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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没人知道我爱你-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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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澳洲以后给夏竞发过一个Email,我告诉他我已经把房子给卖了,那套留在他那里的钥匙只能是个纪念了——如果他愿意还把它们留下来做个纪念的话。 
他给我回了Email说,他从来都是把那套钥匙当成是一个纪念的。他在Email里问我,你连房子也不要了,是不是真的就要了断回家的路了。   
《没人知道我爱你》二十九(2)   
我告诉他,不是这样的。家不是房子。有时候家就是一种气氛,一种空气,在现在的我看来,家的概念和物质无关。我迟早是要回家的,也许是在我坐完“移民监”之后,也许是在我叶落归根的时候。我不知道确切的时间,但我知道,我总受到家的指引。 
夏竞不再问我什么,有时候Email给我他最新完成的一些作品,他只是把那些文字放在“附件”里,而真正信件的正文部分,他总是留白。 
他什么也不说了。 
除了想念,我们什么也不用去说。 
我和裴俊、童超还偶尔有一些电话上的联系。他们也总说要到澳洲来看看,来看风景,也来看我。我知道这些是客套话了。出这么一趟远门对谁来说都是需要规划的,穷人的规划在于经济问题,富人的规划就在于时间的问题。反正总有一些在而今目前眼下和现在的时段里比来澳洲更紧迫的事情,所以他们就总在电话里说着,我也就在听筒边听着。我相信这是大家的美好愿望,而我们,也还需要一些个有着美好愿望的语言和形式来点缀着我们的生活,敲击着我们的耳鼓。 
差不多在一年以后,有一天,裴俊在电话里跟我说,他希望我回一趟北京。 
我问:“怎么啦?” 
他就说,想你了呀。 
很久没有和扎根祖国的同志们练练痞劲了,看裴俊说话也是调侃的有些阴阴的小坏,于是,隔着一万多公里的距离,借着一条电话线,我迎着他的那种语气说:“瞧您说的,什么时候学会了表达愿望这么直接呀。您想着我,您就让我买上机票哭着喊着奔向北大荒啊?” 
他笑了,问:“什么叫北大荒啊?” 
我说:“像我这样的女青年在北京,大龄,没人疼没人爱地荒着,那不是就‘北大荒’了吗?” 
裴俊说:“哪能呢,你吆喝一声,你家楼下排队的人还不要叠罗汉了?估计要喊警察来维护治安才行。” 
峰回路转,我说:“虽然我们的嘴也都是说话说得都磨出了老茧,但咱别打着国际长途这么耍嘴皮子了,您还是接着直接一点,讲吧,你要我回国有事情吗?不是看我快要骗到一个博士学位了,就想招兵买马、让我加盟您的麾下吧?” 
他说他想把钱还给童超。 
我问他:“是不是生意有很大转机了?” 
他说:“还行吧,但是还不能说有很大的起色。但我想把童超的钱尽快还掉,也算是了却一个心愿。” 
他又说:“救急的钱拿来用一年也算是用得比较久了,何况这钱里面还贴了你那么多的人情在里面。” 
我说:“那好,论据充分,我老人家回一趟中国吧。” 
上一次回中国是为了借钱,这次回去是为了还钱。 
以钱做借口,我又可以回一次北京了。 
可以再回北京了,真好。 
我知道,人在北京,我一定不会是“北大荒”。   
《没人知道我爱你》三十(1)   
如果白雪一夜间 
要掩盖的是更多的东西 
仿佛要保护它改变、砍割、暴露了的一切, 
我们马上就会知道那种复活的力量 
比雪的简化更有耐性。 
再次到达北京的时候,裴俊到机场来接我。 
裴俊见到我第一句话还是说:“殷拂,你又瘦了。” 
我笑着问应他:“你总是说我在瘦啊瘦啊,你这么说话让别人听到就会觉得我以前有多么多么胖啊,一直不停地在瘦,但是到现在还有这么大的规模。” 
裴俊说:“你真是瘦了。有一阵子你真有些胖,你自己没感觉啊?在国外,日子不那么好过吧?” 
我说:“嗨呀,在哪里不都一样的是生活,习惯了也就好了。” 
裴俊说:“要是你不开心,就别折腾了。” 
裴俊开车直接把我带到我们原来的家里。 
他说:“在我稍微周转灵活了一些之后,我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重新把这房子给盘回来了。我得给你留着它呀,我要让你回来的时候还认得回家的路啊。” 
我笑了笑,说:“你想得真周到。” 
我接着又说:“其实不必了,你把这房子买回来却又闲着空着,多浪费啊。” 
裴俊说:“我们的殷拂同志什么时候这么会过日子了?” 
我开玩笑说:“我回来的时间也不长,我可以去住酒店的。何况住酒店也比较省心。我在澳洲的时候天天自己收拾屋子,好不容易回中国了,可以过几天资产阶级腐朽堕落的生活方式,你还要给剥削掉。——你真是不了解我啊。” 
我还是被裴俊带回了家。 
不知道那该算是谁的家了。 
一切摆设都是从前的样子,连窗帘的花色和款式都没有变,就像它的主人从来没有改变过一样,甚至连主人出了趟远门的痕迹都看不出来。和我上次进门时不同的是,它整洁,敞亮,明显地有被修饰和清扫过的痕迹。那是被人精心收拾过的。 
我知道,收拾屋子的人,更想收拾的,是我们曾经弄丢了的心情。 
我知道他是要为我制造一些温情的东西。 
我有些本能地想抗拒。 
但是,我什么也没有说。 
裴俊叫外卖送来了很多海鲜,他很坦白地说:“我们就一起在家里吃点吧,家里的气氛比较好。你是知道的,我不会做饭,要是硬做的话,怕是要毁了你的味觉和你的肠胃。” 
我说:“难得你还有这样的心情。” 
裴俊说:“一个男人要是真心想要对一个女人好的话,他一定知道该怎么讨好这个女人。” 
我说:“你这话说得又讨好又讨巧啊。” 
我看着裴俊,读着他这些很明白的话语和另外一些很暧昧的眼神。就是这些类似的东西,在几年前曾让我变得那么勇敢、那么执着,让我从家乡千里迢迢地漂流到了北京——就是为了享受它们,拥有它们,就是为了追随它们的主人,和这个男人相守。但是,有人把这些明晃晃的东西都偷走了,没有了。一起偷走的,还有我们的信任,我们的契约和我们的未来。 
现在,我只能摇头,尽管我站在这个屋子里,尽管这个屋子曾经被命名为我和他的家,尽管在这个屋子里发生过我们那么多的故事,尽管就连墙壁都会记得我们的曾经——但是,不可能了。这是没有办法更改的事情。 
真的,没有办法了。 
记得我在上小学的时候,有课文说,我们长大了要当科学家,当文学家,当艺术家;说我们是未来的主人,要在2000年建设现代化。我总记得那时候我老是觉得2000年很远很远,远得让我老是数不清楚那个“2”字后面到底有多少个“0”。不是数多了就是数少了,因为没有概念。我被灌输的概念是,到了2000年,什么都是不一样的,什么都是最美的,包括我们面对的生活和我们自己。——我记得我们从来都是这样被教育说,未来无限美好啊。 
为什么当我们离未来越来越近的时候,那么多的人都想要回头呢? 
我找过童超,为了想回头;找过韩飒,为了想回头;现在,裴俊又来找我,还是一个原因,为了想回头。 
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们回头其实也很美? 
是不是没有老师教的东西我们就不能去相信? 
回头真的就可以重新书写未来么? 
如果回头真的那么美好的话,我们要未来做什么?我们干吗还要朝前看?我们现时的所有创造不都还不如去倒退吗? 
照这样看的话,我们活着,为了什么? 
我吃着海鲜,不看裴俊。我有的是心事和疑问要面对。其实我连自己也无法说服。我怕我再看他的时候,会犯错误。 
我知道自己是一个不坚定的人,而且站在那样多的往昔之上,动摇是难免的。尽管我知晓道理,但是,有多少犯错和犯罪的人是不明事理的呢。人的决断常常就是一念之差,我太明白了。何况我深知自己是一个感情动物。 
裴俊说:“殷拂,你回来吧。给我一次认错的机会。经历了这次起落之后,我真的也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有些东西真是要经过考验的。不是我说我要考验你,我是说当我们同样面对考验的时候,我才重新认识了你,重新认识了你的价值和你的可贵。说实话,我挺骄傲的,为了我当时的眼力,我能够选择了你。但我真的也很后悔,怎么就把你这样好的一个女人给弄丢了呢?我反省过,我们之间的最大问题是我太自私。以前我总认为男人自私是天性,就像女人天生就应该会生孩子一样,这是无可指责的,就是自私才会让男人上进。我现在才明白自己的狭隘。我想,我现在这个时候明白了,还不算太迟。起码我还有机会和你认错,还有机会来弥补——只要你给我机会的话。”   
《没人知道我爱你》三十(2)   
我不说话。 
我怕我一说话就成为了转机。 
我知道裴俊在等待我的说话,他那么了解我,他知道我的心很小,容不下这样的坦白和诚恳。如果这些柔情在我心里重新被周转和释放一次,一定会编织成他想听到的那个答案。 
——我只要开口,便是被瓦解,被融化,便是回头。 
女人最会做的事情,就是原谅。就像穆念慈一次一次地原谅杨康,就像最后穆念慈说什么也不原谅杨康了,她也还会给他一个希望,她为他生了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叫“杨过”,说是要记得他父亲的过错,但我觉得,更多的是要记得,孩子啊,你的父亲和母亲,曾经有过,爱过,一起走过…… 
裴俊说:“殷拂,你抬头,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让我看见你的眼睛。” 
我缓缓抬头,缓缓闭上自己的眼。眼睛里装满了我的回答,它们都是指向裴俊需要的地方。我不能让他看见。 
闭上眼睛,我看见了天黑,看见了天黑之中有星星闪烁,看见了星星从黑暗中逃跑了出来,涌向光明。——那是眼泪,它们比语言更忠诚于我的心。 
裴俊,我也想回头啊。要是我不在乎你,我怎么会这样来帮助你;要是我可以忘记你,我为什么要跑到那么远的澳洲去躲避你;要是我真的不能接受你,我怎么会在离婚的时候还对你说,“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爱我”;……你是我的选择,没有人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让我用最好的年华来追随你,没有人把陷阱指给我看我还要跳进去和你结婚,没有人把绳子捆住了我的双手我还要挣脱出来为了解救你。我爱你,是我的选择;我在乎你,胜于我在乎我自己。我不知道我和未来的某一个认识的或者不认识的人在一起生活会不会真的就比和你在一起更好,我只是知道,我们彼此熟悉,彼此习惯,彼此为对方纪录、见证和回忆;我们已经一起走了那么多年,起承转合,该见的都见了;——我为什么要对你说“不”呢?不就是再来一次婚姻吗?不就是再多一点勇气吗? 
我心里默念着,裴俊,还等我五分钟,我只要再有五分钟的矜持,再有五分钟属于我自己,之后,我就回头,把我完完全全地交给你。 
我听见裴俊又在说:“殷拂,我们好好地重新开始,我知道你愿意。你不回答我我也知道你愿意。我急于让你把钱还给童超就是想给我们所有的过去划上一个句号。说实话,我很感激童超,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了我一把。但是,作为一个男人,我从你手上拿到这么一笔钱,我觉得很窝囊。我一直都不敢想一个男人为什么会这样无私地来帮助你,更何况,他还知道其实你不是自己需要,你是在帮你的男人。我也是一个男人,我知道天底下男人的企图和毛病。我很清楚,我就是不敢想,我怕我越往深了去想就越害怕,越失望……你是我的女人啊……但是,你要为了帮我,却要和别的男人之间……不说了,你赶快把钱还给他以后这笔账和这个人情就算是了结了,我们好好开始,我们永远也不要去想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 
我的心陡然地凉了下来。 
就在我给自己的这最后五分钟里,我用自己的头脑和自己的理智听到了裴俊的新生活宣言,刚刚升起来的一点点希望和憧憬因此在瞬息间灰飞烟灭。五分钟前,我以为他真的像他标榜的那样有所改变;其实,没有,什么也没有改变,他还是那样一个自负和自私的男人,还是那样的狭隘,一点也没有变,就像我的幼稚和轻信从来没有改变过一样。他大概认定了童超借出的这两百万是我卖身的钱。不知情的人这样想我可以理解,可你是裴俊啊,你怎么可以也这样猜度我呢?难道你现在请求的我们的回头只是说你想报答我的这种卖身救你的恩情?你的甜言蜜语之下不过是包裹了你勇往无前的巨大牺牲,真是感撼天地啊——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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