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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怯懦者的儿子和1999-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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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太无,现在你该看见了吧,他们几个联合起来针对我,针对你。没事的时候,他们谁认你这个穷大哥,走过他们门前都怕叫了你一声会少活十年。现在有事了,左一声大哥,你看怎么办,右一声大哥,你看行不行。反正,不管怎么说,棺木钱我是一分不会拿的,遗产谁也不能少给我一分。”元伯妈不知不觉从里屋冲了出来,在一条矮凳子上坐了下来,唧哩咕噜的就是一通:上至她嫁到张家园是怎么孝敬二老,中到她哭琴奶奶的时间比谁都长,下连最近幺太爷住院她是怎样任劳任怨……
“我说你呀!你呀!”元伯对他的这些话早已是听一个字便能背一段话了,见太柱伯他们起身要走,便叫玉芹姐:“把你妈拉出去,去哪儿都行。”见元伯妈不想走,他高高地举起手掌:“你去是不去?”
元伯妈无奈,只得由着玉芹姐拉出房门。
元伯妈刚走到门外,又回过头来,大声说:“撵我出来,我就出来,反正我也不去哪儿,就在门口听着,看你这几个斯儿怎样整我家。”
太勤伯刚想出去打人,被喜伯一把拉住,使劲一扯:“坐下!”太元伯则一大步跨到了门边,还没有冲出去,便听见外边打了起来。几个妇女一齐说:“你骂谁是斯儿!”又听见玉芹姐哭着叫了起来:“爸,你们快出来啊!二婶她们在打我妈!!”
屋里的人忙冲出去,拉亮了檐角灯,只见元伯妈被柱伯妈、勤伯妈和六婶按在地上:柱伯妈扯她的头发,勤伯妈卡她的脖子,六婶则与她保持一定距离,瞅机会便朝她腿上踢几脚。元伯妈被按在地上,手脚一点儿也不闲着,在空中乱舞,口鼻发出“噗哧噗哧”的声音。玉芹姐尖声哭叫着,拉开这个婶子,另一个婶子又冲上去,拉开另一个婶子,这一个婶子又扑上去,只得在母亲周围左拦右挡。
喜伯、太杰叔、国阳和我忙过去把她们拉开。柱伯妈和勤伯妈的脸都被元伯妈抓破了,衣服也撕烂了,只有六婶丝发未损,她只是被玉芹姐推了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元伯妈最惨,头发连着头皮被撕起一大撮,头上流了血,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眼角和嘴角也肿了,身上还到处是一些泥脚印。我们才把她们分开,她们便“七八太阳”地骂开了。
太元伯和太柱伯、太勤伯、太琛叔没有过来,在一旁瞪开了眼。
“你们还说没有让她们来!原来是打埋伏!”
“是她们自己来的!”
“她们这么打你嫂子,你们却这么由着她们!”
“我没有她这样的嫂子!”
“你们不认她,也别认我!”
……
他们看样子也要打起来。若是那样,我们再是三头六臂,怎么能劝得过来?
“反正棺木钱和石碑钱我不出!”
“不出大家统统不出!”
“不出就别想分遗产!”
“不分撑死你!”
“你狗日的!”
“你狗日的!”
……
他们争吵得越来越历害了,“七八太阳”也越来越多,我真为幺太爷感到难过。
接着,不知怎么的,本来是三家针对一家的,现在变成了诸候混战,各自为政。
邻居们上来劝慰,都不起作用。他们吵得越来越历害,又动起了手,老的对老的,少的对少的,男的对男的,女的对女的……
煮豆燃豆萁,豆在滏中泣。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我跑开了,跑到了太琛叔家——跑到了幺太爷的灵堂。
幺太爷躺在堂屋正中央的一张木床上,木床底下垫着厚厚的棉被,他身上穿着二奶奶她们新近给他缝的青衣,脚下穿着同样是二奶奶那些老妇人纳的青布千层底。他安安静静地躺着,他的脚下,是一盏幽幽的青灯和一把悠悠的祭香。
我跑进来后,扑通地跪到他的脚下,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后,站起身来,把他扶了起来。
“小玉夫,你疯了!”二奶奶奇怪地看着我。哭丧的人也都看向我,停止了哭泣嚎啕。
“我没有疯!是幺太爷这一家人疯了。”我不再说话,背起了幺太爷。
“小玉夫,你是要遭报应的!还不快把你幺太爷放回来躺下!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罪过!罪过!罪过!”二奶奶双手合什,身体发颤。
“小玉夫!回来!回来!罪过!罪过!”
我没有听她的,背上幺太爷跑回到仍在吵闹、打斗的幺太爷的子孙们面前,我的后面跟了长长的一支队伍。
吵闹、打斗,停止了。
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
躺在太师椅上的幺太爷的尸体,栩栩如生。
太及叔来了,拖着一口有机玻璃做的棺材。这一整天,他都在县里殡仪馆里洽谈。
“你们吵啊!——闹啊!——打啊!——吵够了吗?——闹够了吗?——打累了吗?——继续呀,老爷子就在这儿看着呢!”太及叔扶着躺有幺太爷尸体的太师椅,泪水如两条小河,滚到了他的下巴,又掉到了幺太爷的额头,顺着头往下流,有的成了老人的汗,有的则成了老人的泪……
“我不明白,难道老爷子的两万块钱不够买他的一口棺材,一块墓碑?!我告诉你们,老爷子的钱,我一分不要,你们爱怎么着就怎么着。老爷子的丧葬费,我也不要你们一分,我出!该成了吧!!——老爷子没有你们这样的子孙!——小玉芹、玉全、玉贵,还有小玉忠、玉志、玉华,你们不但不劝好你们的老子,看你们成了什么样儿!你们——老爷子一个人孤伶伶地躺在病床上的时候,你们聚到一块,不是想着给他治病,却在那里为他的丧葬费反目成仇——我们是兄弟,是同爹同妈的五个兄弟,不是仇人啊!现在,他老人家尸骨未寒,你们又在这里同室操戈,若不是玉夫把他老人家请来,说不定你们有人要跟着老爷子一道去,向他尽孝道,那才叫人感动!——叫人笑掉大牙!——该怎么做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我再说一遍:老爷子的钱,我一分不要,你们爱怎么着就怎么着;老爷子的丧葬费,我也不要你们一分,我出!”太及叔说完,走到幺太爷面前,跪下身子磕了九个响头,说了句“儿子不孝”后,用纸巾擦干自己掉在幺太爷脸上的泪,然后扶起他,将他背在背上,步履艰难地走向自己拖来的玻璃棺,但并不将他放下,而是又朝着太琛叔家里走去……
幺太爷的葬礼举行了两种仪式。
太及叔很尊重元伯他们的建议,前三天先在太琛叔家里为幺太爷依旧请了道士做了道场,他也跟着绕了棺,披了麻,戴了孝,拄了哭丧棒,受了亲朋殡礼。第四天,他便将幺太爷的遗体转到县里的殡仪馆,在那里举行了幺太爷的遗体告别仪式。太及叔的上级领导、各企事业单位的朋友、各乡镇同僚、各村支部、以及太及叔的同学及其他亲友,分别以各种方式进行了吊唁,表示了慰问,仅花圈就有134个。
最后,在鞭炮声中,幺太爷的遗体被送到了县城西的火葬场进行火化后,安葬在县城北的“思亲园”墓地。太及叔表情严肃地种了树。
我父亲也安葬在这里,我怀着特别复杂的心情祭奠了他,黄慧和我回来时,刚到县城,我便带着她来看了他,希望他能安息。
我默默地又在父亲的墓旁种了两棵树,一棵系着他的名字,一棵系着我和黄慧的名字。
我和国阳为太元伯做总管,支出各种香火费、火食费、桌椅租金、购买寿碗的费用共计2938。42元。收入亲友送的殡礼:钱共计14980元;物,丝被45床,床单60床,猪8头,羊8只,折合人民币约11450元;幺爷的遗产分配:5037。50元。
这时,我终于明白,人们为什么要把老人的过逝称作“白喜”!可父亲过逝并不是这样的啊,也许是因为我从未把它当作“喜”来看待的原因吧!
大刚约我开公司
    (插曲)
幺太爷丧事的第二天,绍甫便回来了,鼻青脸肿的,额头上还裹着药纱。张玉夫他们去省城不久后,他也去了省城。齐富曾约他一起去,那时他的手气正好,正赢着呢!不想风转向了,张玉夫他们刚走不到一个小时,他便输了个精光,这才后悔没有跟着一起走。
身上没钱了,留下来也没什么意思,他决定上省城,可是没有车费,怎么办?他有办法,向莲婶借,怎么说自己也是张太德的外甥。莲婶起初不肯,但还是借给他了。他到省城以后,并没有像张玉夫他们一样去找张太德——他二舅,而是去找何德利(村里有很多传言都说,他是何德利的儿子。何德利待他本来很不错的,但他总是来借钱,借了又不还,也就有点儿恼他),何德利见他来,没给他好脸色看,扔给他三百块钱,把他赶跑了,却无意中从他嘴里得知莲婶与大刚的关系不太象样。
绍甫被何德利赶跑后,便去找张太德,说了大刚许多话,委婉含蓄,意藏其中,指望能从张太德那儿得到一些钱。张太德不待他说完,狠狠地给他一耳光,说他“胡说八道”。他不敢再说,眼睁睁地看着张太德开车走后,才自去玩耍。正是在那天晚上,张玉夫他们看到了张太德的愤怒。
绍甫在省城呆了一个多月后,又回到张家园,莫明其妙地去找张太明借钱,还真借到了。张太明借钱给他后,意然叫回张玉虎,并去地区医院做亲子鉴定,接下来便开始和四婶闹离婚。绍甫害怕四婶找他的麻烦,便又跑回省城。
在省城又混了一个多月,手风又好转,小赚了一笔。这天,他手里拿着十来串羊肉在街上吃,不想一辆小轿车在他身旁停了下来,从车里走出一个一米八O左右的大个子,戴着墨镜。他认出是大刚,刚想跑,却被大刚一把抓住领口,着实地打了一顿,并把他身上的钱掏了,只扔了20块给他,说以后“见一回打一回”之后便开车走了。他是怎么也想不到大刚会在短短的时间内变得如此阔绰,有了自己的车,他也害怕再碰到大刚,再遭痛打,只得扒火车回到县城。还好,在县城用那20块赢了几百块。不想两个男子提着棍子找到他,二话不说便打。他认得是四婶的两个侄子——玉虎的两个表哥,吓得连忙逃命,但额头还是挨了一下,裂了一道口子,他赢的钱刚好够医药费。最后,没有办法,只得又回到张家园,幸亏张太明没有对他怎么的,他自己也不敢去招惹张太明。
恒伯和恒伯妈离婚不成,气正不知往哪儿撒,见他回来,就拿他做了出气筒,说他“死赖在这儿这些年,不干活,只知吃了赌,赌了吃,死不要脸。”他受不了气,便假装到张太琛那儿帮忙打杂,有了“白喜”饭吃,便和赌友通宵达旦,可身上没有钱,只能看,看得心子痒,大家又不肯借钱给他。正在这时候,大刚回来了,开着他的小捷达,戴着大大的墨镜,头发油光可鉴,额前的那一撖更是精神抖擞。
人们议论说:
“大刚发财了。你们知道吗,大刚发财了。”
“真不简单,两个多月的时间,出去是两手空空的,回来是开着小车来。”
“比他叔还要历害!”
“我看啊,肯定是做一些不光彩的事——贩毒、走私……”
……
尽管议论纷纷,但都非常羡慕,都笑着和大刚打招呼。大刚对大伙也非常热情,和大家有说有笑。
他先安慰劝解了恒伯和玉林,然后便去看望了恒伯妈和玉成,可二人的态度很冷漠,就像不认识他一样,盘腿坐着,根本不答理他。他很无奈,给了管理员一些钱,请他在伙食方面多加照顾,管理员答应了。
然后,他便来给幺太爷上香。绍甫害怕挨打,像一只躲避猫的老鼠,匆匆忙忙地收拾了行李,苍惶地回他将近十年没有回去的山坳去了。
这天晚上,我刚把太元伯的帐簿交待清楚,大刚便找到我,约我去喝酒。
太元伯说:“在这儿也一样喝!酒菜有现成的。”
大刚说:“元伯,不瞒你说,我想和玉夫谈一些私事,在这儿不太方便。”
太元伯很是理解,便说:“那明天过来,好好喝一顿。”
我便起身告辞,元伯一再叮嘱:“明天一定过来。”我打算明天回省城,元伯便说他来请我吃早饭,客气了一番,大刚有些不耐烦,拉起我就走。
到了镇上的“永安楼”,我们选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坐下,要了酒菜后,大刚便习惯地点了一支烟。
“大刚,有什么奇遇,与众不同了。”我说。
“呸!还说什么奇遇呢?别提了。”他顿了顿,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缓缓地从鼻孔渡出,手指轻轻地将烟灰弹在烟灰缸里,说:“倒是你小子,有了艳遇。听他们说,你女朋友蛮漂亮的,而且特别温柔。”
我只微微地笑了笑,并不回答。
大刚又说了一些玩笑话,然后很正经地问我:“玉夫,还记得以前我们说的话吗?”
“什么话?”我问。
“你小子给我装糊涂啊?我们不是说好,如果我开公司,你给我做经理的吗?”
“开公司?”我有些出乎意料,“我是说你与众不同了嘛。你说说看,开什么公司?”
“清洁公司。”
“清洁公司?”
“是的,我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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