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雪飞云-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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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再不管他。这费力不讨好的摄政王,我也不耐烦再当。朝廷宫中,都由得皇帝自去折腾,我只要回家,好好地睡上十天半个月。
第四日,也就是昭文帝服下雪明草的第四十九天,飞云早上又照例批完了奏章,见昭文帝仍是躺在床上毫无动静,似在沉睡,便稍稍放下心来。他这一月来辛苦非常,这几天监视皇帝,更是日夜担惊受怕,紧张焦虑,丝毫不能放松。飞云此时已是心力交瘁,头痛如裂,连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再也支持不住,趴在案上迷迷糊糊睡去。
飞云半睡半醒之间,忽听得昭文帝一声惨叫:“哎哟!”飞云猛地惊醒,忙奔到昭文帝身边,问道:“你怎么了?”却见昭文帝已起身,正坐在床边,皱着眉头,右手捂着胸口,满脸痛苦之色,一边喘息一边道:“云儿……我,我突然觉得……觉得心口好痛,不知是怎么回事?你快来帮我看看吧!”
飞云一听这话,以为昭文帝病情反复,惊讶担忧,也不多想,急忙伸手去摸他胸口,刚探至他身前,突然手腕一紧,昭文帝已反手紧紧地扣住他脉门!右手一带,已将他带到床上,同时左手连点他数处大穴。这几下兔起鹊落,身手干净利落。本来此时昭文帝功力只恢复了几成,断不是飞云对手。但事起仓促,飞云毫无防备,来不及招架已全身受制,张口欲要骂时,发现昭文帝连他的哑穴也点了,作声不得,便只有恶狠狠地瞪着他。
昭文帝奇袭得手,看到飞云不能动弹,也说不出话,总算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擦去额上汗珠,为飞云脱去鞋子,将他搬到床上放好,盖了被子。见飞云正怒目而视,昭文帝只好对他笑了笑,用手轻轻把他双眼合上,却发现自己刚才用力过猛,竟是站立不稳。昭文帝定定神,吸口气,终于摇摇晃晃地挣扎着走了。
飞云见他一笑,虽满是歉疚神色,却还有一丝隐隐的欢喜得意。合上眼睛,听他径自走了,一时怒火中烧,便想用力冲开穴道。谁知昭文帝下手甚重,手法亦极怪异,飞云试了一下,徒劳无功。心知若要解开这穴道,就算是竭尽全力,也至少得一个时辰以上。皇帝竟下此重手,定是早有图谋,算得到我能动弹时,已是尘埃落定,若要出什么事,一切都已晚了。事已至此,也只能听天由命。飞云想明此节,反倒平静下来,索性闭目养神,不再枉费力气。
复又暗中苦笑:我这几日时刻提防,就是怕他捣鬼,却还是着了他的道儿。原来他这两天安安静静,不是听了我话,竟是在处心积虑,凝聚内力,等待时机。我却轻率大意,茫然不察。本应知他不达目的,又怎会甘心?未料我欧阳飞云,一世聪明,一世谨慎,也会阴沟翻船,上了这天大的当……而自己多年来的良苦用心,终究是付之东流……飞云渐渐悲从中来,面颊上就有了凉凉的液体滑落……
飞云闭着眼无声啜泣,哭了良久,忽觉脸上有什么冰冷而柔软的东西移动,轻轻吸去自己眼角的泪水,接着听见一个声音低低地在耳边道:“云儿,对不起。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我……”飞云大惊,突然跳起,才发现封住的穴道已被自己一下子冲开。转头一看,昭文帝却已昏倒在床边,两只手腕上的道道伤口仍有鲜血渗出……
二十九 望帝春心托杜鹃
昭文帝陷入了一个无休无止的噩梦中。梦里永远是一片冰冷的海洋,无边无际,自己在当中挣扎,什么也看不到……只听见飞云的声音远远地飘来:“我这就走,再也不回来……”
昭文帝大叫道:“云儿,你要去哪里?”
飞云却冷冷地道:“我回成国去,回紫云山去,不许你来找我……”
昭文帝急得快要哭出来:“云儿,云儿,你不要走,要走也得带上我……”海水慢慢地涌上来,就要将自己淹没……昭文帝挣扎一阵,渐渐地失去力气,越来越着急:“云儿,你快救我啊!”
而那飞云的声音却愈来愈远,若有若无,似在冷笑,又似在哭泣:“皇上,不是我不救你,实在是你太狠心。”
……昭文帝忙道:“不!不!云儿你不要走,快来救我,我不要死,我还要照顾你一生一世……”突然一个浪头打来,昭文帝失去知觉,沉入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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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底漆黑……寂静无声……过一刻象是过了几千几万个世纪……昭文帝再也听不到飞云的声音,内心极为恐慌,终于拼尽全力,大叫一声:“云儿!”
昭文帝这全力一叫,竟睁开了双眼,却见头上有一双眼睛正望着自己,正是飞云。昭文帝以为仍在梦里,又轻唤了一声:“云儿?”见昭文帝醒来,飞云眼中似闪过一丝喜色,但又转瞬即逝,恢复了平日里冷漠的神情,也不回答昭文帝,未等他再说什么,便转身往门外走去。昭文帝见飞云要走,忙撑起身来,勉强叫道:“云儿莫走!云儿回来!”见飞云听若未闻,毫不回顾,大为惶恐,欲翻身起来下床去追,无奈久病后身体虚弱,手足发软,“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又晕了过去。飞云打开宫门正要出去,忽听到身后响动,回头见昭文帝已摔在地上。
原来昭文帝自失血过多昏迷后,至今已又过了一月。那日见昭文帝昏倒,飞云虽极为生气,仍不能不救。飞云一面用真气助他,一面急召御医来处方开药。但昭文帝气血大亏,功力亦大损,加之一个月来强行解毒,为制伏飞云又运功过急,又伤了经脉。因此,虽然每日里名贵补药流水般的开来,但过了大半月,昭文帝仍昏迷不醒,没有起色。
昭文帝病势沉重,脉象若有若无,呼吸时断时续,飞云须时时以真气护住他心脉,才留得命在。飞云着急担忧,越想越火,又恨昭文帝使了诡计暗算自己,又恼他耍赖,吃定自己只要见他还有口气,无论如何也会相救。遂每日里不停地“狠心该死的”乱骂皇帝,也不知骂了几千几万次。但昭文帝命在旦夕,飞云自然不能真的丢下不管,还得日夜守候料理,寝不解带,食不知味。昭文帝日日昏迷不醒,飞云有时亦忍不住伤心落泪。
这大半月中,御医们用尽方法仍无转机,私下皆以为不治,想要奏请摄政王早作安排,准备后事,又怎敢与飞云说?飞云心急如焚,火气也越来越大。他平素对待下人本是气定神闲,不怒自威的,现在却是见人就骂,略不称心便动刑罚,御医太监们平白遭了不少池鱼之灾,个个吓得战战兢兢。群臣亦知皇上病危,摄政王情绪不稳,怕惹来杀身之祸,平日没有急事也不敢乱奏。飞云一刻也不能离开昭文帝,也无法上朝,仍是让把紧急的奏章搬到寝宫里处理。
飞云所学虽多,却不精于医道,只得下令重金悬赏,遍求天下名医。也是昭文帝命不该绝,这日来了一人,碧眼童颜,不知年纪几何,自称是西域神医,飞云病急乱投医,忙命请入。那人诊视已毕,献上秘方所制的生血丹十枚,皆殷红如血,嘱咐飞云给皇帝日用一粒,连用十日,即可无碍。飞云验过无毒,便试着给昭文帝服了一枚,果见其脉象有所增强,飞云大喜,感激不尽,欲以万金谢之,那神医却道:“圣上天威远播,西域虽地处偏僻,亦受皇恩。神药救明君,正得其所。”言罢分文不取,飘然而去,就连姓名也未曾留下。
飞云遂依言每日喂昭文帝服用一粒,仍日日为他输入真气,各种补药也不敢少。过了几日,皇帝呼吸渐渐平稳,需要飞云续气的时候也日益减少。昭文帝虽仍不清醒,有时却听得他含含糊糊,似在说着什么,但飞云只听得清“云儿”二字。
这日飞云听昭文帝叫一声“云儿!”声音虽微弱,却甚是清楚,飞云忙到床边一看,正见昭文帝睁开了双眼,飞云知他性命已是无忧,许多日子以来的苦苦挣扎,总算是逃出生天。飞云自昭文帝去漠北后,就几乎没睡过一次好觉。他两年前受刑后体质已大不如前,加上近来旧伤几乎是天天折磨,好在服下的宫中贡品补药不乏奇效,才能勉强维持。这时见皇帝终于醒来,飞云虽然欣喜,却不想理他,只想找个地方安睡,因此转身便走。谁知昭文帝误以为飞云是要独自远离,一时情急,挣扎起床,竟又摔晕了过去。
飞云只好过来,将他抱回床上放好,却觉得皇帝甚轻,看他面颊,也深深地凹了下去,早不似平日丰采,触手之处,皆是瘦骨嶙嶙。飞云怕昭文帝醒来不见自己,又出什么意外,不敢再出他视线之外,只得待在寝宫里守着他。飞云休息不得,心头恼火,这几月来积压的怒气正一点点上来了。
过不多时,昭文帝又醒来,见飞云竟仍在房中,大喜过望。他不知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亦料到定是飞云想方设法将自己救活。回想上次妙计得售,骗过飞云,赶在七七四十九日的最后一天取血成功,仍是暗中得意偷笑。虽然失血甚多,但自己福大命大,蒙上天眷顾,竟然活了转来。飞云还在身边陪着,他表面上纵然冷若冰霜,但终究是极为关爱自己,昭文帝直是喜不自禁,心头暖洋洋地如沐春光。他一想到不日就可为飞云治好旧伤,两人一生的幸福也有了指望,便觉这竟是生平完成的第一大心愿,远胜过当年统一四海。至于之前所冒的种种风险,付出的无数痛苦代价,却认为是一本万利了。
三十 不信东风唤不回
从昭文帝醒来后,飞云虽仍守在宫中,却不再以真气助他。昭文帝躺在床上全身无力,又闷闷地甚是无聊,没事就自己试着运功,这样又过了十多天。他知道这次犯了飞云大忌,大大地得罪了他,只好天天偷着欢喜,却不能表露出来。看飞云不理不睬,昭文帝是早就习惯了,他自觉理亏,也不好多说什么。
这些日子,每日皆是太监来服侍昭文帝,飞云大部分时间都远远地在一边,不理皇帝,有时一整天也不看他一眼,情绪略好些时,偶尔也来端药递水,昭文帝自是受宠若惊。但即使在这时,飞云亦面色不善,一言不发。昭文帝初时不敢惹他,这日却想,他天天这样辛苦,还生着闷气,总不是个事,自己该想个什么法子来打破僵局,逗他笑笑才好。
这时昭文帝已能坐起。一日正靠坐在床上,飞云端了碗药来,昭文帝接过刚喝了一口,就夸张地大呼小叫起来:“哎哟啊!烫死我了!云儿,你莫不是想要谋杀亲……”昭文帝本是想逗他开心,谁知他一句笑话不打紧,飞云多日以来早累积了十二万分的不耐,恨恨地只想杀人,无奈昭文帝半死不活地卧病在床,他一肚子火也无处发作。这时听见皇帝竟然还有心情调笑,再也按捺不住,未等昭文帝后面那个“夫”字出口,飞云已劈手夺过药碗,对准昭文帝脑袋砸了过来!
昭文帝尚未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觉手中一松,眼前一花,忙将头一偏欲要闪避,但两人相距过近,飞云用力又甚猛,药碗来势极快,仍是擦着昭文帝额边的头皮飞过,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立即冒了出来。那药碗“咣当”一声砸在床后的墙上,摔成碎片,药汁四处飞溅。两人俱都吓得面色发白,半天作声不得。
过了好一阵,才听得昭文帝道:“幸好我躲得快……云儿,你太可怕,我知道了,以后再不敢惹你……”苦笑一下,又道:“云儿,你拿这碗砸我,我不敢躲,更不敢不躲。”飞云看他额头上伤口鲜血长流,听他说到“不敢躲,更不敢不躲”,回过神来,也是心有余悸:若是刚才他动作慢了半拍,或者真的任性不躲,这碗要正砸在头上,此时哪里还有命在?好在他这些日子已恢复了一些功力,才未被自己误杀。两人经历了那么多磨难都活下来了,如今就快苦尽甘来,而要是他今天被自己一个失手砸死了,岂不是比天还大的冤枉?
飞云听昭文帝非但不责怪,还温言软语地安慰自己,想到他所为虽不合自己心意,但吃了这么多苦,受了这么多委屈,九死一生,不惜代价,终究一切都是为了自己。自己不但又打又骂,整日里给他脸色看,今天还差点误伤了他性命,也实在是太过蛮横无理。
飞云暗自懊悔,平日里的无明之火也消了不少,默默地找出伤药来给昭文帝止血包扎,又吩咐太监进来收拾。飞云这才重新去温了一碗药来,自己先含一口试过温度,才递给昭文帝。昭文帝也不敢再玩笑,乖乖喝完,等飞云放下药碗,却去握住了他的双手。
昭文帝拉过飞云的双手,一一在唇边吻过,方抬起头来道:“云儿,我知你生气,但你便要怎样,也等我先把你伤治了,好么?”捧着飞云的手,深深地看着他眼睛,昭文帝又低语道:“好云儿,你最疼我,你就怜我这一回。这一生漫长,我终不能对着你这双手,夜夜流泪到天明……”见飞云怔怔地不说话,昭文帝慢慢地将他拉近,轻轻吻上他的唇……
又过了半月。这期间昭文帝要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