的是，好好活着。
阔别已久的城市虽然发生了翻天覆地地改观，但沧桑的时间年轮背后，依然残留着一些无法抹去的旧日痕迹，那就是高原老城固执的质朴与顿滞。大十字基本保持了旧日风貌，只是凌空架起了一座怪模怪样的天桥，让原本还算宽阔的街道更显拥挤……三棵古老的榆树依然枝繁叶茂，傲然挺立于街道中央，延伸着岁月，冷眼看世事纷扰和人世变迁。
叶紫晶穿过天桥，走进大十字商场，大理石地板光可鉴人，琳琅满目的商品堆满货架，明眸皓齿的促销小姐热情洋溢地将产品宣传册塞向顾客手中，准确地刺探着人们的消费欲望。
叶紫晶买了牙膏、香皂、鞋油等生活必需品，便径直走向布匹区，仔细浏览，准备挑选一块窗帘布。对于色彩，她一向很挑剔，好的色彩搭配往往会给人一份好心情，恶劣的搭配则破坏人的情绪。
一块淡紫色的布料吸引了叶紫晶的注意力：淡淡的底色，墨色的细竹枝上点缀着紫色的弯月，线条简洁、疏淡，构成一种缥缈、婉约的意境，令她想起一句“日色冷青松”的古诗来。她几乎可以想象它挂在卧室窗户上的效果，风拂过，帘动，景动，意动，透过它可以窥见风的颜色，淡紫色的风，一定很美！
“售货员小姐……”叶紫晶转过头。
“哇，启凡，这块布的颜色好美啊！”一声娇媚、尖细的嗓音打断了叶紫晶的话语，近在咫尺的时髦女郎涂绿色指甲油的纤纤玉手毫不客气地揪住叶紫晶手中的布料，夸张地哇哇大叫。
几步开外被称作启凡的男子看也不看地点点头，依旧拿着手机和人通话，年轻，英俊，风度翩翩。
“对不起，小姐，这种颜色的布料只剩这一块了。”售货员小姐微笑着对时髦女孩解释。
“启凡，好不好看？Hellen穿上一定可爱死了。”女孩好象没听见，自顾自地询问男人。
“你自己看着办吧！”男子关闭手机，不耐烦地皱皱眉头。
“不好意思，这块布是我先选中的。”叶紫晶礼貌地冲女孩开口：“何况，这块布也不够给人做衣服啊！”
“谁说Hellen是人，它是我最最喜欢的小狗狗！”女孩傲慢地翻出一个白眼。
“最最喜欢的小狗狗！”叶紫晶在心里重复一遍，不屑地转过脸，冲售货员道：“多少钱？”
“58块。”
“喂，这块布我买了，你没听见吗？”时髦女高叫一声，浑然无视正在掏钱的叶紫晶。
叶紫晶抬起头。
女孩那张涂抹得五颜六色的面孔明显写着高人一等的优越与嚣张，异常浅薄和可憎。她任性地冲售货员叫嚣：“58块钱，对吗？”
售货员小姐看看叶紫晶，再看看女孩，为难地点点头。
“布是我先选的，总有个先来后到吧！”叶紫晶提醒售货员一句，继而偏过头，对那对时代宠儿不紧不慢道：“这位小姐，你尽可以去挑些别的昂贵的、美丽的布料，把你最最喜欢的小狗狗打扮得可爱死，可这块布，不好意思，”她加重了语气，一字一顿：“是我的。”
“启凡，你看她……”女孩嘟起嘴尖叫起来。
“千惠，别闹了，去看看别的吧！”男子低喊一句，一双眼睛却饶有趣味地盯在叶紫晶脸上。
叶紫晶没兴趣看他们表演，自顾自付帐，拿起包好的布料，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商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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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这个男人有点酷
“叶小姐认为自己是人才吗？”办公桌后的中年男人仰靠着椅背，口气十分生硬。
“不好说。不过，我想胜任您这份工作的能力我是有的。”叶紫晶昂起头，直视他刻薄的面孔。
“叶小姐的招聘简历写得不错，没有夸大其词吧？”男人一张马脸上毫无笑意。
“您希望我夸大其词吗？”叶紫晶冷冷言道。自以为是的狂妄，自以为是的傲慢，有了招聘的权力就可以任意践踏求职者的尊严吗？
“叶小姐是大地方来的人，恐怕不太适合我们这种小公司。”男人似乎嗅出了叶紫晶话中的火药味，阴沉着脸，慢条斯里开口。
“谢谢。”叶紫晶整理好自己的履历表和材料、证件，款款起身：“忠告您一句，下次出席招聘会时，请系上扣子再打领带。”
男子莫名其妙地呆怔片刻，女孩却已飘然而逝。
……
“叶小姐曾参与策划过威龙集团的广告创意？”天创广告公司的招聘人是一位青春靓丽的年轻女孩。
“是的，方案资料就附在我个人简历后面。”叶紫晶回答。
“叶小姐为什么放弃上海呢？”女孩露出明显的好奇。
“这是我个人的事。你能否多问些我工作方面的情况。”叶紫晶提醒她。
“是这样啊！”女孩微笑依旧，语气却有些不快：“你先把材料放下吧！回头我再通知你。”
叶紫晶道谢后走出了蓝色玻璃门。
连续跑了几家广告公司，叶紫晶明白了什么叫“人满为患”。
……
大西北神奇、壮阔，辽远，但也异常封闭、落后，西宁城也不例外，单调薄弱的经济基础，严酷的自然条件，加之种种人为不利因素，很大程度上阻碍、限制了当地经济的繁荣，与发达地区比，西宁的落后显而易见。
在这个待业率极高的城市，叶紫晶明白，她的大学文凭，在上海从事一年策划工作的经验并不能说明什么。没有机会，一切还是等于零。
走过街头，叶紫晶有些疲惫，但不能松懈、懊丧，没有解决温饱问题之前她是没有气馁的权力的，生存决定一切，也衡量一切。
“哇，我迷死《星梦奇缘》中的小民哥了。”几个打扮得时髦、前卫的小女孩叽叽喳喳地招摇而过，旁若无人地大发议论。
“今生今世只要能得到安在旭一个专注的秋波，我死都瞑目了。”染了满头红发的少女心醉神迷地喃喃自语。
“切，那都是过期明星了，亏你还能找到那么老的DVD碟，他那里有张东健惹火呢？”另一个少女摆出一副不屑的姿态。
“你懂什么，那是经典，经典代表什么你知道吗？代表永恒，代表永不过期！”红发少女不满道。
叶紫晶没有放慢脚步，毕竟她已过了追星的年龄。临街的音像店播放的全是听不懂的韩国鸟语，咿咿哇哇而铿锵有力。一张巨型人像张贴画跃入叶紫晶眼帘，画上头发乱乱的男孩正冲着来往行人迷人地微笑，笑容带几分羞涩，又透着点斜睨一切的玩世不恭，一双促狭顽皮的眼睛又黑又亮，流露出水晶般纯粹而明朗的青春。真是一张得天独厚的秀容。这种英俊里带点颓废的蓝调气质被预言为21世纪的主打偶像形象。叶紫晶注意到画上一行醒目的标题：安在旭进军中国歌坛。安在旭，很陌生的名字，可是这张脸，这种酷酷的微笑却有几分熟识，好象在哪儿见过。总不至于在韩国见过吧！叶紫晶摇摇头，哑然失笑。
几年不见，胡家变了许多，两百多平米的房子装饰一新，仅客厅就有六十平米，浅米色木地板上铺着厚厚的白色全毛地毯，墙壁上挂着几副装帧考究的名人字画、博古架上琳琅的工艺品泛着幽幽的冷光，无言地昭示着尊崇的舒适与优越。
“紫晶，长成大姑娘了。”胡伯伯注视叶紫晶良久，说道。
叶紫晶笑笑。往事如烟，毕竟一切已成为历史。
胡伯伯是父亲生前的挚友，他们一同在上海读大学，又一同响应建设大西北的号召来到青藏高原，将青春年华无私地奉献给了这片蛮荒之地，在这里成家立业，在这里扎根。父亲去世后，胡伯伯主动要承担养育她的责任，当时正读大一的叶紫晶婉言谢绝了。她不想过多地记起往事，接受胡伯伯的好意无疑会勾起她无穷无尽的追思之痛。
胡伯母拉着紫晶嘘寒问暖，流露出西北人特有的热情、周到。这种质朴、善良正是叶紫晶在上海所萦念的情结，她喜欢这种毫不做作、夸张的热情，喜欢这种毫不市侩、虚伪的亲近，这也许是仅存的尚未被经济发展浸染的残留物，也是叶紫晶一直以来所追寻的。
“小紫晶越来越漂亮了。”胡伯母仔细端详叶紫晶秀气的面孔。
“胡伯母，我给你们带了些礼物，不知是否称心？”叶紫晶掏出一份份包装精美的礼品。送给胡伯伯一只仿古翡翠烟壶，胡伯母一只水晶丝巾扣，赢得二位老人一致赞叹，连夸紫晶有眼力、有品味。
“胡大哥呢？”叶紫晶将装有一只金表的精美盒子放在沙发前的小几上，随口问道。
“他呀，当上经理后比总理还忙，经常见不到人影，回来也都到半夜了。”提起儿子，胡伯母一脸骄傲，神情闪烁着慈母的光辉。
叶紫晶点点头。多少年没见那个沉默寡言的男孩了？记忆中的他白白净净，斯文得象个女孩子，学习成绩却出奇的好，一帆风顺考上名牌大学──中国科技大学，现任职于市内一家大公司，可谓少年英才，春风得意。
“紫晶，回西宁一切都还顺利吧？”胡伯伯询问发呆的紫晶。
“还不错了。”叶紫晶迅速回过神。她不希望老人为她担心，也不愿接受他们对她的同情和帮助。十八岁生日时，父亲打电话给她：“女儿啊，你已经长大了，可以独立飞翔了。但要记住，无论何时你都要自食其力，不能偷懒，象寄生虫似的依附于人，任何人都有靠不住的时候，包括我和你妈。女儿，靠人不如靠己。”她必须自食其力。
“对了，紫晶，以后周末就来家里吃饭吧！你小时候不常说我做饭好吃吗？”胡伯母亲切开口：“伯母烧特色菜给你吃。”
“好啊！”叶紫晶朝他们展开一个灿烂地笑容，爽快地答应了。
傍晚的西宁城很美丽，夕阳映照着大地，给街道铺上了一层纯纯的、透明的黄色薄晖，象是一条通往天堂的金色大道。
步出胡家，叶紫晶游魂般在街上晃荡了大半个下午，找工作的事仍无头绪。她的脚又累又痛，干脆在一家商场的台阶上坐了下来，边歇息边欣赏夕阳晚景。人这一生也许注定会在许多方面一无所获，有的人在感情上，有的人在事业上，有的人在生命上……既知会有许多的一无所获，就更应该珍惜活着的每一天，即使是片刻的欢娱。
“哭，哭，哭。”不远处的巷子口传来一个气急败坏的女人声音：“你就知道哭！”
一个又瘦又脏、衣着破烂的小女孩双手抱头，辫子蓬乱得象两只毛毛虫，正涕泪直流。
“叫你哭，你个扫帚星，哭得我手气越来越背。”横眉怒目的女人疾言厉色，越说越气，劈手就是几个耳光。
“妈，别打我。”小女孩杀猪般哭叫：“别打我了，呜……呜……”
“你还哭不够啊！你老子都让你哭跑了，我看你不把我哭死，你是不甘心！”女人几近疯狂，一把将女孩推倒在地，随意乱踢。
女孩一边翻滚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