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塔上的公主-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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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她一定要找个未婚夫。
再过十个月就是“圣文女子高级中学”的校友会,身为第六十二届校友,加上关家在社交界势力庞大,她不可能不被邀请。
放眼望去,她们这票社交界里年龄超过二十五岁的单身女性,只剩下一个她、一个朱雪惠,其他人要不是家里已做好安排,就是早早钓到金龟婿——近来常听见有人谣传她这个关家小公主眼界太高,要不然就是有什么隐疾……
她若孤零零出席,别人会怎么同情又嘲讽地看待她?
关晓茵窜过冷颤,握住雪惠的手。其实对自己她倒不担心,要论外貌身材,她一点也不输人,家世更是亮丽得刺眼,会单身,不过是没遇到符合她要求条件的对象。
雪惠则不乐观多了。
外型身段比较普通不说,家族企业官司缠身,碰到她的小开们都纷纷走避。关晓茵衷心期待,她今天的陪伴,能助雪惠有个好结果。
“晓茵,我、我好紧张……”
朱雪惠牙关碰撞,支吾结巴,身体抖个不行,妈呀,长这么大,她没试过面对一个男人,直接表白。
“放心,”关晓茵拍拍她,表情笃定,“他会答应的。”
听说雪惠要告白的对象是个医生,那就好了,医生有钱,背景又单纯,应该不会介意雪惠家的事。
“晓、晓茵,他来了!”朱雪惠声音发颤,扯了扯关晓茵。
开晓茵抬眼,看转角处走出一群白袍医师,领头的那个气势十足,袍前微微敞开,露出马球衫领,要不是他手执病历报,口袋处别著名牌,她真要以为他是哪走来的男模.
“是他吗?”她双手环胸,盯著那男人,发问。
“嗯……”朱雪惠不好意思地低下脸。
好吧,雪惠这次还算有眼光。
“那快去啊。”人家都要走了,关晓茵推她一把,“加油!”
朱雪惠微微跟跄的走到走廊中央,挡住大批医生的路——”左、左一声!”她的叫唤听起来有几分神经质。
领头的左介群挑起一层,看著她。
“我、我、我、我——”朱雪惠越紧张,结巴更严重。
有些小医生偷偷在笑,左介群仍是一脸平静,瞧不出端倪。
“有事吗?”他终于开口,嗓音低低的。
关晓茵噘嘴评估,他的声音听起来挺迷人的。
“……我、我喜欢你。”见他没有笑,朱雪惠鼓起毕生勇气,把话说出来。关晓茵屏息,和朱雪惠一起等待他的回答——
“噢。”
左介群看看她,然后把注意力放回病历上,迈步绕过她。
噢?噢!噢?!关晓茵一肚子火,噢什么噢?把她关晓茵的朋友当什么啊!她伸出一手,稳稳拦在左大医师胸前——
“你等一下。”
“晓茵……”朱雪惠面露尴尬,息事宁人地啦住好友。
“你噢是什么意思?”关晓茵不管她的拉扯,昂起下巴,执意问清楚。
左介群停下脚步,低头瞧她。
“噢”就是拒绝的意思,难道要他在大家面前这么说吗?她想害她朋友难堪,他还不想当帮凶咧。
他轻易绕过她,对朱雪惠补上一句,“谢谢你。”但他无福消受。目光又回到病历表,不顾小手阻挠地走了。
“你——”想她关晓茵出生至现在,都是众人捧在掌心呵护的小公主,还没受过这种忽视和无礼的态度。
“雪惠!”
关晓茵撂声,扯朱雪惠转身走,Burberry米色格纹风衣划出娇愤的弧度。
“这种男人一点都值得!”她刚刚竟然还觉得朋友眼光好?收回收回,她收回对他所有的好感。
“他配不上你,我们再去找下一个!”
左介群没走远,就听见她的大声嚷嚷,摆明是说给他和他同事听——哼,以为他会在意?他生平最无所谓的就是社会俗戌的看法。
对明明无意的女孩子嘘寒问暖,处处在意她的感受……恕他直言,这根本是种对对方的折磨,而不是温柔。
他不在乎别人会不会因此生气,或讨厌他,只要能将伤害减到最低,就是他处世的原则——
脑海里浮现那张怒火冲天的娇颜,她不折不扣是一个漂亮的小东西,全身名牌衬得她有种精致的时尚感,但那无礼的脾气绝对会淡了任何人亲近她的意愿。
“不要理他!雪惠,下礼拜我们一起去LV的开幕晚会!”关晓茵似炫耀安慰的说。
左介群听见了,耸耸肩,转个弯,把她的话抛在身后。
“那里一定有很多适合的对象,”关晓茵搭著朱雪惠的肩膀,“我们该找个温柔的男人,漂漂亮亮出席校友会才对!”
对,加注,她要找个“体面又温柔的”未婚夫。
绝对不要像那个男人一样。
第一章
从此,公主与王子过著幸福快乐的日子。
关晓茵等在车站门口,人来人往的旅客抹不去她脸上的那朵笑,匆忙熙攘的都市节奏在她身上慢了下来。
她偷笑,为著刚才一闪即逝的念头。
两个月前LV的开幕晚会上,她遇见了完美的对象,高大温柔、聪明体贴,衣著打扮深具品味,一眼就被她相中。
她也一眼就被他相中。
他们坠入爱河的速度比流星还快,一个月后他提出求婚,她答允。相信公主与王子甜美的童话就要展开……
但她忘了一点,在绮幻的结局之前,还有巫婆或喷火龙之类的诅咒需要克服——果不其然,父母见过他以后,断然否决两人婚约。
关晓茵闭眼想,在屡次争取、扭转父母对他是个华丽骗子的印象失败后,王子不得不建议两人私奔去遥远的云林小镇。
构筑他们的两人世界……
啊,她轻吐一声美丽叹息,来了来了,幸福快乐的日子就要来了。
铃、铃、铃——她掏出手机,特殊的欢畅音律只为那个人悠扬,“嘿?”她笑著,嗓音里也有了优美的线条。
“晓茵,”在他声调里,她心头敏锐划过一抹感觉,但是事情没有异状,她压下直觉,听他继续说:“我不过去了。”
微笑僵凝半秒。
“……你开玩笑的吗?”握住手机,她转头左右张望,期待王子会从哪个角落跳出来吓她,说这只是个幽默的小游戏。
“晓茵,你爸爸找到我了,他给我五百万——”他的话很真实,她却感到恍惚,“把那些钱砸到他头上啊!”关晓茵呵呵笑,“电视电影都是这么演的,你也看过吧?把钱还他,说他怎么可以污辱你、说你不想跟我分开?”
“晓茵……我不想演了,”她的王子这么说:“我们分手吧,再见。”
嘟、嘟、嘟——
“哈哈、哈……”关晓茵残余的笑声跟断线的电话相映,她没有按掉电话,好像这样,他们的感情就还没有断。
“啊!”有个匆忙赶车的上班族撞著她,行李摔到地上,她跟跄两步,呆呆的抓住手机,转身弯腰要捡——
指尖扑空,行李不见了?!
关晓茵睁大眼睛,盯著刚才还有行李箱的灰瓷砖,才一个瞬间,现在那里空空的,像她的心……
无所适从地转绕,她低著头找行李,会不会是被撞到远处,她没看清楚呢?明明理智是知道事实的,但是她不能去想,一旦她想清楚,那件事就是真的了。
她继续绕著转看,像追尾巴的小猫,时间在大厅外轻柔悄寂地掠逝,车站突然响起广播,她吓一跳,直起身停止寻找。
行李被偷走了。关晓茵认清这件事,看看身上仅余的东西——左手拿著手机,右手握紧一张单程车票。
打电话求救吗?现在她没有力气见任何人。
突然,她下定决心,往月台走,头也不回地走,不给自己思考空间地走,四面楚歌地走,毅然决然地走……
车来了,她坐上奔往明天的列车,原本她以为,那会抵达幸福。机械车体轰隆怒吼,加速开动,把所有的过去抛在身后。
关晓茵瞧瞧旁边空位,现在她知道哪里不对了,王子从来不叫她晓茵的……以前,他都叫她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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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这里吗?她不是应该抵达有温暖红色房顶与可爱石砖街道的云林小镇吗?
关晓茵立在车站外,面对一望无际翠油油的稻田,表情呆愣——想像中美好的云林小镇在眼前活生生变成晒死人的云林乡下。
当初王子说,他家在这里拥有一大片产业,他们可以整天倘佯在自然里,充分享受休闲风光……王子说,她不用担心,一切由他来安排…她相信他,什么都相信,以为只要到达,这里就是天堂。
现在,她没看见天堂,还迷失方向——
她无助地举起手机跟车票遮阳,头晕目眩,回想一大早因为逃出家里太兴奋,什么都没吃。
她颓坐路边,闭上眼。在这里她没目的地、没有朋友、没有住处,像朵失根的兰花……接下来该怎么办?
“喂,你中暑了?”
关晓茵放下手,勉强睁眼看到一个男人逆光走来。
他的身形边缘被阳光照糊了,唯一可以辨别是他身上穿著白袍,那浅色又反光使她更加晕眩……
“喂!”男人抢步上前,接住她往后倒的身体,俐落的将她放平,开始检查。
“……你干么?”关晓茵有点想吐,她伸手推他。
“我没钱给你抢了,我的行李被偷光光,钱包也在里面……我只有手机跟车票,要的话手机给你,车票留给我,噢,车票也坐过,不能坐了…”她喃喃诉说著自己的悲惨,感到自己还真的是很悲惨,忍不住蓄起泪。
“哎哟!”额头上被敲一记,她听见男人说:“我是要检查你有没有中暑。”
她收了眼泪,发现男人高大的身体挡住阳光,她慢慢可以看清东西……他前袍微微敞开,露出马球衫领——吓!是他?!
关晓茵蓦地坐起,结结实实撞上左介群的下巴。
“噢!”两人呼痛,她揉著脑袋,他抚著下颚。
“小姐,你在干么?”左介群打量她,眯起眼,认出这张脸。
这女人在都市中嚣张就算了,怎么落魄到乡下来,还找他麻烦,他瞪著她。
但她怎么一身落魄?这倒怪了。
关晓茵太惊讶,指著他,“你、你——”太好了,在这里她不是什么都没有,她还有一个敌人。
他不客气地握住她的手指移开,“你不知道指著别人很没礼貌吗?”
她没礼貌?!被一个她觉得极端无礼的坏蛋指责没礼貌。
让她怒不可遏,抽回手朝他吼叫,“你、才、没、礼、貌、咧。”
关晓茵拿出骨气,用力推开这可能是方圆百里内唯一的医生,急著冲出他的辖区。
“喂!”左介群撇撇嘴角,跨上前抱住她虚软倒下的身躯,比她更恶狠地吼——
“你已经有脱水现象了,还乱动?”那一刹那,关晓茵心跳静止,恍然错觉自己变回因为穿了路边摊货被父亲吼骂的小女孩。
关家人不准穿没品牌的衣服!那个瞬间在她胸口轻轻一掐,又流动过去了,世界恢复正常。
她摸了摸身上Blumarine玫瑰色洋装,意识到眼前这男人才是穿著路边摊货的人。
“你放开我……”她勉强挣扎,以为自己推得很大力,可其实手掌很无力的贴在他胸前。
左介群瞧她这样,莫名心就软了。
放轻力道,调整角度让她在怀里躺得舒服点,直直瞅著她,他眼眸染上了不赞同、疼惜与无可奈何的色泽。
他就是没办法放受伤的小动物不管,现在她一个人、行李被偷,还中暑……左介群为突然涌上胸口的骚动解释,他只是尽医生的职责。
绝对只是职责而已。
“……你做什么?”烈阳下,男人打横抱起娇弱的女人,往蓝色小货车走。
关晓茵用手背挡住刺进眼里的烫光,一面虚脱地扭动。“我要下来,你放我下来……”
“好,马上就放你下来。”他单手打开车门,护住她的头,轻轻将她放进车里,嗓音里带丝低沉的诱哄口气。
她头昏脑胀;隐隐察觉他终于回答了一个肯定句。有人在乎,她就开始放肆了,“我好热——”
像花朵般娇嫩的小手扬著风,感觉身旁的男人到货车后面翻找东西,短暂静默后,远处传来流水声。
唉,果然不能依赖他。关晓茵闭眼瘫在热得似在烧烤的座椅上,难受地叹气。他就把她丢在这里,走开了……
“噢!”冰凉的触感贴上额头,她不禁轻讶出声,睁眸,男人的阴影重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