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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相思本是无凭语-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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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话说出来,她竟然前所未有的痛快。这么多年,她终于痛快了一回。
傅柔然仿佛更怒了,凤眼滋生着熊熊火苗,正待要说点什么,一个清冽的声音已经插进来,“这个事跟她没关系。你让她走,剩下的事由我来为你解疑。”
傅柔然忽然说不出话来,皖宁也不由自主地看过去,而林中桓已经大步走上前来。他拉起她,对她说:“你先出去,交接工作直接跟余总汇报。”
皖宁挣脱他,“我自己的事用不着你来掺合。”
这下傅柔然和林中桓却齐齐冷下脸来,林中桓干脆直接把她一路拽到门边,她的挣扎在他的蛮力下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不觉间就被扔到了门外。她听着门砰地一响,心忽然奇异地颤动了一下。
回到办公区,却没发现杨御风的踪影,身边的人说她请假了。皖宁心想还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谁不知杨大*在君临是出了名的勤勉,几乎是全公司出勤率最高的一位。
也好,她们本来也不是朋友。在那日撞破林中桓与傅柔然的时候,她就该明白的。从前与她的点点滴滴,如今却变成了蛛丝马迹。只是她到底是恨错了人,孟皖宁跟林中桓根本什么都不是,傅柔然才是她该找的人。
她很快就跟余泽明交接完毕,事后余泽明仿佛是喟叹,神情有些复杂,“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走了。”
皖宁笑了笑,“或许我本来就不该来这里。”
余泽明也笑了一下,“为什么?”
皖宁收起了笑意,“没什么。不过还是要好好谢谢您,虽然我们相处时间不长,但承蒙您关照,我还不至于混的太差。”
余泽明却说:“其实我很久以前就见过你,你可能不记得了。”
她诧异,“是吗?”
余泽明仿佛在回忆着什么,眼睛变得深远幽暗,“那时候招聘本来都是人事部的事,但那天不知道为什么林总也去了。后来几个主管都说林总和一个新来的姑娘好像认识,只在她应聘的时候停留了一下,虽然一直没有正式露面。”见当事人仿佛是一无所知,他便接着说下去,“当时其实只是一面,后面还有二面三面,但后来林总让他们直接通知你过了。于是他们更加断定你们俩认识,因为你应聘的职位根本用不着他出面。”

☆、第三十五章 (1)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余泽明的办公室走出来的,她更不明白按照余泽明的性子为什么会告诉她这么多久远的事。她只记得刚来的时候,除了那个爱找她茬的“阿姨”,其他人都很和蔼可亲,所以一直相处愉快。后来她一纸调令调到销售部,众人脸上的表情不可谓不精彩。
原来……是这样。原来她并不是靠自己进来的,也跟表姐没什么直接关系。
她知道有些事是该问问表姐了,当初她接到君临面试通知的时候还有点意外,印象里她并没有投过这家在业内颇有名气的企业,表姐则说是她遍地撒网自己都迷糊了。
正点开对话框,却看到表姐刚发表了这样一条说说:姑娘我终于要嫁了,仰天长啸,哈哈哈!
表姐一如既往地彪悍和喜感,但她却心头一震,忙点开空间查看,果然看见各种美好的婚纱照。原来表姐之前并非是随口一说,而是真的是要结婚了。
她一直以为依表姐如走马观灯般换男朋友的性子,一时半会儿未必能定下来,这回这个男的一定也只是一时兴起,没想到这么快已经尘埃落定。照片上的一对新人表情很幸福满足,表姐终于露出了小女人的妩媚,而准新郎则一脸宠溺的凝望着怀里的她。新郎看上去很清俊斯文。
画面很美好,氛围很和谐,并未有任何不妥,只是……她终于觉察出了少年时从未觉察出的某些东西。新郎果然一表人才非常养眼,难怪表姐这么钟情,只是这表姐夫的眉眼实在太有似曾相识的味道,只是比那个人远远要显得柔和冲淡。
皖宁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真的忽略了太多太多,记忆是残缺的,心灵则蒙着厚厚的尘埃。她一直以为自己自小和表姐亲密无间,彼此自是了解通透。却不曾想到原来表姐是自己身边最熟悉的陌生人,可这么多年她隐藏的竟是这么好,从来没让自己发觉过。又或许是自己一直只在乎着自己的喜怒哀乐,所以永远没有试着去关注她笑容背后的苦涩和忧伤。
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出熟悉的号码,按下了通话键。电话很快被接通,那头的声音十分轻快,洋溢着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喜气,“宁宁啊,还以为您老把老姐都给忘到九霄云外了呢,还好在我披上婚纱前,总算想起我了!”
皖宁轻轻地说:“你现在说话方便吗?”
表姐很诧异,“怎么了?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你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跟我说吗?”
“对。你找个没人的角落吧。”
表姐这一段时间忙得昏天黑地,这天正在确认宾客名单什么的。她神经一向粗,但也感觉得到了自家表妹语气的不寻常,跟未婚夫说了下,就往洗手间去了。她倚在洗手台说:“什么事儿啊?”
皖宁淡淡地说:“当初你为什么要帮我投简历到君临?”
表姐还未褪去的笑意凝在脸上,强笑着说:“怎么想起问这件事了?”
“你其实一直都喜欢他是吗?”皖宁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语气和心情表达这句话的,但电话那头已经沉默下来,只有滋滋的电流声证明还在接听中。她没有催促,有的是耐心,这么多年了,表姐的耐心显然比她更好一点。
表姐终于重新开口,语气仿佛浑不在意,“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谁青春年华的时候没春心萌动过啊?”
“那你为什么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表姐再次沉默。
皖宁终于确认了自己的所有猜测,“其实是因为我也喜欢他对吗?这么多年你从来没有忘记过他,而且一直跟他保持着联系,包括我进君临也是你们联手促成的是吗?”
皖宁知道很多事情一直有迹可循,是她一直没有往深处想。原来她以为这世上除了自己跟冷轻寒,再也不会有一个人会那样执着于一份永远也得不到的感情,原来这世上并没有唯一这一说。每个人都是一座城,别人进不去,自己更出不来。他们在里面用寂寞的姿态经年累月的守望,那些不为人知的痴傻就像是扎到最深处的毛刺,没有一针见血的剧痛,却如同扎根到心里,繁茂苍茫,再难拔除。可最后却终究要忍痛一一除去,慢慢遗忘,放弃回忆中有那个人的所有过往,如同摧肝断肠。
电话那头的声音低微到不可闻,“对,我一直跟他有联系。自从……那件事以后,你就转学了。他知道你跟我最要好,所以偶尔会让我把你的近况告诉他。后来你毕业找了几份工作,他都在背后打点过。只是没想到后来你会跟新来的上司因为员工的利益问题势同水火,甚至最后闹到愤而辞职。他知道你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刚好那时跟我住一块,所以让我帮你投到君临。他跟我保证不会惊动你,你就是一个寻常入职的新员工,所以我就照办了。”
皖宁眼前忽然闪过那张跟心里的某个人几分相似的脸,不禁问道:“你爱姐夫吗?”
表姐愣了一下,终于反应过来她指的是谁,心里刹那不禁有点恻然,却回答的毫不迟疑,“对!我爱他。”
爱他?到底爱的是似曾相识的面孔,还是虚无飘渺的灵魂?放弃一段刻骨铭心的一念执着,然后重新开始一段新的旅程是否可以如此迅速?皖宁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做到,但心里总是有疑惑的,“那林中桓呢?你不要告诉我一切只是巧合。”
皖宁并没有把话说全,但表姐却全然明白,这么多年的知心姐妹不是白做的。“真的是巧合。最开始遇见的时候,我自己都有点吃惊。我不知道一切是不是注定,我只知道从我见到他的第一面开始,我们就不可能只是萍水相逢。你知道吗?其实他们除了相貌有几分相似以外,别的完全不同,他很温和,也很有趣。这么多年我总算是明白了,林中桓就是一朵高岭之花,我再努力攀登,也永远摘不到,不如去把握触手可及的幸福。我承认我不可能忘却他,毕竟他是让我初初心的那个人,而且为他蹉跎了那么多年。可是我不可能为了一份得不到的感情而孤独一生,明知道那个人从来就没把我放在心上……”
皖宁觉得辛酸又安慰,现在才知道表姐这么多年其实也一直在寻寻觅觅,经历过那么多的聚散离合,不过是因为没等到命中注定的人。还好,她终于得到另一个男人的疼惜和珍爱。但自己是不是该成全她最后的梦想?这想法刚蹦出来,便索性说出口:“下个月一号是吗?伴娘有没有我的份?”
表姐终于笑了起来,“那是自然。就算你嫁出去了,我还得硬拉你当伴娘呢!”
皖宁顿了一下才说:“伴娘还是算了吧,我这么大年纪的伴娘也太受瞩目了。不过我还想带一个人去。”
表姐并没多想,随口说:“好啊。是谁啊,不会是……快老实交代!”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清醒而自持,“林中桓。”
表姐还未来得及收敛的笑声骤然中断,“你带他过来干什么?你现在跟他……”
“我跟他没有怎么样。但我知道你内心是希望能再见他一面,因为你就要嫁给别人了。”
表姐沉默了很久,最后云淡风轻地说:“好。”
皖宁知道表姐此刻的心不会像她说话的语气那么平静,因为这世上能与你携手到老的不一定是你初初动心的那个人,你最爱的或许就是与你相伴一生的人,可生命最初的萌动却成为心中最美的遗憾。或许彼此只是生命中的匆匆过客,却铭刻了最深的印记。等到耄耋之年,还能有这桩流年往事可以跟子孙笑谈。所以她决意成全表姐最后的心愿,让她跟林中桓彻底告别,也是跟过去告别。
挂断电话的那一刻,皖宁仿佛百感交集,又仿佛茫然无绪。似乎有所安慰,又似乎若有所失。表姐从此就是别人的妻了,只剩她小姑独处无一郎,今后就算感情依旧,要恢复从前的亲密无间到底是不能了。也许成年以后许多东西就是这样失去的吧,在不知不觉间与曾经的自己渐行渐远,与曾经的他们渐行渐远,与那些永不可能重来的岁月渐行渐远。
她不知道林中桓和傅柔然关起门来都说了些什么,或许都是体己话,不为人知的话。不过这些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吧,她惘然地想。他们之间她从来就不可能介入,这一点从很多年前她就已经明白应该明白。她一直记得那一头海藻般的头发无限慵懒地在他的胸口铺陈开来,她蜷缩在他怀里,就像是一只慵懒风情的猫。他们相依相守,像是要一直这样到地老天荒。而那个时候的她却只能在窗外看着,什么也做不了,就只能定定地站在那里看着。
从头到尾都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对手都是回忆,看不出结局,心碎只是她自己。
所以戏散场了,她应该淡然离去,再不回头。

☆、第三十五章 (2)

她一直在办公桌前想很多漫无边际的事,直到林中桓派人传唤她去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秘书泡了茶之后出去把门带上了,轻微的咔擦声却让她莫名紧张起来,她忽然有点害怕只有她跟他两个人的空间,即使他的办公室非常宽敞明亮,她仍觉狭窄逼仄。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反而在一切都成定局时软弱起来,她应该表现得潇洒自若一点,不是吗?从此以后他不会再是她深爱的人,从此以后她再也不会那样卑微可耻地活着。可为什么此刻的她那么像大仇得报之后只剩一片茫然的江湖客,仿佛她半辈子的人生除了他便一无所有?
林中桓静静看了她一下,淡淡地问:“事情都办好了吗?”
“嗯。”事到如今,她也只能这样跟他说话。她想起上学的时候有一个作文命题叫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有人写中美两国,有人写心与心的距离。是啊,他的心她永远进不去,这真是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你……”他仿佛想跟她说些什么,只是似乎措辞有些艰难,不知道怎么才能很好地表达自己想说的话。
她同样也觉得措辞困难,但后来想想觉得与其期期艾艾,不如索性来个痛快,他们之间从来就是纠缠不清,她终于可以来一次快刀斩乱麻,也许也算是一种幸福。她更可以做到刻意忽略他眼里的欲言又止,这样她便不会再痴心妄想犹豫不决。但就算要说“分手”,仍然还是要有些难堪地跟他提最后的“要求”。“你下个月一号有没有空,能不能陪我去一个地方?”
林中桓一脸意外,他以为她这一去便是山高水长,相见无期,却没想到她居然说出这番话来。他压抑着自己已经变得紊乱的呼吸问:“怎么了?”
她清澈漆黑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神情竟十分慎重而严肃,“那天是我表姐结婚的日子。”
他像是有点诧异,“是吗?那真要恭喜她了。”
她看着他,认真地近乎庄重地说:“你应该跟她本人说恭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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