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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盗亦有道之九龙杯(下)-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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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铁星霜皱眉,纳兰小七抛了鱼,大笑着拥住他,“不许生气。你看,我也不吃了。”轻柔的吻雨点般落在铁星霜眉上、眼上。
***
第二天早起赶路,走出十几里,一路人马缀在他们马车后不远不近跟着,又过两天,又出现了两路人马。纳兰小七也不急,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铁星霜对未来一片茫然,诸事不放在心上,到后来也渐渐看出不妥,但看看纳兰小七的神情,终于偏过头去只字不提。
这一日,来到襄阳府,纳兰小七寻了家瞻丽的客栈,刚扶着铁星霜进去,两名青年男子迎面站起来,都微笑不语,眼光在纳兰小七和铁星霜两人身上转来转去。待走到面前,其中一人笑嘻嘻的将脸向铁星霜凑过来。纳兰小七一把推开他,骂道:“一边呆着!”那人也不恼,摸了摸脑门笑道:“不够意思啊,我又没碰他。”纳兰小七拧眉道:“黄三,你也不管管你家苏二!”
旁边的男子摇着折扇笑道:“他要天上的月亮,我也只好去摘,更何况他只是要看美人。这么漂亮的孩子,就是我看了也动心。”一面笑,侧过脸去说,“师兄,我想法子把他从纳兰手里夺来给你好不好?”
他说得殷恳,纳兰小七还没怎么样,那被他称作师兄的人面色却僵了,退开两步,靠在他身上陪笑:“小三儿,我还是觉得你美。”
黄三哼了一声,脸倏地绷住,转身往大堂后面走。苏二连忙跟在后面。纳兰小七忍了一肚子的笑,与铁星霜一同跟了去,过了两个穿堂,来到一座院子前。四人进了院子,只见院中一株粗壮的大梧桐,有两人合抱,生得枝繁叶茂,绿意葱笼,将太阳光尽数挡去,洒了一地阴凉。树下一张石几,一只茶壶,几只茶杯,还零星摆了几样点心、水果。
落了座,纳兰小七才正式介绍:“这是我的两个朋友:苏天赐、黄微云,你想必知道。”
铁星霜刚才就觉得眼熟,听了这话不由怔了一下,忽然想起这苏天赐是陇西郡公的世子,那年他随父亲入朝觐见时自己是见过的。而这黄微云,却是大儒黄世勋的公子。黄世勋与陇西郡公政见不合,他们家的公子竟然是师兄弟,感情又这么好。
铁星霜向来不爱与达官交往,从前还违着心意稍作逢迎,如今万念俱灰,更懒怠理会,更想到自己这些月的经历不知传到外面多少。这些人是纳兰的朋友,看样子是接了纳兰的消息特意赶来,铁星霜不知道他们究竟知道多少自己的事情,他是个极要面子的人,心里的疙瘩越扭越紧,只是觉得难堪,额上不觉生出涔涔的汗意。
刚才碰了黄微云的软钉子,此时显得十分老实,安安静静在一旁坐了,一面斟茶一面道:“走了一路,先喝杯凉茶解渴。本来预备了冰镇的酸梅汤,星霜身子弱,只怕禁不住那个凉劲儿。”
纳兰小七时时刻刻都注意着铁星霜,见他面上颜色已猜到几分,挽了他的手站起来说:“累死了,我们去休息一会儿。”苏天赐是个玲珑剔透的人,虽不明白铁星霜的事,但约略也猜得出那是不能问不能说的,放下茶盏起身道:“东厢安排好了,用具都还整洁。”
纳兰小七扶了铁星霜进屋。铁星霜脚一软,几乎跪下。纳兰小七箍住他的腰,在他耳边低声说:“他们什么也不知道。这世上也不会有人知道的。神机侯是何等样人,他还要做官,还要在朝中做人,也不容这样的事情泄露于世。”
铁星霜呼吸微有些乱,夏天本就热,只觉冷汗从毛孔里刷刷地往外冒。他满心都是苦楚、羞愤和绝望,拼命挣扎了两下,纳兰小七温柔却坚定地从后面抱住他,无论如何不放手。扭了一会儿,纳兰小七不顾他的挣扎,抱起他大步走到床边放下。湘妃竹编的凉簟,光滑细致,铁星霜挣扎不动,翻身伏在床榻上。眼中一热,两行热泪已滚下来,沾在枕席上,一片湿潮的黏意。
说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不过是未到伤心处罢了。他的一生是全毁了,什么都没有了!从前毁了一次,已是千疮百孔,怎么禁得起再毁一次,毁他的,又偏是那个人——那个他心里当神当天敬着爱着的人!
纳兰小七见铁星霜瘦削的肩背微微起伏,也不说话,只是轻轻摩挲他的背,过了一会儿,侧身在旁边躺下,轻轻拥住他。铁星霜不再挣扎,一动不动任他抱着。不知过了多久,怀里的身子渐渐不再颤抖,纳兰小七方才轻声说:“叶城是个小地方,交通不便利,少有外面的人去。等咱们回了叶城,就不用见乱七八糟的人了,我家地产多,我让他们都统统另住到别处去,咱们家里只有你和我。”
铁星霜闭目听着,仿佛真见了那座世外桃源般的地方,心里忽然没来由地疼痛起来,几乎要翻转身子抱住纳兰小七大叫:“我们走!离开这里去叶城!”他明知纳兰小七的怀抱是温柔宽厚如港湾般,却又不敢投进去,只怕更大的失望会在前方等着他。他拼命忍住,与心里那股冲动做殊死搏斗。
第十八章
    到底是身子弱,躺了一会儿,铁星霜竟真睡着了。纳兰小七待他睡熟,小心翼翼地下床,推门出去,见苏天赐和黄微云坐在石几旁,面色沉重,低声谈着什么。苏天赐一身贵公子气度,黄微云家学渊博,身上有股高华之气,这两人站在一处,当真是壁月生辉。
纳兰小七看着他们,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什么江湖盛名,什么美酒佳人,有什么稀罕的?我只想要铁星霜也这么安详快乐地在我身边。
黄微云早看见了纳兰小七,取了杯茶递给他,笑道:“你也有这么一天。”
纳兰小七笑着接了,低头喝了几口,手指轻轻转动茶杯。薄胎青瓷的杯盏,捏在手里有微微的凉意,他只觉得心里静静的,从前的飞扬跳脱仿佛都一洗而空。
“我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啊,”纳兰小七懒洋洋笑起来,带着微苦的味道,“来得这么快,我还没准备好呢。”
苏天赐正喝茶,扑的笑出来,一口茶几乎喷到纳兰小七脸上,他指住纳兰小七说:“妖孽啊!你也有被收服的一天。说吧,你叫我们来干什么?”
纳兰小七淡笑:“你们信我这次是动真心的吗?”
苏天赐瞪住他,微微迟疑,黄微云只是不置可否地笑。
纳兰小七苦笑:“喔,也难怪他不信,连你们都不信。”
“自作孽不可活,你怪得了谁?”黄微云拊掌微笑,“你诡计多端,难道还拿不下他?巴巴地把我们叫来做什么。”
纳兰小七道:“要是旁的人也就罢了。可他生了一副水晶肝,不是几句话能哄住的,我也不敢乱来,只怕打碎了这颗琉璃珠儿。”
苏天赐问:“说吧,你要怎么样?”
纳兰小七沉默片刻,手指蘸水,在桌上写下几个字。苏天赐和黄微云顺着他手指瞧去,面色渐渐发青。
半晌,苏天赐方道:“胡雪原那些人是你故意招来的?”
纳兰小七点了点头,收回手指。
夏季天干,又有风,水迹转瞬即干,只剩一些斑驳的水印,一会儿功夫,连那一点水迹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仍是那么一方青石,碧沉沉的透着丝丝的凉意。苏天赐和黄微云目光发直,仿佛是被钉子钉在了上面。
过了许久,苏天赐轻叹:“纳兰,你要想清楚。”
“我想得很清楚。”纳兰小七笑了笑,见黄微云启唇欲语,向他摇了摇头,“他太聪明,不能轻易混过关。我既然要他信我,总要拿出点诚意来,只好有劳二位做我的护驾法王。”
***
七月十七日,晚晴阁。
晴好的天气,从窗口望出去,只见杨柳依依,在碧蓝的天空下清晰如画,杨柳枝下一弯清水活泼泼地流向西去。一只小船正逆水而上,撑船的人披了一件蓑衣,也不见他如何用力,那船轻快地行来,如穿在水上的梭子一般。
不多时小船行到楼上,坐在窗前的人只觉眼前一花,一条人影从舱中翩然而出,定神看时,人已站在楼里,青色长衫,冷清清一张俊秀面孔,几个眼尖的已认出来,来人竟是洞庭君山的主人胡雪原。胡雪原看了看楼里的人,面色微微有些发白,楼里的人亦是一样的脸色难看。楼里已坐了二三十个人,有几个轻纱罩面的女子,余者都是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甚至还有官面上的人。胡雪原无奈,只得勉强揖了揖手,在一张椅子上坐了。楼里的人神色各异,有的尴尬,有的疑惑,匆匆揖了揖手,都不多说。
胡雪原前些日子接到纳兰小七的飞书,说是要金盆洗手,当时不由得就笑了。面上是笑的,眼里却结了冰。纳兰小七花名素著,竟然惹到他头上去,那一口恶气无论如何咽不下去,只是苦于纳兰小七武功既高,又行踪不定,想要找他难如上青天,后来终于不了了之。这回突然送来金盆洗手的飞书,真是叫人琢磨不透。
再过得一会儿,一名白衣公子被两名美婢簇拥着“登登登”走上楼上。胡雪原见他白衣如雪,袖上绣了支墨色牡丹,腰间插了把银鞘宝剑,镶七宝,缀着火焰色的流苏,又生得风姿如玉,知道除了洛阳花家的公子花缺玉不作第二人想。那花缺玉见了楼上的人,面色更加雪白。正尴尬间,忽听下面又有声音响动,片刻间拥上来一群人,当中的一个英姿俊目,人物风流,竟是闾王世子赵逢春。
胡雪原将楼里的人打量了一圈,心中雪亮:这里面除了几个德高望众的江湖前辈,余下的都是与纳兰小七情人有干系的人。想到这里,心里更加捉磨不透,不知道纳兰小七金盆洗手却请这些人来做什么。
众人坐定了,眼见日将过午,忽听楼下一个声音笑道:“叫诸位久候了。”
声音淡然,动挑动人心。便见一名白衣男子缓步拾阶而上,鼻骨挺秀,唇薄如刀,神色洒然,举手投足间自有一段宛转风流,令人一见忘俗。
楼上这些人里,多与纳兰小七有宿怨,却有不少人并没有见过他。但见这白衣男子拾阶而上,连那些不认识的人也忽然生出个念头:此人若不是那传言中祸乱红颜的纳兰小七,这世上还有谁能那般颠倒众生?
纳兰小七面上含了微微的笑意,手一伸,紧跟在身后的小僮已捧了托盘站到面前。盘中十只精致的玉盏一字排列,被日光一映,晶莹剔透,好可至极。纳兰小七从另一名小僮手里接了酒坛,左手托在坛底,右手按住坛侧,只见一道酒箭窜出来,徐徐注入左起第一只玉盏,堪堪酒平,酒箭微移,依次将另外九只金杯注满。
以内力驱使酒箭是极上乘的内功,他这般斟得十杯持平,更是不易。楼中的人都微微变色,胡雪原忽的一拍案子,冷冷道:“纳兰小七,你显示武功来的?”
纳兰小七眼中水波不兴,将酒坛递给僮子,淡淡道:“各位武功奇绝,这点子功夫算得了什么。只不过大家远远的赶过来,我敬一杯薄酒,也算是略表寸心。”双手捧了酒盏给北首衣衫破烂的白须老者,“丐帮的孙长老喜欢喝酒,又是这里的长者,第一杯敬给您老人家。”
孙长老一直在打瞌睡,这时忽的一睁眼,骂道:“你这下流贼子!爷爷来是要你命的,喝什么鸟酒!?”
他一挥手,两名小僮手里的酒坛酒盏尽数跌在地上,玉杯碎成几片,酒液倾在地上,酒香四溢,那酒坛也跌碎了,却不见酒液,众人微觉奇怪,只看了一眼,便有人惊噫出声——坛子里哪里是酒,竟然是冰!然而那冰是红的,在日光下折射出绚丽光华。
孙长老拍案而起,楼上之人几乎尽数站起,此时却都怔住了。
纳兰小七眼光在众人脸上转了一圈,忽的笑了,那一笑如冷玉乍然生辉,光彩照人,令人几乎不敢逼视,声音却是淡极,“今天我传书邀诸位来,正是要了一了那些债。天气炎热,恰好有朋友送来了这么一坛酒,据说是土鲁番王庭的佳酿,夏季冰镇后饮用极为舒恰,不敢私藏,本想与诸位饮完这杯酒,再行了结。大家竟然等不及。”
他轻描淡写,楼上之人心中却都一片冰寒。以内力激出酒箭也就罢了,看样子,竟是先以内功将冰酒化为冰水,这才缓缓激出的。以内功将冰化作水,固然需要高深的功力,但也不算难事,但要转瞬间达成,却是难如上青天。这纳兰小七刚才言笑晏晏,竟是一副浑若无事的样子。他们心中都凛然生畏,然而都是在江湖上有名头的人,又不能这么就走,心中都是为难,不由得互相张望,肚子里暗暗计较:我们人多,凭他有通天彻地之能,也未必能赢我们这么多人。
纳兰小七手腕一翻,袖中的照影刀滑落指尖。照影刀并无颜色,阳光透刀而过,只见晶芒闪动。众人吃了一惊,都按向腰间的武器,纳兰小七却笑着两手一屈,生生将照影刀拗成两截。众人更是吃惊,还未反应过来,只见他手在腰间一按,抽出一把银光闪闪的软剑,左腕一震,银剑绷直,恍若一根银色水线,银光粼粼,逼人眼目。他屈起右指,往剑身上弹去,“叮叮叮!”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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