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下)-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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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或许你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
当听到凌煜丞瞒着自己在私下偷偷进行婚礼,而且还有了孩子时,男人一瞬间感觉到脚下的世界出现了巨大裂缝,然后一点一滴地将自己吞蚀进去。
以前丞在自己怀中哭诉着不要离开他的话,原来全是谎言……还是他想结婚生子后还跟自己维持性关系?穆千驹越想越不堪,好想大叫,也好想怒声质问,要他告诉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要跟别的女人结婚,可这样大吵大闹实在太难看了……穆千驹还想留下最后一丝自尊给自己。
「穆千驹……」凌煜丞不安地望着他,有点害怕听到他这样从没有过的自暴自弃的口吻。怎么办?自己是不是无意中…摧毁了他所有的自信?
「我也有错,以为用性爱就可以巩固我们之间的关系,以为用热情就可以让你眼中只注视着我一人……我现在才察觉到,原来我的以为,不过是一种愚蠢的自以为是罢了……」穆千驹斯文脸庞浮现一抹扭曲笑容。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凌煜丞拼命摇头,忍住哽咽。
他好想冲上前去抱住他,告诉他事实!告诉他一切!可两人的距离太遥远了,遥远得令凌煜丞没有勇气跨出一步。
「若是我会生孩子的话,我也想用这种手段绑住你,可偏偏我不行……」
凌煜丞忍无可忍地打断他的话:「不要再说了!」他宁愿男人痛痛快快地怒骂自己一顿,也好过他这般充满自虐色彩的发言。
穆千驹紧抿着唇瓣,不发一语地瞪视着他。
过了半晌,他打破沉默道:「我说过了吧,有她,就没有我……你确定你已经考虑清楚了吗?」
「……」凌煜丞心虚地低下头来。
追根究底的话,其实真正阻碍在两人之间的不是这场假婚礼,而是……而是芷娴……
见他不说话,穆千驹以为他产生动摇了,依旧和煦的低沉嗓音中含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及决心:「丞,如果你不是真心想结婚的话,就把那女人交给我吧,我会帮你解决掉她,保证不会出什么问题的。」也许他只是因为不小心有了孩子而不得不结婚吧,这么一想就轻松多了。
传说中会蛊惑人心的就是这种表情及声调吧?可是……
「不行!」凌煜丞闻言猛摇头,吓得根本不敢问他会用什么法子「解决」掉乔雨。穆千驹曾经用过什么雷霆手段铲除掉广告界的敌人他也略知二一,普通人、加上又是他的情敌,铁定会被他玩死的!
穆千驹不解地皱起眉头:「看你的表情也知道你根本不想跟那女人结婚,既然如此,你为什么……」
「……我把戒指给芷娴了。」凌煜丞语调虚弱地道。
「什么?」穆千驹一脸错愕无比地看着他。
凌煜丞轻咬下唇,局促地道:「原因你去问她,若是知道答案之后,你还喜欢我的话……那我就不结婚了。」
「真的?」听到事情还有转圜余地,穆千驹却丝毫没感受到半分喜悦,他只觉得自己不过是从一团迷雾中,又跳入了另一团更大的迷雾里头。
为什么戒指要给芷娴?为什么芷娴可以阻止他的婚礼?
「你还认为我会喜欢她吗?可是除了生日宴会那一次,我再也没跟她私下见面过……」穆千驹一直小心翼翼地不做出任何会令凌煜丞恼火的事,他自己应该也很明白这点才是。
「我知道。」
「丞,你是在试探我吗?」穆千驹觉得自己好似隔着一层薄膜在看着他,既朦胧、又模糊不清。而凌煜丞往往没来由的不安与试探,更令他渐感疲乏。
「不是。」凌煜丞心虚地撇过头去。
「……我会把戒指拿回来。」始终无法从他口中问出事情的症结处,穆千驹只好怀着满腹疑惑开门离去。
「下次…希望你不会再随便送给别人了。」门板关上前,男人用着充满复杂情感的眼神注视他最后一眼。
凌煜丞浑身一颤。
穆千驹!
一瞬间他想叫住男人,想叫他不要去见芷娴,想叫他把自己带走……
可他甚至来不及说出一个字,男人已然绝尘而去。
凌煜丞颓然坐倒在椅子上,开始神经质地啃咬着指甲。
该不会……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吧……
瞬间一股合黑色的深切恐惧牢牢捕获住凌煜丞。
等凌煜丞终于发现自己预感成真时,他已经连哭也哭不出来了。
第二十章
看到画的一瞬间,穆千驹全都明白了。
不是自己做的不够多、不够好,而是一开始就没受到信任。
从来没有得到过信任的爱情,算什么爱情!
原来这几个月来我以为得到的幸福,终究不过是自以为是的虚无吗?穆千驹自问,咽下了满嘴苦涩。
丞…你骗得我好苦……
◇◆◇
隔天,穆千驹自行请辞的消息再度轰动了全公司上下,而所有的责难与矛头指向,依旧是凌煜丞。
大量的挽留电话蜂涌般打给了穆千驹,但奇怪的是,到了下午仍然没有一个人找到他,就连他最信任的同事陆毅豪亦然。
他就像凭空消失了似的,留给底下人无数的疑惑与猜测。
而肯定是关键人物的凌煜丞,一大早到公司发现办公桌上的请辞信时,也是神色大变地匆匆离开了公司,迄今仍不知所踪。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每个人都疑惑,却每个人都不知真相。
◇◆◇
「芷娴!你跟他说了什么?还是他跟你说了什么?」
凌煜丞飞车回到家中后,便直奔一楼少女的闺房,劈头急问。
「哥……?」
正在梳妆台前梳头,完全不明白他在问些什么的凌芷娴一头雾水地偏头望向他。
凌煜丞哭丧着脸,冲上前去,双手握住她纤弱的肩膀,仿佛寻求支撑自己的力量。
「他不见了!不在住处!也不接我手机!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才好?」
「谁不见了?……啊!是穆大哥不见了吗?」
「对!他昨天是不是来见你了?他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
「我们没特别说什么啊……」凌芷娴细细回想昨天的情景,并没发现到什么异常之处。
「那戒指呢?还在你身上吗?」凌煜丞连声急问。
「嗯,还在啊。」凌芷娴伸手捏起用一条细炼挂在颈项处,静静散发出温润光芒的银戒。
凌煜丞精神近乎崩溃地瞪大眼睛。
「……他没拿走?他怎会没拿走?」
他明明说了会来取走它,也暗示过会再次送给自己……凌煜丞终于浑身冰冷地察觉──他恐怕是被男人彻底放弃了。
「哥?发生什么事了?穆大哥怎会不见了?」少女满脸不解。
凌煜丞面白若纸,颤声道:「你先告诉我,他昨天来找你时,发生了什么事。」
「嗯,他来到我这边的时候,陈妈刚好煮好了晚餐,我便顺势邀请他留下来吃顿饭,用餐期间他一直很沉默,等吃完饭后,我开口谢谢他送我一枚戒指,他眉头皱了皱也没多说什么,后来,他终于打破沉默问我……」
「他问了你什么?」凌煜丞迫不及待追问。
「他问我,哥你是不是曾经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少女没察觉兄长听了脸色瞬间惨白,继续回想道:「我起初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后来突然想到他是不是发现那幅画不小心被画框师傅弄坏的事了,我赶紧向他道歉,说我们不是故意把画弄坏的,没想到他居然一脸很吃惊地看着我,问我:『什么画弄坏了?』我只好边叫陈妈把我画的那幅仿画从房间拿出来,然后边跟他解释,我原本以为他会生气,不过,他听完之后,只是伸手摸摸我的头发,笑了笑就离开了……」
离开?离开到哪里去?他知道了真相后,心底在想些什么?
凌煜丞茫然地呆望着同样也是一脸茫然的妹妹。
他原本以为穆千驹至少会选择一个,不是自己,就是芷娴……可他两个都放弃了……
跟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样……男人绝然离去的事实,令凌煜丞蓦然发现自己一直在做着行为与心意相反的事。
他把戒指给芷娴,表面上是放弃了,实际上是希望男人取回来再次卑微地帮自己戴上;他答应假结婚,看似自暴自弃了,其实内心则在偷偷盼望男人醋意狂发地现身把自己抢走。就算让他知道了画的事又如何?也许他会跪下来告诉自己他永远不会变心,他只在乎当年看到的自己……
男人曾经问过自己是不是在试探他,当时他否认了,但事实证明白己的确不断在试探他,然后从中汲取他的爱、他的悲伤、与他的痛苦。
……好可怕又丑陋的自己。
自以为是受害者,一再用错误的手段迫使男人证明他对我的爱,终于逼得他厌烦了……
当凌煜丞终于发现自己是个比乔雨还任性、还愚蠢的人时,也已后悔莫及了。
◇◆◇
「你是不是疯了!穆千驹那家伙莫名其妙失踪也就算了!为什么连你也躲起来!?你忘了你这星期日要结婚吗?居然……」
「你不要管我了……」
「阿丞!」
啪!一声,凌煜丞关上手机,然后拆掉电池,彻底断绝与凌爵非的最后通讯。
察觉到自己对男人亲手做了什么残酷的事后,这几天他不是躲了起来,而是跑到了穆千驹的家中,想等他回来。
当发现失踪的男人只取走一两套换洗衣物,大部分重要的证件还留在抽屉中时,凌煜丞真的大大松了口气,这证明他还没走远,再度回来拿东西的机率应该很大。
除了等待以外,没有其他法子了。凌煜丞一刻都不敢离开这少了男主人后,就空荡得可怕的地方。三餐都叫外食,坐在沙发上每分每秒都盯着门口看,怕会跟突然回来的男人错过,就连睡觉时也是选择睡在沙发上而不是寝室。
他已经不在乎公司、家人还有那场该死的婚礼了!他只深怕自己一个不留神,男人便收拾好全部东西,转身头也不回地远去。
枯等了几日,凌煜丞开始变得神经质起来,外面一有任何风吹草动,他都会立刻从沙发上跳起来,然后冲前去开门察看,但他总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一天天、一日日过去,终于到了他预定要结婚的这一天,然而男人仍旧没出现,门扉就像再也不会打开似的紧紧关闭着。
他连回来阻止自己结婚的打算都没有……当震惊地发现到这个事实时,大受打击的凌煜丞蜷缩在充满男人气息的床铺上哭了一整夜。
他也许不会回来了……绝望彻底笼罩住凌煜丞整个人。
因为连自己要结婚的这天,他也不回来挽留。
眼泪决堤似的不断自眼眶中泉涌出来,心脏仿佛被硬生生的挖走了一大块,疼得他身子微微抽搐着,不知是因为悔恨、还是因为伤心。
再也不会有人像他一样愿意包容自己的任性、坏脾气,或是对自己那样既霸道又温柔地笑着了,而自己却连一句喜欢都没说过……一想到此,凌煜丞就痛苦得不得了,也许此生再也没有机会对男人诉说自己的爱意了,唯一认真的爱,就这样被自己的愚蠢彻底毁掉了,悔恨交加的泪水不停地流着。
自己彻底失了约,乔雨现在肯定穿著白色婚纱在教堂里头气得连连跳脚吧,可凌煜丞完全不想理会她了,就算她愤而将他跟男人的恋情说了出来,也无所谓了……比起失去穆千驹的莫大痛苦,她的反击不过跟被蚊子叮了一样的渺小。
隔日的晨曦逐渐从窗外溜移进来,刺眼的光线照射在凌煜丞哭得红红肿肿的眼皮上,令他几乎睁不开来了,即便是早晨阳光仍无比毒辣,感觉整个人都像要烧起来似的。凌煜丞懒洋洋地躺着,什么都不想做,仿佛将身上的水分都流干了似的哭泣方式,浸得枕头上面湿了一大片,闷闷热热地很不舒服,但他完全不想理会了。
喉咙很干,隐约意识到自己该爬起来喝水,可已经有些脱水症状的凌煜丞根本没有力气爬起身。
他就像只断线的木偶般,失去自主能力地瘫软在床上,被晨光扰醒的意识也逐渐昏沉下来,他闭上眼睛,将自己深深埋在棉被之中,再度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醒了又睡、睡了又醒,完全丧失时间感,他只能靠隐约感觉到的二次太阳东升判断已经过了两天了,而这段期间他一直没离开过床铺,没有饥饿的感觉,只有一股深切的空虚夺去了他全身的力气。
四肢酸软无力,嘴唇因为许久未沾水而产生裂痕,眼睛布满血丝,视线也几乎要瞎了似的变得模模糊糊……如果穆千驹知道自己就快死了,会不会愿意回来?
望向窗外逐渐昏暗的天色,凌煜丞疲倦地静静闭上了眼睛。
◇◆◇
没有死成啊……一睁开眼睛,最先感受到的感官刺激就是医院独特的药水味扑鼻而上,跟预期的天堂花香差距甚大。
凌煜丞想开口询问自己怎么会跑来这地方,却发现喉咙干哑得不得了,一个声音也发不出来。
「王八蛋!你找死吗!?」凌爵非布满怒气的俊秀脸庞出现在他视线上方,不住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