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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夏天的圣诞-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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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就不信你跟她真好,”转过头有些苦恼地对浩然说,“你小子说实话!你跟她相处得好,会半夜来这喝闷酒?”
“我跟她没什么,就是她叫我上学,希望我去打工……”他说这些显然为推翻马天种种假设,谁知却被马天找到切入点:“这就对了,为啥叫你打工啊,不就嫌你穷,为啥叫你读书啊,那是长线投资……这些都为了啥啊?钱!除了钱还有别的吗?女人啊,看一个知一群嘛……”
当服务生把两杯夹着柠檬片TAIKELA(墨西哥烈酒)递到他们面前,跟果果为考试吵架情景又回到浩然眼前。
“算了,浩然,咱也别女人长女人短了,好像我马天离了女人活不了似的,说点别的吧……”马天喝尽杯里TAIKELA后,取下杯子边柠檬放到嘴里:“你知道我现在跟谁混吗?……你不觉得新西兰最牛的还是Black×××吗?什么××帮混的啊都是瞎扯淡,一碰见这澳洲来的××就都吓傻啦……”
浩然并不理会,浩然凝视杯中TAIKELA(墨西哥烈酒)良久,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对了,你小子到底想不想赚钱?”
“你TMD成天说赚钱,怎么赚?跟你出去砸银行还是跟你混?”
“混能赚什么钱啊,那纯是为了看着牛逼泡妞用的,赚不了几个钱。砸银行那悬了点,不过你要是真想赚钱,我给你介绍一哥们。”
“做什么?”
“大麻、鲍鱼什么都做……真的你自己好好想想清楚啊,爱情永远建立这个基础之上的。”说着,马天伸出手做个数钱动作。
离开酒吧,浩然破天荒答应请马天客,马天不是叫他请喝酒——两人早被TAIKELA灌得醉醺醺了。他们把车开到QueenStreet(皇后街)背街一家ShowGirl(脱衣舞表演),也就是果果兼职翻译公司楼下那家ShowGirl(脱衣舞表演),这可是两个男人一起最容易去的地方。那里舞女很可以的,有些是穿泳衣游在透明玻璃缸里。不进去倒好,进去一看马天立刻欲火焚身,说:“你请我‘白宫’俱乐部找洋妞吧,其实洋人美妞比中国美妞便宜,你请客,就找个便宜的吧。”浩然太醉了居然没反对。到了“白宫”,马天搭个据说是女大学生兼职做的金发碧眼白妞,讽刺的是这洋妞妓女名字也叫Water。
“浩然,你也别闲着。闲着是生命最大浪费,你也找个吧。”
“你丫少废话,快点完事,回家。”
“你丫,叫你找你不找,这事你叫我怎么快,再快就早泄了。”马天冲仰脸倒在沙发像睡过去的浩然笑笑,用中文说道,听得那叫Water的洋妞一头雾水。
事后,浩然很怕,怕果果有朝一日知道这事不肯原谅自己。很多人认为吃喝嫖赌四件事最恶劣是赌,可浩然果果一致认为最恶劣是嫖,其次才是赌。那晚马天嫖完后,他送马天回家,马天临下车,突然拍着胸脯说生活是件挺没意思的事,又说很多东西都没意思,最后说还想找回露露,和喝酒时大骂女人贱简直判若两人。浩然顾不上那么多了,只担心马天露露一旦和好,事情会通过露露传到果果耳中,从那天起,自己心虚,在果果面前更乖了。
左鸣偶尔还打电话来,叫他去酒吧,他却觉得酒吧就是大陷阱无论如何不能去了。反倒果果每次在图书馆说:“去吧,去吧,你留在这儿也是吵我,让我看不进去书……”使得浩然隐约意识到,他其实不必每天傻子一样准时出现,也许她并不需要他陪在身边。直到那个月第二个星期因为无聊辞掉第6份工作,他并没在第一时间告诉果果,而是打了电话给马天。
第52章
她第一次感觉自己的痛苦便是整个世界的痛苦,自己的末日就是整个世界的末日
新西兰敞开大门招引留学生,本想让教育出口充当葱姜蒜——葱姜蒜价值不大,但可给本国经济调味,香味飘出国界也赚取国家名誉。于是越来越多学校大肆葱姜蒜培育,可一道菜葱姜蒜搁多了就失去佐料效果,跟着而来是留学生负面报道越来越多,“留学垃圾”问题被提上议事日程,加上美元狂降,新币飙升,人民币瞄着美元贬值,留学新西兰费用翻倍上涨……可怜留学生被新西兰主流社会所排斥,大道小道的凶杀、绑架、卖淫、赌博传闻把留学生抹得一片黑,到2003年留学人数骤减,许多语言学校摇摇欲坠,从门庭若市到门可罗雀不过弹指几个冬天。
浩然语言学校也没扛过倒闭潮。学校倒闭,对他无所谓的,学问与他,永远隔着无法逾越的海洋,他永远看不见对岸柳笑莺啼,而他不屑高学历就跟不屑只娶处女的男人一样……
从Kate家搬出来,果果成了他生活坐标:她崇尚精致,永远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无意义事情上,譬如闲坐,譬如无来由大搞卫生;她会滞留网上一天读一部小说,会把眼泪洒给经典电影画面,会有效分割时间安排学习和娱乐,虽然对化妆穿戴谈不上热衷却喜欢把偶尔逛逛街定义为时尚。果果也是宽容的,宽容他抽烟,宽容他旷课,宽容他呼朋唤友,可每当她表现宽容,他就觉得她是在忍耐,好像她对他的一切无法适应与享受。
她从不挑拣饭菜,她说自己不做饭便没有发言权。每次浩然把饭菜端上来,她都吃下一定的量,偶尔伸手刷刷碗。两人之间没有不和,上帝把这份似乎永远无法拆包的礼物递到他手里,最初那些充满欢愉日子流逝后,他纵使如何努力,果果还是把自己密封起来,甚至她父亲突然病逝的事也埋进某棵他不知所在的树下。感情交流并无大碍,这反倒使他茫然了,不痛不痒的算是什么事呢!
就在浩然语言学校清盘前某个下午,果果发作了。
那是浩然走出学校,朝自动售货机塞枚硬币解闷,可售货机吃了硬币却没反应,他恼了:TMD凭什么吞我硬币不吐饮料给我?朝售货机“咣咣”就是两脚,售货机壳立刻出一块凹痕,一位穿制服毛利大叔走来:“孩子,跟我走一趟吧。”问讯中,浩然一副我是流氓我怕谁地跟他狡辩,气得毛利大叔几次想把拳头挥到他头上,直到果果出现在门前,他才勉强说一句道歉话。回家路上,果果脸色铁青,浩然装成讨好样子道:“行了,多大事儿啊,就生气,那机子光吞钱不出东西,活该被踹。”
果果喘着粗气半天不说话,从包里掏出学校退学证明书扔到浩然面前,神情中满是失望:“学校不是安排了新去处吗?你为什么要退学?难道……”
“他们当我是什么啊,叫我去哪就去哪啊?”浩然明白过来,用手抓抓干枯黄毛,忙作解释,又搂住果果,尽量心平气和说话,“果果,如果我答应你保证达到你要求目标,你别管我努力的过程好吗?有一天,我会让别人都羡慕你的……你相信我!”
果果眼眶湿湿地,第一次大声冲浩然吼叫。她从没奢想成为杰奎琳或希拉里,她自己踏踏实实的,从不相信别人所谓怀才不遇,也不相信聪明甩开实干是什么财富,她惋惜浩然绝顶聪明就这样荒废在无情岁月里。
“不行,你赶快给我找所好学校好好上学!”她坚持己见。
“现在报名已经来不及了,亲爱的,你先让我歇几个月,我们明年再说好吗?”浩然装作嬉皮笑脸说道。
她想不到一些事情正在秘密进行。直到有一天浩然回来,见果果手里攥着自己藏在电视柜后面那小包包目光呆滞坐在窗前,知道东窗事发了,就默不作声踱到她面前,等待她惩治。果果没有抽过大麻,却知道大麻什么样子,望着扶不起来阿斗似的浩然,不禁潸然泪下,许久,浑身颤抖着说出最难听的话:“浩然,你真的没救了……”不容辩解,就把大麻倒进马桶冲走了。
果果和浩然开始长达两日无言对垒。浩然并不觉得她做得不好,只是希望她给个说话机会,可她却吝啬地不予施舍。
果果的心开始流血了。不幸的事情再次无情地击中她要害,使她堕入人生苦海之底——电话那头妈妈把大洋彼岸不幸消息告诉她后,她即刻直扑机场买机票回国了。塌天般悲痛使她神情恍惚几近崩溃,从中国返回新西兰后,浩然对果果家里发生的事还不知就里,她却咬紧牙关不跟他说起,浩然猜想她只是回国消消气又回来了。
奥克兰,熟悉的奥克兰。站在离家不远的海滩上,望着海潮一点点退了。两个小时前海平面还在脚下,此时却是一片辽远而近似贫瘠的淤泥场。几只狗跟着主人出来散步,这都是住在180度海景卧房里吃着主人亲自下厨美食幸福的狗吧,她想到Vicki家令她羡慕的莎士比亚,还有莎士比亚那副对她好没印象的神情,或许,对它们来说,她只是散发着与海草不同气味的另一种物体吧。
她想起左鸣,想起回国前MissonBay海滩的对话。虽然左鸣表现出惶恐,她还是忍不住叫道:“什么?你说你得了这种病?这可是……性病……”记得自己声音是逐渐淹没在海浪声中的。
“我知道,可这不是艾滋也不是癌症,你别那么大惊小怪行吗?”
她一时无所适从,叫着要回车上去。左鸣转身往回走,随手捡一形状漂亮贝壳,又毫不怜惜地把它抛入大海。左鸣那很快又转向其他无数漂亮贝壳的目光,使她想起早前在校园长椅上聊天时,左鸣十分反常地对自己说:“果果,也许你说的是对的,一个人为另一个人改变真的太难了,而且很累,得不偿失,也许……一个人一辈子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要刻意去改变什么,也许这就是我的魅力所在。”
望着那些随波逐流的贝壳,却再也无法挥去左鸣当时那茫然的眼神了。不知怎的,果果好像挨了当头一棒,剧痛后格外清醒:或许自己并不是什么善解人意的女孩——在露露和马天事情上,她的态度,让露露悟出这一点,因此便甚少与她推心置腹了。Rain也是,开始读专业课那天,她只顾和Sina快乐交谈,Rain进来,只是淡淡一个招呼,可能也让Rain悟出这一点,因此便不再与她推心置腹了。可怜她并不自省,连照镜子也常常带着面具,久而久之,她相信那面具便是脸,甚至她会用教训语气说:“可是左鸣,你不是喜欢钱雨吗?你怎么居然……”
“果果,我已经够怕也够烦了,我只想治好病,不要再对我说这些好吗?”左鸣不管跌落多么深的痛苦,都会很快从痛苦中爬出来……
十几天了,一有时间她就守在这儿看涨潮落潮。每一轮涨潮落潮大约四个小时,每天涨潮时间比前一天晚几十分钟,潮水如眼泪一般汹涌而来又悄然而去,比父亲经历死亡时间整整长出一辈子。父亲是瞬间的心肌梗死,嘴里还含着没吃完的晚饭,不过也好,至少把绝大部分伤痛和痛苦的机会留给了她,那是一份不用上税的遗产。每一次揪心地难受,胃紧张蠕动着,不由自主要吃东西,吃甜的,来中和眼泪的苦涩……可地球上少了父亲,日出日落潮起潮落不也没有受到耽搁吗?伤感或幸福不是亦真亦幻地继续吗?她不又在大钟楼雄浑钟声中行走在校园小径上了吗?不又开始逛超市买特价生活用品储存起来备用了吗?难道生与死真的宛如风中尘埃,踩在脚底下甚至连摩擦力都感觉不到吗?她又想起Sina……奇怪,生活中逝去的人们,在回忆中出现时总是微笑的面容:父亲那严厉中的慈眉善目,Sina那神采飞扬的眼神……只是记忆却自动取舍,保存下让人痛心的影像。妈妈在父亲灵堂号啕大哭的样子简直山摇地动,不知道她眼泪有多少为他而哭,又有多少为别的——譬如曾经的爱情,消逝的青春——而哭,只是她在家里客厅设下灵堂,一定是已经原谅背弃她的父亲了。死亡已经成为不可逆转的事实,我们是不是应该对活着的人好些呢?其实一个多月前离开奥克兰上飞机,她提着比别人都少的行李走出海关,仰头望见玻璃窗外的浩然,心里便有了一种亲人般的依恋,当她透过泪眼模糊的视线注意到浩然正拿出手机按键发短信,也异常激动地掏出手机,小心按亮开关,她当时想,只要他说句对不起,她就原谅他。可是,她攥住手机足足等了五分钟,却没有接到浩然任何信息。
回到奥克兰这些天,浩然早上依旧心不在焉地送她上学,晚上挨到图书馆关门才来接她,车子走在路上,两人分别坐在正副驾驶位,中间隔着尴尬的音乐声。浩然频繁地换音乐显得心虚,而自己却一味把视线扭向窗外。她筋疲力尽地想着他那黄毛遮掩的半张脸,还有那日日夜夜的倾诉。也许值得庆幸的是,她和浩然还有大把未来的日子,而父亲只存在于另一个空间的幻想之中了。
如今她只要蜷缩在客厅沙发上,便会想起小时父亲搂着她说:“果果,一个人有西瓜那么大的理想……”“可是,”她迅速地回嘴,“赌王从小理想就是做个厨师呢。”父亲捏着她鼻子:“你永远不要相信奇迹会发生在你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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