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世浮沉-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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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纯白痴的我没有什么想法,依旧努力学习。因为一次偶然,我被张涧冰“好心”推荐给学院学生会,帮忙抄写海报。就是用很粗的马克笔在黄纸上写某年某月某日组织什么活动,重复劳动却不需要太好的字,只追求数量能让人看懂就行。我小学时总被罚抄课文单词什么的,干这个得心应手。其实宣传部最苦最累,很多人当初加入没做多久就不干了,这个部永远缺人,好不容易抓住我怎肯放手?于是我莫名其妙地在学生会的档案上签了字画了押,成了院学生会宣传部的一名干事。他们很后悔没有早点发现我这样吃苦耐劳的好同志。
体育部的人一直想吸收张涧冰,甚至体育部长许诺只要张涧冰在体育部挂名,他卸任就把部长的位子留给张涧冰。张涧冰却始终给他否定的答复,原因是没时间参加活动,对学生会也没兴趣。
自从我卖身学生会,每次纳新被当成活人招牌,学生会招进的女生数量直线上升。有许多什么也不知道的大一小学妹,被我俊美的外表欺骗误上贼船,入了宣传部。宣传部长看着日益增长的养眼部员,乐得合不拢嘴,对天发誓他如果将来进入学生会核心层,一定保我当部长。
王铮已经与女友如胶似漆,每天晚上知心哥哥广播,改成了女友热线N小时。霍中华除了学习,还忙着按院党委书记指示筹划院党校培养新党员的事情,泡妹妹暂时放到脑后。张涧冰夜不归宿变成周五晚上和周六晚上两天,但是除了我好像谁也不再关心这件事情。
我们屋的人都知道,张涧冰周六周日接了三个家教,美术英语数学物理化学全能教。周末不休息,去他表哥那里每次回来又极为疲倦,这样下去身体会累垮的。他的表哥为什么不劝劝他?他从来没有给张涧冰打过电话,柳叔叔来的时候也没提起过有这么一个人,日子长了,我开始怀疑张涧冰的表哥是否真的存在。如果不存在,张涧冰周五周六的晚上到底去了哪里?
20
我的乌鸦嘴是很灵验的,在学期末最紧张的复习阶段,张涧冰忽然病倒了。
病来如山倒,他躺在床上发高烧,拒绝打针吃药。床都下不了,课是没有力气上了。我们试图把他强行扛到医院就诊,他却说只是普通的感冒,硬撑着,靠我给他的三片过期的退烧药维持。结果烧是退了,改为拉肚子。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我由419公约上的受益国地位下滑到被压迫地位,床前床后衣不解带的伺候张涧冰养病。他除了支使我打水打饭洗衣服,还要我帮他做值日画图抄笔记外带上课答到或者请病假。
期末那会儿最紧要的是占8个学分的设计课大作业交图,为了这个,许多人逃其他的课甚至熬夜画图。所以本来80多人上的课,基本上只有20多个能到,代替别人答到是不可能的。缺课总要有理由,没有医院的假条,我们只能自己编造令人信服的说词。我们总结前人经典,结合张涧冰同学本身的特色创新,编得可以说天花乱坠,教授们奈何不得。
最诚实的理由:他吃错药上吐下泻,不能离开宿舍厕所10米以上距离。
最体面的理由:他长得太帅,影响班上女生上课作笔记,所以牺牲小我顾全大家。
最令人同情的理由:他可能迷路了,碰见女流氓。
最病态的理由:他起晚了正在刷牙。结果下课时教授还记得这茬问他牙刷完了没有,霍中华只好解释说他有洁癖,经常洗漱一两个小时。
最变态的理由: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不舒服。
…………
张涧冰从周一到周五整整病了五天,病愈之时他的名声形象也被我们毁得差不多了。可怜我辛辛苦苦照顾他,到头来落得最惨下场受他埋怨。我一无党组织作靠山,二无女朋友作后援,智力低下百口难辩,跳到学校那个充满漂白粉的游泳池里也洗不清。
“我已经好了,今天晚上去表哥家。”张涧冰说。
我没想拦着他,但是我不得不说实话:“你站起来的时候身体在做简谐振动,你一个人去行吗?要不要找人送你?”
“屋里只有你。”张涧冰瞟了我一眼,好像在评价我是否已经从北京猿人进化到人类。
下周一有一门考试,霍中华回家复习去了。王铮当然是与女友在自习室共同奋斗。所以,艰巨的任务看来只有我一人承担了。我冒着有可能被拐卖暗杀弃尸的危险,鼓起勇气说:“我送你去吧。”
张涧冰试图自己离开,没走到宿舍门口就一阵眩晕,理智终于战胜情感,无奈道:“你陪我去,你自己回得来吗?”
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通常我去过十次以上的地方都未必找得着路更何况从陌生的地方独自返回。我思考了一下决定:“我陪你去,再陪你回来。”
“你应该知道自从大一学期末宿舍楼下100声,到419公约、黑眼圈事件,加上目前过期药片等等一系列事情,咱们两人的关系并不很好。我总是找机会整你害你,我生病的时候对你呼来喝去,病好了还埋怨你败坏名誉。你心里不记恨我吗?为什么总是对我和颜悦色奴颜婢膝关怀备至?”
我眨巴眨巴大眼睛仔细想了想:“我妈说百年修得同屋住,千年修得共枕眠。咱们这是难得的缘分。”
看涨涧冰的眼神和脸色,我觉得他显然又曲解了我的意思。他僵硬地笑了笑:“伯母的想法怎么跟柳叔叔如此相似。”
“其实我不是不想反抗,只因脑子笨身手差,智慧武力都不及你,甘拜下风。”
“你少损我了。每次我害你都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张涧冰叹了口气,“你真的想陪我去?”
“当然,我担心你的身体。”
“没想到你对我还挺好的。”
我微笑道:“是啊,你生病的时候都是我用自己的饭卡给你打饭。你发烧时就说病好了要请我吃一个星期饭。我记在小本子上了,还有你按的手印,你若出了意外,我找谁去兑现?”
张涧冰一个没站稳就要跌回床上,我赶紧上前扶住他。
他略带哭腔道:“那是我高烧头脑不清说胡话,我不记得按过手印,一定是你们趁我睡着的时候捣的鬼。我不干了~~~~”
我动了恻隐之心。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他请我吃饭从一个星期缩短到3天9顿。但是他今天必须让我陪他去表哥家。
“好,我带你去。”张涧冰正色道,“不过你要指天发毒誓,坚决不对第三个人透露今晚你的所见所闻。”
“苍天在上,弟子安于世在下,过往神明为证,我坚决不对第三人透露今晚所见所闻。如违此誓,让我回家迷路,上厕所掉钱包,饭卡折在刷卡机里,期末考试不及格,上街被女流氓强暴。”
我跟着张涧冰念完毒誓,一阵冷汗淋漓。暗暗佩服张涧冰的聪明,这么毒的誓言,我是绝对想不出来的。
我扶着他坐上公共汽车,辗转一个多小时到达目的地。下了车,走出十几米,他带着我进入一幢大楼的后门。进门之后向下走了一段楼梯,估计是地下一层。再推开一道门,里面豁然开朗金碧辉煌。
一个浓妆艳抹的姐姐招呼道:“小张,你来了,赶紧换衣服,你的节目快到了。”
张涧冰叮嘱了我一句:“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不许说话,有什么疑问憋在心里。否则我不带你回学校。”
我屈服了。眼睁睁看着张涧冰从一大排亮丽的衣服中拿出一套,转身走进一扇小门。那门上写着“更衣室”三个字。我默默地坐在张涧冰指定的椅子上,百无聊赖,不能说话只好用眼睛和耳朵感受陌生新奇的环境。过了一段时间我渐渐明白这是某间声色场所的后台,张涧冰也不是来找表哥的,而是在这里演出打工赚钱。
“小张怎么还没出来?他平时换装很快的啊?”一个姐姐问了一句。有位哥哥立刻敲了敲更衣室的门,里面没人回答,然后大家听见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把门弄开以后,发现张涧冰晕倒在地上。
我赶紧凑上去,把张涧冰扶起来。
“你是小张的朋友?他怎么了?”人们七嘴八舌询问议论,“病了吗?脸色很苍白啊。”
我简单解释道:“他在床上病了一个星期了。今天刚好一些就坚持要来。”
张涧冰此时幽幽转醒:“我没事,今天不来演出,这个月缺勤一次,我的奖金就没了。”
“真可怜啊。为了那点奖金拼命。”人们叹息。
我抿了抿嘴唇,毅然决然道:“张涧冰,我替你演出吧。”
“你会吗?我可是迪厅台上跳街舞的。”
“跳舞,我小的时候学过。”
那个浓妆艳抹的姐姐仔细打量了一下我的容貌,笑道:“小张,你朋友长得不错,身材也好,既然他学过,就让他替你一次。”
张涧冰目前的身体状况显然没有别的选择,但他仍然怀疑道:“你真的会跳街舞?”
我傻傻点头。
人们似乎都被我的外表和自信欺骗了:“这有什么难?跟着音乐疯狂摇摆就可以了,台下的人不重视舞技,只看帅哥。”
原来街舞的真谛就是这样。我换了服装,被人画了一脸妖艳另类的彩装,基本上面目全非,连我自己都认不出自己。上台前我又坚定一次信心,我有舞蹈踩点的音乐基础,有柔道练就的柔韧肢体和超强体力,再凭着一股谁也不知道我是谁的大无畏精神,义无反顾。
怎么说呢,我的乐感还是不错的,虽然玩不出张涧冰那些霹雳花样,但是跟着曲子像触电一样狂摆我还是学得很到位。迪厅的狂欢夜场在凌晨2点结束,我终于可以回到后台休息。
我浑身的骨骼肌肉像散了架一样,但是当张涧冰拥抱我,在我耳边温柔说“谢谢你”三个字时,我极为受用,疼痛立刻转化为甜蜜留在心中。
我一直遵守誓言,和张涧冰的关系也越来越融洽。他开始慢慢习惯我的傻,包容我的无心之失,督促帮助我学习。与一名学习好的同学做朋友,对我来说可以获得很多好处,学到许多课堂上学不到的东西。
尤其在大二下半学期准备全国四级英语考试的时候,好朋友的作用更加明显。四六级英文考试是中国高等教育中一种很变态的除了拿证毫无实际用途的考试。只要学英语的,没有四级证书,大学本科就无法毕业。没有六级证书,研究生文凭也拿不到。所以每个大学生都在为此不懈奋斗,一次不过就再考,源源不断将考试报名费上交,造就了一批编应试教材发达的名人外带养活了替考枪手和做假证的。
现实是严酷的,再有怨言也无处申诉,只能向制度低头。一个字:考!
张涧冰每天看英语书背单词,对我都很少讲中文,我只能被迫耳濡目染,享受全英文生活环境。他还要求我帮他听写单词,作为报答他不顾我推辞仍然坚持为我听写单词。木鱼有被敲穿的时候,这种魔鬼特训的结果就是我和张涧冰四级都是一次顺利通过。我一分不浪费考了60整。张涧冰四级优秀,据说还要参加口语考试。
在大学里又混过一年,没有不及格科目,还通过四级考试。我爸妈高兴的仿佛一下年轻了十岁。暑假里好吃好喝的供养,任我玩乐。
最让我高兴的是,我接到了吴优打给我的电话。电话那一端,他的声音显得有些缥缈,只是几句简单的问候。我却滔滔不绝地将憋在心里两年那么多事情讲给他听。他听着,会偶尔发笑偶尔叹息。末了他说:“看来你过得很好,我不用担心了。我呆会儿有事情,先聊到这里吧。”电话挂断以后,我才意识到还没有问他的情况。我家的电话没有来电显示,我急忙查出他家的电话号码打回去,却听见电子合成的声音告诉我这是空号。他还是老样子啊,喜欢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好像永远不需要别人为他做什么。
大三开学前的小学期,学院安排了古建筑测绘实习。实习动员时教授和辅导员就说了要我们做好吃苦的准备。我爸妈也嘱咐我出门在外,行李应化繁就简尽量实用多用,衣食住行因地制宜,特别要团结同学,防止自己走失。幸好有这些预防针,我踏上旅途的时候能够顺利愉快,紧跟组织。我们这次去测绘的古建筑是辽宁新宾满族自治县清永陵。据说成吉思汗的几辈祖宗们都埋在那里,是清朝龙脉所在。
教授的几箱测绘仪器,供同学使用的30多块1平方米以上见方的0号大图板、一大把钉子尺一字尺,装车卸车换车都是男生负责。瘦弱如我也逃不过抬箱子的命运,像张涧冰那样高大挺拔一看就有力气的,更是得到充分利用。
晚上8点火车从T市出发,经过一宿又一个上午到达某个大城市转乘大巴,颠簸几个钟头,我们终于进入大山环抱的清永陵地界。
陵园并没有我们想象中的宏伟浩大,而是地处偏僻,寂静幽深。距离最近的有人烟的村镇没有其他交通工具,徒步需要行走半小时以上。因为教学经费有限,我们住不起村镇的旅馆,而是被安置在陵园边上几间废弃的平房中。领队的助教从镇上请了一位大师傅每天来这里开火做饭,供给我们一日三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