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天和苏-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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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的子空剑就越发感觉沉重了。
这次下岐山,奚朝从神宫祭坛上摘下子空剑,随身佩带。这是大郑历代主祭司传承的宝剑,象征了奚朝的权威。
事隔二十年,奚朝还可以清楚的记得当年自己的师父,也就是上一代奚朝大人将这柄剑交于手中的情景。
他的师父,终年也不过四十五岁。
那时候的他,抛弃了夜罗这个名字,承袭奚朝这个名号。
他曾经天真的想到,如果历代奚朝祭司都同时活着,人们一定分不清楚哪个是哪个。不过幸好,奚朝同郑王这个称号一样,在同一时代,同一片土地上,绝对不可能出现第二个。
郑王弥江三年的冬天,岐山上一片白雪皑皑。
神宫正殿中,鎏金的神像那张似笑非笑的脸隐藏在缭绕着的烟火之后。夜罗跪在大殿正中的蒲团之上,他的面前只有他的师父。据说,这里是神的殿堂,外人是不能进来的。
师父的声音沙哑而虚弱,他在讲述着历代传承下来的戒律。那些如大郑宗法一般,都是用刀刻在神宫的大殿的石柱上。
夜罗抬起头,看着他的面前的师父,雪光透过了大殿上的镂空花门,射了进来。
他师父灰白色的脸上是一双黑色晶石一般的眼睛,那是回光返照的象征。死亡的气息笼罩在师父的周身,就如同一层轻黑的雾,挥之不去。
师父冰冷的手指按在夜罗的额头上,另外一只手握住了子空剑在夜罗的眉心刻画出了一个古老的咒符,纤细的血流顺着伤口流淌了下来。
“夜罗,你能放弃心中的仇恨还有情爱吗?”
夜罗的瞳孔忽然睁开,他看着正在死亡的师父,他的师父居然知道那些隐秘的心事。
“夜罗,你爱上了公主,一个绝对禁忌的女人,一段向往世俗红尘幸福的虚妄幻想。
“放弃这些,也许会让你感觉不安和痛苦,但是,从今天起,你就是大郑的奚朝祭司,成为大郑子民的祈祷者,向护有大郑的神明还有先王的神灵为天下祈祷。
“忠于你的子民,忠于你的主君,忠于你的信仰……”
说到这里,他开始剧烈的咳嗽,暗红色的血从嘴角流出,间断了话语。
夜罗眼中的所有都弥漫在一片绯红色当中。
神像在寂静中似乎咧开嘴笑了,他的眼睛狭长美丽,极纤细的兰花花瓣一般。
夜罗以为自己眼花了。
而它似乎看见了夜罗在看它,在一瞬间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似乎在笑着看着这万丈红尘的人世。
夜罗想起了那个美丽而哀愁的公主,他们只见过几次,可是他却把她放在了心里,形成了再也无法磨灭的痕迹。
“……你,可以做到吗?……”
那声音更加灰败,“……我已经听见了死亡的脚步声……”
“忠于你的子民,忠于你的主君,忠于你的信仰。”
“……然后,你会得到永生。”
夜罗点了点头。他说,“可以,我发誓。忠于我的主君,忠于大郑,无论他是谁,无论他做了什么……”
上一代奚朝祭司手中双手递过了子空剑,夜罗双手举过头顶,接了过来,神兵入手,那是极冷的触觉。
这是他第一次触摸到子空,很普通的剑,只除了那颗异常浓重颜色的红宝石。
子空剑上的红宝石很深,颜色几乎是黑色的,仅能侧过剑身在晨光中可以闪显出如同被水氲开的血一般的红色。
“忠于你的子民,忠于你的主君,忠于你的信仰。”
“……然后,你会得到永生。”
什么是永生,就是死亡吗?
年轻的奚朝看着倒在大殿上死去的师父,无声地问着。
净土寺的暮鼓晨钟如同每日朝阳升起一般的准时,钟声回荡在古老的雍京。
奚朝握紧了手中的子空剑,他感觉,这柄剑已经开始逐渐排斥他了,因为它就要拥有一个新主人。
即使前程如同麻一般的纷乱。
只有神明知道,自己刻下的命运轨迹。
第五章
缎棋掀起郑王御辇的帘子,弥江从里面走了出来,玄狐袍子外罩蜀锦龙纹缂丝,衬着他的脸色更外苍白。东宫的太监要向里面通报,弥江一摆手淡淡地说了声,“不用,你们就在这里候着就行了。”说完踏进了这个寂静的院子。
凌晨时分,朝阳还没有升起,东宫在一片深蓝色当中摇曳着几盏宫灯,青砖铺就的地面上凝结着一层薄雪,更显得有些冷清。
和苏寝殿中烛火闪烁,宫门敞开,隐隐还有说话和咳嗽的声音传过来。弥江想了想,停在了大殿外,他对侍立在身后的缎棋说,“你去说一声让和苏出来,怕这么走进去吓着他了。”
缎棋道了声是,连忙走进去传话。
和苏站在大开的宫门前,乍一看见立于面前的弥江,有些不可置信的感觉。“……父王……”一句“你怎么来了”几乎要脱口而出,不过和苏及时收住了,愣了片刻这才似乎醒过来,要行礼参拜,弥江拦住了他。
夜阑星空中几片浮云飘过,在黎明的天空中有些隐约的影子。
弥江抬头看了看天,仿佛在自言自语,“快五更天了……”然后他看了看和苏,笑着说,“进去再说吧,这里冷。”
和苏亲手奉了茶水,又布置了一小盘宫点给弥江,这才恭敬地垂手侍立一旁。弥江坐在和苏平时坐的躺椅上,身旁的熏炉中散出带着清荷香味的暖风。
弥江双手抚住膝盖对和苏说,“别那么拘谨,我们说是君臣,终归还是父子。”抬手指了指一个绣墩这才说,“坐吧。”
弥江问了和苏最近的情况,诸如身体怎么样,太医都用了什么药,微音殿送来的人参可还好。和苏回答的也谨慎,都是弥江问一句,他答一句,最后当和苏回答完了以后,他们都有一种无话可说的感觉。这是一个很奇怪的时刻,也许他们父子之间的距离过于遥远,他们对这样近似温馨的感觉都十分陌生,那是一道无法跨越却又看不见的鸿沟。
“和苏,明天就在净土寺祭天,你母亲那件红色披风,奚朝祭司想要诵经祈福。”
和苏低着头说,“是,儿臣这就让人送到微音殿。”
弥江手中拿起了和苏放在那里的盖碗,抿了一口温茶,慢慢地说,“先太后,也就是我的母亲曾经说过,你的性格可能最像我,当时你还在襁褓中,我有些不以为然。”弥江说着站了起来,“不过二十年后的现在,也许她说的对。不用送到微音殿了,你直接送到净土寺吧,你的师父他想见你。”
眼前的郑王有一种前所未有的伤感,和苏甚至可以清晰地感觉到父亲眼睛中流露出地一种情绪,极淡的。和苏说,“父王……我这就送过去。”
弥江微微点了点头,“多陪陪他,奚朝他快要死了。”弥江放下茶碗,站在面前那个小小的几案旁边,“别惊讶我是怎么知道的,那和你无关。”
“儿臣不敢多想。”
和苏连忙也站了起来,还是那样半低着眼睛,额头上的发丝垂了下来,有几缕遮住了他的眼睛。也许是因为不在平日里上朝的日子,一向仪容整齐的和苏没有穿戴玄色龙纹朝服而是着对领长衫,外面罩了一件湖色开襟长袍。
弥江的眼睛扫了一下和苏,突然盯住了他在衣襟下露出的锁骨,眼睛一暗,随即看向了别处,不远处一排紫檀木书柜,里面装满了各式古书还有一些东宫的卷宗。
“和苏,其实你恨我是吗?”
和苏的头低得更低了,“父王这样要冤死儿子了,儿子怎么敢?”
弥江的声音透出疲惫,他说了句,“……只是不想让你再步我的后尘,不过……”弥江话说了一半,伸出手把和苏的衣服领子整了整,接着说,“外面天冷,等晌午再出去吧。”
弥江的离去和他来时候一样地匆忙,和苏曾经有一刻以为自己沉浸在幻觉当中,父王的话,还有神态一切都不真实,就仿佛是午夜的迷香萦绕出来的想象。
他对着铜镜打开了方才被弥江合拢的衣襟,看见自己的锁骨下面是几道痕迹,虽然已经很淡了,可是依然可以清晰地看出那是什么。
和苏一惊。
那是翊宣留下的吻痕,而他的父亲显然知道了所有。
和苏最后轻出了一口气,坐在了镜子前面的。
“……不想你步我的后尘……”
后尘,这就意味着,他的父亲曾经也经历过那样禁忌的爱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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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土寺黄金鎏成的顶在阳光下闪动着耀眼的光芒,和苏从马车上下来,被这样的光几乎照得睁不开眼睛。远处一排一排的禁卫军让净土寺平添了几分的肃杀之感。
和苏突然想起很久之前有人对他说过的一句话“世俗一般邪恶的神圣”,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记的尤为清晰。
奚朝正在为明天的祈祷而斋戒,素净的长衫外面露出的是用香花水洗净的手指,捻起一柱香插入香炉。他转过身说,“殿下,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奚朝大人,小王来送母后的遗物。”大殿上,和苏双手打开那个樟木盒子,正红色的丝绣沉静而整齐地叠放在其中。奚朝站在旁边,清瘦的脸上似乎有着复杂的表情,像在回忆什么,然后他轻轻合上了盖子。
这是和苏两年来第一次近处仔细看着奚朝,他瘦多了,净土寺的金壁辉煌也无法掩盖那种从身体内散发出的虚弱,他的脸色都是灰白色的。
和苏要说什么,奚朝看着他,突然问道,“日朗送来消息,说你去过城外。殿下……怎么不直接来找我呢。那日刚进雍京的时候,我以为你会来。”
和苏面对这样的问题突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不是没有想到奚朝,可是他居然下意识的没有直接过来,也许是自己怕净土寺的戒备过于森严,而他不想冒任何危险。不过这些都是辗转间的心思,很多只在一念当中,无法准确说清楚。最终,和苏也只是笑了笑,他说,“师父,不敢打扰。再说,你的身体不好。”
“叫我师父……”奚朝低头笑了一下,“我现在还能清楚的记得你第一次到神宫时候的样子,那天的雪很大,神宫祭坛上的雪更大。”
和苏想说他第一次上神宫的时候是在夏天,不是冬天,不过看见奚朝这个样子,他无法反驳,但是,却也再也笑不出来。
奚朝的声音很轻,“和苏,你这是背叛你的父亲。”
“师父,我只是想活下去。”
和苏还想说什么,奚朝从身边拿起一柄剑递到和苏面前,是子空剑,大郑神宫的象征。
“拿着它吧,和苏,把你的佩剑给我。飞天剑曾经是一位公主的佩剑,也是神宫的藏品,就让我一并带回岐山。”
和苏没有接过子空,也没有递过飞天,他问,“一并?”
“对,和你母亲的那件红衣。”
和苏看着奚朝手中的子空,“师父,那是子空剑,它只能给下一代的祭司。”
奚朝一笑,“拿着它吧,不然你明天无法调动神宫的军队。”
“我可以认为,师父你同意了吗?”和苏卸下了佩剑,绯红色的飞天剑,每一块宝石,每一朵雕花他都那么熟悉。
奚朝接过飞天剑,问和苏,“日朗为什么会对你如此忠心?”
“我不知道,也许是原来在神宫的时候,只有我能打赢他吧。”
子空握在手中,一阵奇异的触动。
剑柄上的花纹似乎在移动,那些野草一般的花顺着剑柄的转动而飘移,而剑柄似乎自己贴合和苏的手掌,一切好像有些诡异地完美。
奚朝说道,“是因为他个人的意愿,他选择了你……”
“师父,以后这柄剑,我应该给谁呢?”和苏的话,其实就是问奚朝,下一代的祭司是谁呢。
“这些我都不用再担心了,一个快要死去的人其实是最幸福的,他不用担心很多事情,包括这些。”奚朝说着,把飞天剑放在樟木盒子旁边,他继续说,“殿下,我们都累了,请回去吧。明天对于我们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一天。”
和苏得到了匪夷所思的答案和无法拒绝的逐客令,他把子空剑配在腰间,从净土寺中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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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
和苏被热气腾腾的燕窝粥烫了手,捧着碗的秀远有些惊惶,和苏摆了摆手,说了句,“放那吧,我现在什么都吃不下。”说不上来为什么,和苏有些莫名其妙的不安,他在内殿中踱了几步最终坐在躺椅上。
他对站着的秀远说,“拿上东宫的令牌出城,到雍京西北大营,如果看见谁拿着虎符要接管那里的军队,你可以便宜行事。”
秀远知道这就是一道暗杀命令,他说了声是,然后却有些迟疑地看着和苏。
和苏问,“怎么了?”
“殿下,就雍京现在的形势,接管雍京西北大营的极可能是萧王殿下。”
和苏没有说话,却带着无可违背的意味,秀远单膝跪倒,行了礼就退出内殿。他没有看见和苏的下唇几乎要被他细白的牙咬出了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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翊宣在东宫朱门前卸下了佩剑,他把风帽摘了下来,由小太监领着,直接就到和苏寝宫大殿前。他立于大殿前,周围就是空旷的院落。
除夕夜的雍京充满了小雪和爆竹声,东宫高墙间隔开的就仿佛是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