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欢 (手打完结版)-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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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晟的装束不似上回那样正统,周钧对他深棕休闲西装外的那条橙色围巾垂涎不已,嘴上找场子说:“这是在向我这个时尚标杆致敬?”说着垂下眼皮正正衣领。
庆娣拿手肘轻轻撞一下他,秦晟已经走了过来,含笑招呼:“让我好找,忘记问你们是大冰场还是小冰场。”
其他人已经进去玩了,只剩下他们四个在栅栏外等候。他笑眼瞩目下,庆娣不自在地介绍程旭说:“其他人你见过,不介绍了,这位程旭,圆圆男朋友。”
之前程旭一听见秦晟要来,顿时打退堂鼓想溜号,结果被圆圆死死拖住好一番教导:“你毕业几年了?不说混成官油子,最起码也脱学生味了吧?怎么还这样?我不管,你老实给我呆着,该说说该笑就笑,他又不会吃了你。”
谭圆圆读书时看准程旭性格纯良心思简单,等他工作后又担心他心思太过简单。而程旭何尝不知道这个机会难能可贵?
秦晟虽说在处里作风沉稳,态度温和,但背景实在骇人,职务又隔着数级,平常只是点头之交,指不定人家压根就不记得他程旭姓甚名谁。硬着头皮撑到现在,突然见秦晟笑容满面向他伸出手来,程旭愣神了数秒后,连忙双手握住秦晟右掌,连连摇晃说:“秦处,新年好。”
秦晟表情看不出一丝意外,点头笑说:“新年好,小程。你父亲身体还好吧?”
程旭父亲不过清水衙门里一个小司长而已,年前才做完心脏搭桥手术。他实在没想到秦晟对他家庭情况了如指掌,张大嘴,直到被谭圆圆扯扯袖子,这才放开手,连说:“很好很好,谢谢关心。”
谭圆圆拖着他,又对周钧使眼色:“我们去租冰车,你们慢慢聊。”
三人离开后,庆娣心头萦绕着莫名的情绪,像尴尬又像惶恐,惴惴的,不知该说什么。
“换了发型?”他实在对她那银丝红唇的造型记忆深刻,此时眼前的庆娣和浓妆时眉目仿佛,但气质截然迥异。他心中疑惑究竟哪一面才能真正代表她真实的个性。
庆娣摸摸腮旁齐耳的碎发,应了声。
他又问:“你会溜冰?”
“去年试过,能安全站十分钟不摔跤。”庆娣老实承认。
他低笑,“我也有十来年没玩过冰鞋了。租台冰车吧,冰车绝对简单。”
滑冰车是两只铁板凳的样式,一高一矮焊接一起。两人坐好后,他的膝盖就在她腰侧,庆娣尴尬不已,抬头张望四周,足球场那么大的冰场上早已不见圆圆身影。
一串穿冰鞋的结队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卷起冷冽的风。庆娣吸口气,试试手上两只铁锥子,往后使足劲,冰车缓缓推向前,慢得像只乌龟。
秦晟也手持两根铁锥子在后座,“别急,来,我喊号子,一二三,到三一起用劲。”果然如他所说,冰车在第一个“三”的话音落下后急速窜了出去。
冰场里男女老少皆而有之,庆娣甚至看见一辆冰车的前座抱了只短脚柯基。贯耳的风不停传来周围人的大笑,那笑声似有感染力,先始的拘谨渐渐消褪,两人配合越来越默契,前进的节奏一致,速度更提升了数倍。
时不时有学艺不精的踩着冰鞋冲过来,嘴里高喊“让开让开。”有一次闪避不及,撞在一起。疯笑尖叫声里,庆娣和那几个女生互道“对不起”,半躺在人堆里笑得前仰后合。
一只手探过来,庆娣仰头望向秦晟,他笑容开怀,看起来年轻很多,眼中神采熠熠。庆娣犹豫片刻握住他的手站起身,圆圆他们刚巧滑到附近,五六个冰车连在一起,很是壮观。圆圆远远就吆喝:“庆娣,接起来一起走。”
庆娣征询秦晟的意思,他跃跃欲试地说:“难得放肆一次。”话毕推着他们的冰车接在圆圆后面,整队人像一列小火车,喊着号子轰隆隆往前,气势逼人。
走出冰场后才突然发现手脚冻得发麻,心却被快乐燃烧得热烫。
夜幕暗沉,秦晟看看腕表,说请众人去后海吃饭。程旭见机推了他手边的冰车去还租,秦晟也不拒绝,跟随在程旭身旁,一同离开。
谭圆圆望着他背影,良久后赞说:“不管是不是装模作样,冲着他不把我家程旭当伙计使唤,我投他一票。”
“说什么呢。”话音未落,手机铃声就响起来。
谭圆圆见她凝视屏幕许久却不接电话,立刻明白是谁的来电,低叹一声,说:“我去找我家程旭,你慢慢讲。”
那铃声每一个音符都在敲击她的心,不依不饶的,让人既痛又恨。庆娣想等它响到自动停止,却在最后一秒情不自禁地按下了接听键。
她气恼自己不争气,打定主意只听不出声,对方绵长呼吸过后,一声低沉的“庆娣”传来,瞬间击溃她的镇定。
“你还打电话来做什么?”
他似乎被她少有的质问语气震慑,许久后才说:“我想你了。”
这样简单的四个字,足以让她眼中潮热。庆娣吸吸鼻子,强忍住不说话。
“我喝了酒,壮胆,”那迟缓的语调,暗哑的嗓子,听起来极为脆弱,“不然我做了那么多错事,没胆子和你说,我想你了。”
“喝多了回家睡觉,睡一觉,明天醒来什么事也没有了。”
“明天……还有很多事等着,好累,想睡下不起来。”
她知道他酒量,轻易不醉,一定是装可怜欺负她同情心盛。可再三地自我告诫,一颗心仍不由自主地随他那脆弱的语气软化。“大过年的,说这个做什么?”
“不说了。”嗤一声,他自嘲地笑,“新年好,就当是拜年电话吧。”
“新年好。……你要好好的,保重身体。”
“你也是。”
冰场上有情侣争抢烟火,一串火花逶迤向前,有情侣脚踩冰鞋,相拥而视。艳羡地遥望着别人的幸福,她该有多么想念他。
“去吃晚饭,八点了。”
庆娣回首,迎视秦晟关切的眼睛,不知他伫立在身旁多久了,她心中晃过一丝难堪,挤出个笑容,说了声好。
在后海吃完云南菜,转战到附近的酒吧街。庆娣和圆圆出门给大家买串串香,边等边吃的当口,圆圆欲言又止,最后说:“我刚才帮你问过我家程旭,那个谁还有个八岁的女儿。后妈难当,我看,还是算了。”
一口辣酱呛在嗓子眼,庆娣泪花打转地问谭圆圆:“我什么时候有这打算了?”
“庆娣,第一次试过爱人,第二次试试被人爱吧。不然一辈子太亏。秦晟就别考虑了,屁股后头一堆麻烦,真在一起了,有的你烦的。不靠谱。”
作为朋友,谭圆圆的实际与透彻总能弥补她浮于幻想的缺点。庆娣沉默片刻,开起玩笑,“最靠谱的是你,不如和你家程旭商量,让他靠边站。”
“那干脆我们三个一起结婚算了,程旭当我小妾。”
可是,晚上秦晟送他们回家后,电话追踪而来,他措辞严谨,语气郑重地说:“和你在一起,有很久没有的放松感。所以,同样作为单身,我非常希望你能认真考虑我,以及我们正式交往的可能性。”
☆、第 78 章
这一番外交辞令般的告白,配合记忆中他卓然的气度;听起来居然诚意十足。
庆娣略一踌躇;秦晟已经敏锐地领会到沉默中的拒绝之意;再度开口说:“不用仓促答复我;我有足够的耐性。在友谊的基础上;如果能更近一步;是我最期待的。”
如此滴水不漏;再严辞以拒未免太过不近人情。庆娣沉吟着平静回说:“我会考虑的。”
放下电话后;她想起今天秦晟出现得蹊跷;回忆中到达冰场前周钧曾经接到彭小飞的电话;庆娣叹口气,接着拨通彭小飞的手机。
彭小飞年前回了原州,互道安好,庆娣单刀直入问:“是你告诉秦晟我的手机号?”
彭小飞静默,然后坦诚说:“是,也是我告诉他你们今天去了哪里。”
“彭大哥……”庆娣叹息,基于两人友情她不能怪对方多事,可这样干涉她的感情生活确实令她不甚愉快。
“秦晟为人我了解,没有一般的纨绔气,沉稳多智,前程锦绣。可能生活方面比较沉闷无趣,但做朋友相当信得过。他前妻性格和他是两个极端,以前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凑合了将近十年——”
“彭大哥,我想你不懂。前一段没彻底放下,我不可能重新开始。他越好,就越是对他不公平。”
知道庆娣放不下的是谁,彭小飞再次陷入沉默。
与姜尚尧初见,他已经预感到是个棘手的人物。今年回家,一番查证,果然如此。今晚的聚会,巴书记的女儿巴婷婷,翟智,傅可为的秘书林岳,办公厅主任的小舅子省行工作的谢信扬……,在座人士一一证实了他的想法,姜尚尧不仅在闻山一跃而起,触手更已经延伸到了原州。
席间彭小飞暗自留意在一干衙内中谈笑风生,游刃有余的姜尚尧,不觉心生警惕。
如果以“敌人的盟友也是潜在敌人”的逻辑,那么他父亲彭虞与魏杰密切的关系无疑会引起姜尚尧的注意。虽然没有确凿证据证明姜尚尧有何图谋,但对于九年前的冤狱,彭小飞相信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视若浮云。
他在众人准备转战原州一间私密会所时,主动邀请姜尚尧借一步说话。
姜尚尧凝视他少顷,绽开微笑,说:“彭大哥,上车慢慢聊。”
那部宾利慕尚也让彭小飞暗地里吃了一惊。原州满地名车,宾利不足为奇,奇的是九年前,他大学将毕业,姜尚尧只是个囚犯;四年前,他读完博,姜尚尧刚刚出狱。短短四年,即使天神眷顾,也要智勇争取。
“只是接待用车,平常用这个未免僭越。”姜尚尧看出他心中疑惑。
彭小飞想起他此时辖属省能源集团,如此知行识礼,不觉又对他高看一眼。
“姜总,据我师兄严华康律师反馈来的信息,你对我相当好奇。我斟酌很久,决定还是正面回应一下你比较适当。”彭小飞上车后说。
姜尚尧表情平静,不见丝毫尴尬之色,只是不发一言地注视彭小飞,静待下文。
“正如你调查所得,一九九九年我在原州王高韩事务所实习,担任法务助理一职。那年盛夏,庆娣找到律师所主任,我有幸旁听了你的案情。”捕捉到对方眼中一丝震动,彭小飞没有半分得意,反而想起当年站在街头彷徨四顾,满头大汗的庆娣,心中陡升惋惜之情。
“然后?”
“她当时已经找了两家事务所,全部被拒,正准备去第三家。可能是出于对你的同情,也可能因为对庆娣的钦佩,我介绍了我的师兄,闻山的严华康律师受理你的案子。大概经过如此,我想不需要多做解释,案情审理的最终结果足以证明我的善意。”
随他话音结束,车中寂寂。身侧的男人脸上波澜不兴,眼中暗沉不见底,良久后才迟缓地说了句:“谢谢你。”
彭小飞迎上那双湛亮的眸子,明白姜尚尧不止领会了他言诸于口的,也领会了他没有说的内容——那就是,彭小飞当初牵涉到姜尚尧的冤案,和他父亲彭虞无关。
“彭大哥?”庆娣疑惑地在电话里问。
彭小飞醒过神,重拾话题:“其实说来也是缘分,秦晟年后要外调到闻山。年前我和他在慈善晚会上见面时听说了这事,前些日子聊天时谈起你是闻山本地人,所以他可能比较好奇,或许也有几分亲切感。做朋友而已,你别想太多。说真的,按他的实力完全可以挑个好地头,偏偏几个选择中他拣了一块最硬的骨头,凭这一点就不得不让人敬佩。”
事实确如彭小飞所说,作为第三代接班人,乃至整个派系接班人之一,镀金之路,秦晟完全可以挑个富庶地稳稳守成,但是他偏偏选择了闻山这个派系实力相对薄弱的县级市。出了成绩,上头大佬们自然高看,如果败走,那么仕途将会不振数年。
秦晟的选择如果不是出于投机冒险的心理,就是有绝大的把握。随之而来可以预见,未来闻山,以至济西全省的局势也将会有所变动。
自从高书记退居二线后,本土的实力大为滑落,彭小飞的父亲彭虞这两年可以说是无根浮萍,他所处的位置决定了他既不能倒戈,又要竭力维护根植已久的关系。这一年回家,彭小飞发现父亲苍老了许多倍。
作为儿子,彭小飞必然要维护父亲乃至父亲的部属。向秦晟示好,引导三方平衡,是他的策略。
至于能不能做个牵红线的冰人,玉成秦晟和庆娣的良缘,这是二话。
“庆娣,相信大哥的眼光,考虑考虑。”
他这样诚恳,如若多年前领她进西餐厅,耐心询问她案情的语气。庆娣嘴角扬起,说:“好。实在……那我试试。”
这个夜晚,庆娣想起远方那个人,辗转难寐;对姜尚尧来说,同样如此。
他醉意醺然地把玩手中一把匕首,突然间怒意横生,将它扔出去,飞掷于墙根,然后双掌合拢托着后脑勺,瞪视天花板,眼中似一一见到让他意难平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