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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夏天的圣诞-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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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向喜欢游戏人生,但这种鲜血淋淋游戏未免太过残酷。毕竟,死从来不是游戏的终结方式。
第45章
外国人毕竟不是你的同胞,没事时候大家可以和平共处,有事的时候,民族情绪就来了
浩然果果从Sina葬礼回到医院。大家愁肠百结却在钱雨面前故作平静。最难受的是果果。生活实在是个讽刺,她参加完她在新西兰最要好的异国朋友婚礼几个月后,又参加她的葬礼,而葬礼不像初中逃课随便一张感冒病假条便可以应付的,犹如婚姻幸福与否不取决婚礼排场一样,人死了不会因为别人不愿出席葬礼而复活的。
Sina葬礼上,她和浩然都像犯错误小学生一样站在墙角尽量保持低调,可还是被和Sina模样如出一炉的Sina母亲给发现了。老太太举着拐杖冲他们怒骂,老太太甚至连所有中国人一起骂了——其实岛人挺友善的,这次是气急了。这个时候你才会觉得,外国人毕竟不是你的同胞,没事时候大家可以和平共处,有事的时候,民族情绪就来了。不过人家女儿活生生被害死了,骂骂消消气也合情合理的,好朋友不就是有福同享,有痛苦同分担吗?
总算是帮着钱雨撑过来了。
浩然却郁闷得像个夹心饼——毕竟一面是深爱的果果的痛苦,一面是最好的哥们钱雨的不安,手心手背哪块是可以随便切的肉啊?毕竟这是谁也不愿发生的意外,他上火上得牙床都肿了。
谁都以为自己是世上最郁闷的,却不知钱雨心中苦井是所有人中埋得最深的。随着钱雨逐渐恢复,左鸣甚至以更快速度恢复春风洋溢面貌,而且,她现在终于打扮得像个“良家妇女”了,提着从附近华人餐厅打包粟米粥悄悄溜进病房走到酣睡的钱雨身边,动作麻利地从枕头底下抽出手机。
“你干吗?”他醒了过来。
“我怕你老枕着手机睡觉有辐射影响你康复啊,”还把手背到后面,“你这么有学问的人不会连这点常识还要我教你吧?”
“没事,快把手机还给我!”枕手机习惯是钱雨做碟片生意时养成。
她感到委屈。她不忍心他睡得甜甜的被手机铃声吵醒。她拿了电话,打算只要电话一响,就冲到洗手间接听。这些天她用这个方法帮他处理了不少事,谁想被他发现不仅没有收获预期赞许,还要为此领教他的脾气。其实,她是抓个机会向他表现她善解人意而已。竟为此付出了代价。还好,他脾气尚未使她无法忍受,她又跟他故意嬉皮笑脸的。
有时钱雨紧锁眉头,她便一条腿搭在椅子上,斜着眼睛观察他表情故作严肃地说:“嘿,给你讲个笑话吧。”见钱雨不作答便继续说:“你知道‘事实胜于雄辩’的由来吗?”
钱雨终于摇摇头。“嗯,狮子和熊各在一棵树下屙了一堆便……日后发现狮子那棵长得比熊那棵好,狮子自豪地说:狮屎胜于熊便嘛。”
“呵呵。”见钱雨忍不住笑出声来,她转身倒了杯水,端到他面前,发现他情绪不那么低沉了,便以为自己有了笑星本事:“瞧这破医院,还有这些破检查,都把你折腾成啥样了!”
钱雨淡淡一笑。
她一屁股坐到床边:“都说现在科学发达了,我怎么没看他们治好几个癌症病人呢?”
见钱雨咧开嘴没有笑出声来,便把身子靠过去指着钱雨头上纱布说:“我看你也差不多了,要不咱们把它摘了吧?”
钱雨连忙伸手护住,问道:“啥意思?”
“要是有别的喜欢你的姑娘看到,一定被你这副打扮吓得再也不敢爱你了呢。”
见钱雨终于被逗得咯咯直笑,左鸣便得意地朝药布伸出魔掌,直到吓得钱雨一躲,脑袋“咣”地撞到墙上,脸上一副痛苦表情,才意识到自己玩过了火,连忙扶着他躺下去,嘴里还像嚼着泡泡糖一样嘟囔着:“对不起,对不起。”
可是钱雨多数时候并不买她账,动不动对她发脾气,有时甚至害得她忍不住转过身跑到窗帘那边哭。其实,她不是为钱雨脾气甚至钱雨而哭,她是为自己哭,尼采说他最伟大的思想是在病床上诞生的,而她最痛苦的思想是在病床边上产生的。
他并未过多在意她的痛苦,反倒是他时常额头汗水涔涔让她心疼。每次他默不作声坐在白床单上,她便善解人意地变乖,变得什么都顺着他。她知道他痛苦,他想掩饰也掩饰不住,既然掩饰不住就不再掩饰,这至少说明,在他心里她的地位重过一般朋友。
钱雨开始摆弄手机,这种延续着的无意义动作,似乎是他对她的一种倾诉。可是他心里有些痛就像身体痛一样,能呈现给别人只有伤疤部分。他刚才梦见一只大鸟,他不知该不该告诉她。那是一只站在树杈上的大鸟,一声巨响下瞪大眼睛刚要飞走却又血淋淋掉到地上的大鸟,随之而来幻觉仿佛是那首妻子嘴里哼过的塔希提民歌。他觉得他的婚姻就像一场梦一样逝去,虽然他没从婚姻中得到起初想要的东西。
钱雨逐渐康复了,医生却叮嘱他继续留医几天。
“你别担心了,官司的事,我已经帮你找了律师。我朋友说,这样情况你虽然也有责任,因为你没来得及踩刹车,可是对方也越线了,所以双方都有责任,主要是Sina死了,不知道她家人会不会起诉……”她一边把服药的水递给钱雨一边安慰道。这是她少有的诚恳时刻。她绞尽脑汁想方设法安慰别人,只可惜她平时不“练”,话到用时方恨少,最后只好以生涩语言搪塞他了:“别想了,大不了遣送而已,又不是故意杀人的。”
可钱雨一个眼神就把她的话都打住了。她真是个挺傻的姑娘,这些天警局、律师行遍布她的足迹,腿没少跑,实事干了一大堆,却跟个民工似的,就知道卖体力,不懂得动脑子——利用好手上一手资料,不是轻易就顶一大堆甜言蜜语,哄个人,又算啥!
钱雨出院前,果果带给他一叠钞票。果果把钞票交到他手上时,眼睛怯怯的,掩饰复杂情绪。车祸是场意外,事后考量这场车祸,“肇事者”这个词用在钱雨这个本身也深受其害的人身上显然不够确切,那么“受害者”是不是恰如其分呢?昨天,她从露露手里接过这笔不多不少正好是钱雨向马天买车所花数目的钱时,便已经开始这种感慨了。
对于露露来说,钱就是个并不复杂的数字,可这次她却被这数字所伤,再也不想见到钱雨了,她托果果转达:不管出事是不是因为车子,她内心已经受到谴责,虽然她现在和马天分手了,还是要为马天恶行尽量做些补偿——她当时为什么明知车子有问题却不反对马天把它卖给别人呢?
其实露露大可不必,很快律师就带来消息:警局最后判断,责任在货车司机一方。
钱雨很快恢复了,尽管还有些结痂未褪。上学放学,他都坐着左鸣为他驾驶的小跑车。左鸣每天精心提供的笑料,使他不至轻易沉浸枯燥乏味中。只是晚上,他回到那间几步就能从这面墙到那面墙的卧室,抬头望着墙上镜子,总是觉得妻子正在镜子一边朝着他微笑,而镜子其余部分正塞满挤压着Sina笑声的稀薄空气。
腿从床上滑落,触到个软绵绵东西,那是羊毛垫子,是那次从农场回来,Sina从她叔叔作坊里偷来送他的。他还记得她当时拍着这羊毛垫子,脸上小小得意的神情……天啊,他开始有些喘不上气,手一抹鼻子,血汩汩而出,他仰头平躺枕上,只想叫自己快点窒息,也不想叫眼泪流淌下来。自己真的没有爱过她吗?那么为什么警局对他不再追究任何刑事责任时,他还会如此难过呢?
他和浩然几个从小镇回来后,奥大就开学了,他是在一个傍晚给Sina电话约她“爱上一只鸭”品尝中国佳肴的。晚饭后,Sina随他漫步小区教堂附近,沐浴在朦胧夜色中。他注意到她抬头望着雪白教堂上镶嵌的大钟一派快乐表情,便突然问道:“你要不问问你叔叔,上次说的农场找帮工这个事情,能不能交给我来做?”
“啊,没问题,要不过几天我们再去一次农场吧。”也许这便是塔希提姑娘招人喜爱之处——从不矫揉造作。
他是算计好要在她叔叔农场里开始恋爱的。那段时间,白天两人在果园里摘苹果,黄昏两人一起去附近超市买食物,然后回来自己煮着吃。Sina钟爱薯条和烤羊肉,却也习惯钱雨拿油炒菜调味,浪漫的味道真是顺手拈来。一次,他在吸足农场新鲜空气时,突然对Sina说:“等我以后赚够钱就带你去世界各地旅游。”Sina笑着没说话。其实周游世界一直是他头脑中最为浪漫梦想,那么实现浪漫梦想那一天,身边有个异国情调美丽姑娘他当然不介意的。
“可是……”他突然犹豫道。
“怎么?”Sina天真而不解地问道。
“可是我们国家的护照去哪都不方便,即使去旅游也会十分麻烦……”
“啊!”Sina天真表情上立刻露出惋惜情绪,“要不这样吧,”Sina出乎意料地问道,“钱雨,你喜欢我吗,愿意和我结婚吗?”
他起初一愣,然后用他一向处事不惊方式对她说:“你别逗我了。”
“我说的是真的,钱雨,你若是与我结婚,你就可以换新西兰护照了,这样我们以后出去旅游就方便多了不是吗?”
当时他呆住了。为了出国方便结婚?护照是他一直想要的,新西兰护照不但会给他省下大笔学费,对将来在国外发展也不无帮助,不过,以这个理由作借口结婚,是连自己都蒙骗不了的。
Sina第二次提起这件事,他们已经回到奥克兰,坐在一家烛光暗淡西餐厅里。那天西餐厅坐满学生模样的用餐者。
“钱雨!”
“哎,到!”他回答她的方式有些调皮。
Sina用细长调羹搅拌着咖啡,然后在巧克力蛋糕上挖个角,塔希提人热情直率劲又上来了:“钱雨,我真的是喜欢你的,要不我们结婚吧。”
“我也是的。”他丝毫没有暴露出任何愧疚不安,使Sina完全相信了他的话——她把他刚才那句话理解成为:我也是喜欢你的。那潜台词分明是:请原谅我以东方人腼腆性格暂时还无法说出对你的“爱”。就这样他们走进结婚礼堂,Sina也就这样走上死亡之路。
血液不停地从鼻孔流出来,他慢慢翻过身想坐起来,裹在身上的被子让他感到过去步步为营就像愚蠢蜘蛛吐丝缠住自己,身子已经被悬挂半空。耳旁出现了幻觉,听,那是什么声音,仿佛厨房里水龙头滴水声音,不,是洗手间,那声音越来越近,正掺和在Sina歌声中。她以前总是哼那首曲子,可他从没问过这首曲子叫什么,现在她又哼着这首曲子回来了,是的,她正在洗手间洗澡呢……他顾不上趿上鞋便朝洗手间奔去。他想,即使见到她的鬼魂也不会害怕的,他一定要问问那首曲子叫什么。洗手间门被他撞开了,他望着他自己影子出现在洗手间昏暗镜子里,他失望了。是的,她一定在怪他,所以当他走近了,她便远去了,只留下一个空荡荡黑黢黢洗手间给他,而这一切和奥克兰寂寥无声的夜一样,仿佛再也不会改变了。遗憾永远只是遗憾了。他蹲坐洗手间地上,仰望生了霉斑天花板,鼻子流出的血又倒流回去。过了许久,那平静天花板上晃过一道窗外扫射来的汽车灯光,他才稍稍缓过神来。他听到高跟鞋踩踏石径声音。他知道那不会是Sina,Sina总是穿着舒服的运动鞋或者拖鞋,那鞋子踏在石径不会发出任何刺耳声响,那轻柔关车门声也不是Sina的,Sina那驾驶位的门总是关不紧且会发出咯咯响声的。现在,那越来越近的急促脚步声,还有那“嘭、嘭、嘭”敲门声更不会是Sina了,Sina的确已经死了,倘若她真的会来,也一定是轻飘飘地来的。他用身上睡衣擦擦脸上泪水,手撑地面瓷砖吃力地站起身来。
“是你?”他望着大门口站立那个额前飘着刘海儿姑娘,淡淡地说。
“什么意思啊,不是我还是谁啊?”就连她为他故意打趣的语气,也使他前所未有地厌烦——过去他喜欢她时,总是装做讨厌她,可此时他却要尽量掩饰对她的厌烦。这是多么可悲啊,他已感到厌烦,对她——确切地说,是对他自己。
她那一双眸子,被夜色映照得更为明亮,也更显天真,此刻又不识趣地在客厅里来回打量着:“你不会老婆才死几天就搭上了别的姑娘吧?”这话说时,还自信地翘起嘴唇,那表情好像自己不属于“别的姑娘”似的。立刻,从钱雨神情里她读懂了自己的语出不逊。
“你来干啥?”他说话时表情是巴不得把她赶走的。
“我睡不着觉,想找你聊天呗。”她接了句实话。随后立刻端详他表情,好像从那读得一知半解,便说:“我带你出去转转吧。”她上前一步,伸手在他额头轻扫了几下:“你别说你想睡觉啊。瞧你这样子,你这蓬松头发,就知道你肯定躺在床上好久睡不着了。”
有时一个姑娘不招人喜欢不是她生得太笨,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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