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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冷暖人间-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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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性子太过冷淡,施君极尽温柔挑逗,戴雪仍难得动情,施君渐觉无味。而施君毕竟要传续香火,这两年又陆续纳了两房小妾,戴雪的处境便生出些尴尬来。
戴雪却似毫不以为意,每日只在海边流连。这日清晨,他抱膝坐在海边的一块礁石上,远远地看那海天交界处现出一点灰白,接着变成淡淡的浅蓝,似有光芒从海底透上来,染红了一抹红霞,那颜色越来越鲜艳,红霞的中心,一轮朝阳正慢慢地升起……戴雪从怀中摸出匕首,低头在岩石上刻了一条横道,盯着那石上刻得歪歪斜斜的横道看了一阵,到这海上孤岛,每过一天就刻一记,昨天数了一下是九百九十九条,今天,该满一千了。原来时间永远不会为谁停留,竟然过了整整一千个日日夜夜了,……现在他在哪里呢?应早就忘了我吧……
戴雪忽听到身后的海面上有动静,转头一看,一艘小艇迎着朝阳如离弦之箭般飞驰而来,待得近了,戴雪认出这是逍遥岛专司报信的小艇,船头插着一面小红旗,示意是有紧急事宜。转眼那艇靠了岸,下来一人,急急往岛主议事之处奔去了。戴雪微微吃惊,这几年岛上还算平静,虽偶尔真有来寻事的,但在海上又怎是逍遥岛的对手?施君早有准备,在逍遥岛与陆上之间布置了几道防线,来人往往不及靠岛就已被打发了。今日却有何事?戴雪想不出眉目,仍坐在海边。朝阳已升起来了,近处海面的波浪染上了点点金光,戴雪有些恍惚,岛上四季如春,不知寒暑,算来陆上又该是入秋了吧?
过了约有一个时辰,一名门人来报,说是岛主有请戴公子。戴雪站起身,默默跟在来人身后。施君也是爱好风雅之人,除了岛上的议事大厅外,门中身份较高者都是居住在各具风格的独门小院中。戴雪走进施君的润玉居,施君正在和门下的一名堂主说话,见戴雪进来,施君以目示意,那堂主行了一礼便下去了。
施君拉戴雪坐下,笑道:“今天接到请柬,八月初十将在泰山举行天下英雄大会,各派掌门会盟东岳,推举新一任武林盟主,雪儿,你也随我去瞧瞧热闹吧!”
戴雪暗想原是这事。三年来固然戴雪寸步不离逍遥岛,施君也只在岛上勤练武功,督训门人,养精蓄锐,伺机而动。见他难掩得色,戴雪道:“大哥这次应有十分的把握了?”
施君道:“这几年江湖上并不平静,各大门派互相残杀,元气大伤,只是逍遥岛地处偏远,才未卷入风波之中。中原武林群龙无首,至有今日之乱,这才要召集天下英雄,选出一个能号令群雄的人物来,但是谈何容易?自上官归鸿归隐后,武林中能成一派宗师的固多,能一统江湖的却是再没有了。虽然此消彼涨,逍遥岛的实力已非当年能比,但若硬要去抢盟主之位,只怕会惹祸上身,但不管谁要当盟主,少不了要逍遥岛的支持。”说着弯弯嘴角,唇边绽开一抹微笑:“这些事雪弟不用操心,我看你在这岛上也待得十分气闷了,正好到中原散散心。”
六十九 蛛丝马迹
    英雄大会?那人会不会去?不知他现在好不好?若是他恢复了功力,练成了天罡心经,天下恐怕少有对手。这几年与世隔绝,如果能去中原走一趟,也许会得到他的消息,不用见面,只要知道他安然无恙就已足够。戴雪只觉心头乱跳,一想到那人的音容笑貌,强压的思念便要奔涌而出。
施君握着戴雪的手,觉那手心忽冷忽热,伸手探了探他额头,奇道:“莫不是在海边吹风着凉了?”戴雪胡乱摇了摇头,施君笑道:“让我看看。”一只手解开戴雪的衣带,分开衣衫,露出锁骨下一片如雪赛玉的白皙肌肤来,便用手去轻轻揉捏,戴雪不能挣扎,闭上眼睛转过头。施君笑着将他抱起,进了内室放在榻上,拉下床帐,俯身压了上去,却没看见戴雪上牙紧紧地咬住了下唇,已咬出了一圈青白的印子……
施君挑选了门下的一帮干将,过了四五日便收拾启程。戴雪随他同行,登岸行了数日,渡过长江,果然是梧叶初黄,芦花渐白,秋风正起。因时日尚早,施君也不急着赶路,沿途游山玩水,顺便探听各路消息。却听说近一年多来江湖上出了一名极厉害的高手,杀人无影,来去无踪,死者身上不见伤痕,唯一的记号是杀人前会在墙上画一柄血剑作为信号,凡被留下这记号的,从无幸免。江湖上无人见过其真面目,只称之为“无影剑”。
施君听了,初时还不十分在意,但不断有人提起,无不谈之色变,也不免疑惑,这日与戴雪闲谈,却道:“你可听说过这等能杀人于无形的奇异剑法?不见伤口不流血就致人死命,难道是传说中的以气驭剑?”
戴雪想了想道:“我于武学孤陋寡闻,不知这种武功,但这‘无影剑’都杀的是些什么人?”
施君道:“一年来‘无影剑’行踪不定,杀了至少有二三十人,东南西北都有,但据事后调查,都是和幽冥山庄有过瓜葛的人,大半是以前冷焰的门下。”听他一说,戴雪的眼睛骤然睁大了,呼吸也急促起来,一种直觉浮现心头,却说不上来。施君看他脸色不对,问道:“雪儿想起了冷焰有什么厉害的仇人吗?”
“没……没有,”戴雪迟疑地摇了摇头,难道竟是他?见施君眼里的探究意味,戴雪慌乱地转开了视线,咽下了后面的话。
随后几日平安无事,眼看就要进入山东境内。一日午间,一行人正在山间行走,本来晴好的天色不知何时暗了下来,黑沉沉的乌云密布,不久狂风大作,卷起沙石枯枝,扑面而来。接着暴雨倾盆而至,豆子般大的雨点夹着狂风呼啸,泥泞的山路处处积起了雨水,戴雪等人骑在马上,无法避雨,转眼都变成了落汤鸡,马蹄过处,溅起的泥浆染得衣襟斑斑点点。
这时,远远地看到山侧有一座破庙,戴雪道:“大哥,我们去庙里避雨可好?”施君点点头,催促门人前进,待到了庙门,却先跳下马,再将戴雪抱下来。戴雪心头一暖,离岛后一路同行,他对自己照顾得可谓无微不至,这些年对他刻意冷淡,一心一意念着萧晖,不知他察觉到没有?想到施君的好处,戴雪不禁隐隐地生出些愧疚。
这破庙占地不小,只是年久失修,后殿坍塌了一半。施君抱戴雪进去,见地上积了厚厚的灰尘,正命人扫出一块空地好换衣休息,忽然一名弟子“啊!”地惊叫了一声,一只手指着墙上,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身子颤抖不已。施君奔过去一看,虽然破庙内光线昏暗,但灰墙上画着的一柄血色利剑仍清晰可见,那红色极为鲜艳,尖锐的剑尖似要滴下血来。“无影剑?!”施君一惊,下意识地顺着剑尖的方向看了过去,后殿的瓦砾堆下,赫然竟是两具死尸!
戴雪听到动静,也走了过来。那尸体俯面向下,施君踢了一脚,将其翻过来。一见到死者的面目,戴雪“呀!”地出声。那死者年纪尚轻,但面目扭曲,显是死前极为痛苦。施君以为戴雪受了惊吓,忙用手遮住他眼睛,道:“雪儿怕了?别看了!”
戴雪挣开他道:“这人我认识,以前是幽冥山庄的。”施君“哦”了一声,便又将另外那人翻过来,戴雪点了点头,“他也是。”
“那看来正是无影剑了?”施君蹲下,仔细检查那两具尸体,果然身上并无一处伤痕血迹,也没有中毒的迹象,更看不出是哪一门派的武功。施君道:“尸体尚未僵硬,应是死了不久,难道无影剑此时就在附近?”
戴雪听若未闻,转过头去,凝视着那血色的利剑,冷冷的剑锋象是插进了自己心底……
突如其来的事件搅得众人早忘了避雨之事,好在那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过了大半个时辰,就已雨过天晴。施君一想到墙上血剑,便如芒在背,虽说人在江湖,刀尖饮血自是家常便饭,仍是毛骨悚然,这无影剑杀人无形,实在恐怖!只望早一点离开此处,正要出发,戴雪却道:“这两人也算与我有过同门之谊,今日既惨死于此,总不能暴尸野外,得将他们葬了。”他虽深恨冷焰,但这些门人为虎作伥,到底也是身不由己,而时过境迁,见他们今日死于非命,不免有兔死狐悲的心情。
草草掩埋了尸体,施君催促赶路,傍晚时分出了山区,到了仓州。施君找到最大的一家客栈,仍是包了一间独院。安顿下来,在前厅用过晚饭,两人回到卧室,打开门,点上灯烛,赫然便见正对门的墙上又画着一柄血剑!
“又是他?!”施君环顾屋内,门窗俱是完好,室内物品也丝毫没有动过的迹象,这无影剑是人是鬼?若是人,以其武功,自己万万不是对手!施君想起白天所见的情形,只觉背后一阵凉风飕飕,回头看原是一股风无声无息将门吹开了,侧耳倾听,门外却毫无动静……施君思前想后,与他无怨无仇,难道是因为戴雪曾是幽冥山庄的人?无论如何,总不能束手待毙,施君盯着那血剑足有半柱香的功夫,终于开口道:“这里不能待了,我们走!”又道:“你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吩咐下就来。”说完匆匆出门。
戴雪一言不发,见他出去了,忙关上门,打开窗户,轻轻纵身跃出,外面是个小花园,天色已晚,假山花木投下重重的阴影,戴雪低头弯腰,在阴影中腾挪跳跃,很快来到院墙边。院墙只有不到两人高,戴雪这几年虽从未用过武功,轻功倒还未落下,翻身跃出院墙,辨明方向,直往城外跑去。
七十 水落石出
    戴雪跑到城外,旷野苍茫,也不知该到哪里去,见北面二三里处有座小山,一口气跑到山顶,双手拢在嘴边,用尽全力叫道:“萧晖!萧晖!你出来!你……出……来!”戴雪一连叫了几十遍,但除了远远的回音,寂静的夜里没有任何别的声音,戴雪急得差点哭出声,难道不是他?不!不可能!冷静片刻,戴雪想起一事,从怀里摸出一件如鞭炮似的东西,用火折子点燃引线,后退几步,只听嗤嗤作响,一团火球腾上半空,啪地炸开,在黑色的夜空中幻变成红色的烟雾……原来戴雪离岛之前,想起萧晖当年送的信号烟雾,便学着自己做了两个备用,没想到今日果然派上了用场。
不知过了多久,烟雾早已散尽,戴雪忽发现地上多了条影子,一条人影,天上冷冷的月光将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戴雪只觉得呼吸已经停止,心脏也不再跳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条影子,看了很久很久,仿佛只要一眨眼,那影子就会消失无踪……终于,戴雪极慢极慢地转过身来,五步之外站着一名青衣男子,再慢慢地抬起头,对上那一副毫无表情的面孔,戴雪轻轻地笑了,笑容象月夜下盛开的昙花,飘散在夜风中。戴上了人皮面具么?就算你化成了灰,我也会认得你啊!
两人静静地对峙,天地万物在这一刻似都已静止。你来了,你终于来了!你果然没有忘记对我的承诺,成了名震天下的剑客……一阵难言的喜悦与满足充溢了戴雪的胸间。但为什么你要追杀幽冥山庄的人,难道你还不能释怀过往的一切么?戴雪不想开口打破这宁静,一切语言都已变得多余,只是贪婪地凝望着萧晖,期望能在他脸上找到别后经历的蛛丝马迹,但那张戴了面具的脸没有任何表情,那眼睛呢?戴雪刚一接触他的目光,那眼中寒光凛然,如两柄利剑射向戴雪!戴雪不由一哆嗦,往后退了两步,道:“萧晖,你……你画那剑在墙上,是……是什么意思?”一出口却大为后悔,自己并不是要来质问他的。
“凡是见到那记号的人,都得死!”果然是那熟悉的声音,但不知是不是因为长久没开口说话,萧晖说得很慢,象是一粒粒的钢珠从口中蹦出来,一字一顿,如宣布一个众人皆知的决定,语气毫无起伏,却不容商量。
戴雪惊道:“施君和你无冤无仇,你恨的人是我,为什么要杀他?”
萧晖眼中怒意顿现,象是一头受了伤的野兽,但声调仍是平淡无波,重复了一遍:“见血剑者必亡!”说完转身要走。
“等等!”戴雪急得大叫一声。萧晖停下了脚步,背对着他。戴雪道:“萧晖,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杀就杀我,我求你放过他吧!”
萧晖的衣衫似动了动,没有转身,再开口时,声音却冷得象亘古不化的寒冰。“你想要救他也不难,只要你胜得过我手中的剑!”
戴雪咬了咬嘴唇,虽说三年来自己远遁孤岛,只求避开他永不再见,但梦里相逢又何止千次?没料到真的见了,又会再度拔剑相向。戴雪一时只觉前尘如梦,那些恩怨也罢,误会也好,能不能解得开又有什么要紧?反正自己最大的心愿已了,能再见他一面,能知道他已重新站起来,今生又再有何求?既然他还这么恨自己,倘若自己死在他剑下,他心里会不会好过一些?会不会从此放过别人,也放过他自己?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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