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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贪恋一世-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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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睁大眼睛,以为会出现什么奇人异士,不想上来的却不过是一个带着胡琴的干瘦老头,甚至还有几分眼熟。
  “你把今日在茶楼大厅里唱的那首词,在这唱上一遍。”
  “这……王爷……”老头有一些迟疑。
  “你怕什么,一切罪责,本王担着。”  九王爷目光直直盯着他,仿佛要吃人一般,气氛凝重得可怕。
  我却懒得管这些,毕竟王子皇孙发威见多了,自然免疫,只是苦苦思索在何处见过那个老头。
  老头叹了口气,只得乖乖在准备好的凳子上坐下,吱吱呀呀拉了起来。
  我一拍脑袋,难怪总觉得面熟,这可不就是在京城里最大的茶楼云客来里卖唱的王老儿。可是俗话说的好,当你解开一个迷题,总会出现另一个更难得迷题。这王老儿虽然琴艺不错,可也比不上宫廷乐师啊,怎么九王爷居然把他拖到这里来了。
  然而,王老儿一开口,一切疑惑都明朗了,我当即知道大势不好,恨不得跳上去堵了王老儿嘴,却为时晚矣。
  “人面桃花美玉郎,承恩君王惊澜藏。微微乱花迷人眼,曲曲笙歌凤求凰……”
  王老儿摇头晃脑,一曲未终,在坐的皇亲国戚,一个个早是大惊失色,僵在坐上,不知如何是好。
  我摇摇头,这绝对是王老儿人生在世最值得纪念的一次演出。
  回头看皇帝,但见他脸色是从未有过的煞白。再看九王爷,竟不知何时又跪在了地上,没有一丝得意之色,却是满脸的凄然。
  “谨亲王醉了,各位都回府吧。”过了半晌,皇帝摇摇手。
  “臣等拜别皇上。”二王爷以下,都战战兢兢磕了头,便要退下,
  “且慢。”皇帝突然又似想起了什么,吩咐道,“谨亲王不胜酒力,不知各位醉了没有,是否喝了醒酒汤再走。”
  金枝玉叶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二王爷出列道:“臣等确是醉了,只是尚可回府自行打理,不敢劳动皇上费心。”言下之意,今晚的事便是他们醉了,回去酒醒了,什么也不会记得。
  皇帝于是点点头:“你们退下吧。”
  一般宾客散尽,王老儿依旧傻傻地立着,眼巴巴看着眼前变故,不知发生何事。这不能怪他,他斗大的大字不识几个,别人教什么,他自然也唱什么,他不会知道,有个十一王爷姓曲名微,住在深宫内苑的惊澜殿,而他刚刚的唱词,跟本是在暗示当今皇帝与安郡王,淫乱宫闱。
  我从袖袋中掏出一些银两,走上前递给王老儿:“这些银子够你养老,你今夜就离开京城,回你的老家去,这辈子不要再回来,也不要再唱了,今晚的事更是不得提起一个字,否则人头不保。”
  王老儿惊恐地接过银两,猛磕了几个响头,蹒跚退下。
  这一来,就只剩下了皇帝、九王爷和我。
  “玄钰……你……”玄钰是九王爷的名字,我知道皇帝想问一句为什么,可当他用颤抖的声音叫出这个名字,却再也无法吐出一个字。
  夜风清寒,宴客台上,皇帝静静站着,九王爷默默跪着,两人心中堆砌了千言万语却谁都无法再打破沉默;宴客台下,我看着两个影子,突然悲哀起来,九五之尊,谁能忍受别人当众让他颜面扫地,虽说有一部分是皇帝自作自受,但九王爷的性子,一冲动,什么也不顾忌,到头来两败俱伤。
  上前一步,却突然犹豫起来,他们之间何曾有我介入的余地?再看看台上两个孤独的身影,叹一口气,仰起头,但见墨色夜空,月明星稀,一颗一颗的星子,三三两两落在天外。高处不胜寒。不知它们是否寂寞。
  “阿嚏!”
  一个大喷嚏不解风情地打破我难得的多愁善感,这才想起自己是个刚刚被从病榻上拖起来的人,实在没什么资格陪那两个人吹冷风;于是转身想要退下,不想还没迈出一步,皇帝的声音却在身后响起。
  “曲微,稍待,朕与你一起回宫。”
  “皇兄!”九王爷突然抬起头,嗓音沙哑,已带着哭腔。
  皇帝回头,轻轻解下外袍,给九王爷披上,只淡淡说一句:“夜露风凉,你酒醒了就去休息,不要受了风寒。”
  ***
一路无语,我望着皇帝沉默的侧脸,想说些什么却是无从开口。
  回到宫里皇帝却硬是把我拖到御书房,吩咐人端来两杯浓茶,一盘点心,大有促膝长谈之势。可怜大病初愈的我,只能暗暗叫苦。
  “今天的事,你怎么想?”皇帝坐下,端起茶饮一口,突然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句。
  “我能怎么想?”他问得突然,我也不知该答些什么,就胡乱邹了一句,“病体初愈的是我,九王爷一向壮得像头牛,为什么你不但心我着凉,反而担心九王爷。你根本是区别对待。”
  皇帝一口茶差点喷出来:“你说这什么?还跟这插科打诨,老实告诉你,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哦,你说这个呀……什么!”我惊叫一声,“你不会为了那么一首破词就要丢车保帅,以示清白吧。”
  皇帝冷哼一声:“朕的威严岂是这些街头巷尾的闲言闲语能损毁的。”
  长舒一口气,却突然想起一件事:街头巷议?九王爷一向事务繁忙,又不似我整日闲得无聊,常常没事微服在市井闲逛,怎么会跑到云客来,还偏偏听到这首连我都没听过的唱词。
  “你是说……”
  “没错,所以我说你好日子到头了。”皇帝冷笑着,“有人等不及要除掉你了,所以他才会背地里挑拨玄钰,看起来他还巴不得你和玄钰同归于尽才好。”
  “可是……等了五年才耐不住性子,这似乎有点说不过去。一样的状况,偏偏是现在,为什么五年前不动手?”事关生死,我也不敢再打马虎眼。
  “五年前,那人认为朕接你入宫不过一时兴起,过不了几日就会另做安排,一旦你搬了出去,刺杀你的机会多得是,没必要急于一时,冒太大风险。可是……时至今日,他非快点除掉你不可……”皇帝顿了顿,别有深意转了话题,“曲微,你今年已是十七了吧。”
  我恍然大悟,皇室子弟,过了十八,郡王多将加封亲王,届时权力地位不可同日而语。我虽非皇室血脉,但毕竟是忠良之后,再加之皇帝的宠爱,也并非不可能。那人怕到时再无机会除掉我这个眼中钉,反而被我查出当年真相,揪出幕后主使。
  “你打算怎么办?”皇帝异常平静地看着我。
  “听说你这一阵子要封个钦差,视察江南。”我自告奋勇,“让我去!”
  “嗯?”皇帝皱皱眉,似乎怀疑我动机并不单纯。
  “一来竖信立威让谣言不攻自破,二来随行人员可以保护我,三来可以引蛇出洞……”我豪言壮语,滔滔不绝。
  “一来可以游遍江南美景,二来可以吃尽江南小吃,三来可以大捞一笔。”皇帝毫不客气地打断我。
  嗯……果然,知我者皇帝也,但我没有一点找到知音的喜悦。
  “罢了,还是让你去一趟吧。”皇帝无奈地叹了口气,“明天朕让人去刑部把你父亲的案卷调出来,如果朕没记错,应是正与江南一宗贪污案有牵连。”
  “谢皇上!”我规规矩矩跪下谢恩,心中欣喜无比:江南啊!鱼米的故乡,贪官的天堂,我曲微来了!
  “那么,臣弟告退。”人逢喜事,皇帝在我眼里再一次高大起来。欣欣然,刚要退下,却又被皇帝叫住。
  “等等!”
  “嗯?”我回头,紧紧盯着皇帝,如果他反悔,我绝对叛国噬君。
  “记得多带些精锐的侍卫。”
  我没料到皇帝会冷不丁冒出这么婆婆妈妈的一句,一时有点不习惯,怔怔呆在那里,看着坐在那里皇帝,突然意识到这是五年来我第一次离开他身边,心里竟有一丝留恋,一丝不安……我死命摇摇头,暗暗嗤笑一声,不过去江南一趟,几个月的时间,自己总不至于如此没用。
  恍恍惚惚回到了惊澜殿前,站在台阶下,抬头看见高悬的蓝底金字牌匾,“瀚海惊澜”四个篆文大字张狂不羁,苦笑一声,当真是住错了地方,哪里不好来,偏偏来了这惊澜殿。苍茫宦海,惊涛骇浪中,明日不知道会被冲到哪一个地方。
  “王爷回来了!”德公公一双老眼却不昏花,很快拿了件袍子,迎了出来,“王爷,快进去吧,您身子刚好,不要着了凉。”
  “德公公,今儿你早些回去歇着吧,有时间就收拾收拾行礼,过些日子我要去江南一趟。”我披上披风,踏入殿门。
  “是。”德公公答道,“还有,王爷……”
  “什么事?”
  “您今儿说要把‘龙惊千年’给皇上送过去。”
  “那你去取一些明儿让人送过去吧,剩下的也收拾好,我要带去江南。”
  “是。”德公公躬了躬身,“老奴这就去办。”
  “好了,办完这些,你就退下歇着吧。”我挥挥手,面上满脸倦容,心里却不由警觉起来,我分明记得我和皇帝说话时,德公公已经退下了。这些事他站在厅外,又如何得知?思来想去答案不过有三种:一是,德公公是个绝世武林高手,练就了一身顺风耳的好本事,不过……左看右看,身形佝偻,步履蹒跚……哈,这点好像不太可能;二是,德公公是居心叵测,根本是我仇家派来卧底的,不过……如果他是我仇家的手下,要瞒过那个精明过头皇帝似乎不易,而皇帝也不太可能往我身边安插一个不太可靠的人,何况他跟了我五年,要下手机会太多,不至于让我舒舒服服活到现在。所以只剩下第三个可能,那就是德公公“人老心不老”,在宫里闲得慌了,没事收集收集小道消息,传播传播,打发打发时间,当然这也就成了为什么我和皇帝的流言“坏”事传千里的原因之一。
  想到这里,我异常放心地打了个哈欠。慵懒地走进寝室。
  本来今日可算得上惊涛骇浪,多少也该来个一夜无眠,可惜我一见到自己的床,便什么都来不及想,沉沉一觉直到第二日晌午。
  风水轮流转,大梦未觉,已是另一片天下。皇帝下了圣旨,九王爷被软禁府中,闭门思过;而我被封了钦差,巡查江南八府,这样的变故,不用想,朝中必是闹了个地覆天翻,群臣均猜到必是九王爷寿筵上出了事,想方设法向那些参加了宴会的皇族,可皇命在前,二王爷他们哪敢透露半个字,只是苦笑不语。
第三章 江南之行
    金陵总督府后厅,我躺在一张软榻上,恹恹欲睡。
  一个半月前,钦差南巡,沿途官员听闻来的是当今皇帝最宠爱的安郡王,哪个敢不巴结逢迎,个个只恨我年纪太轻不能让他们认做干爹。而我,一向平易是近人,此刻自然顺水推舟,对他们的热情来者不拒。本该旅途劳顿,人倦马乏的一个多月却仿佛身在云上,山珍海味,奇珍异宝,见的用的比宫里还多。如此这般,热热闹闹、浩浩荡荡,风风光光,一路南下,终于到了金陵地界。
  金陵总督自然也不敢怠慢,怕我嫌驿馆不够舒适,干脆自己带着家人搬去了别院,空出总督府当我和随行一干人等的临时居所。
  至此,江南之行,形势一片大好。
  可是,人祸不至,天灾难逃。任我千算万算,却漏算一条。一月前离京,正是五月中,到了金陵却已是七月初。偏偏金陵三面环山,一面临江,名列“三大火炉”之首。我这五年夏天在宫里,烈日炎炎时总有冬日存于地下库房的冰块消暑,何曾受得这份湿湿腻腻的酷热。
  此时此刻,但听得府中树上知了一个劲在那“热啊,热啊”地喊,什么人杰地灵、风景如画早抛到脑后,只是整日穿一件单衣,躺在软榻上,猛灌冷水,只盼呆够了日子,早早回京交差。
  “王爷,您果真这样整日呆在总督府里什么也不做?”侍卫长杨挚单膝跪在地上,直言讽谏。
  杨挚这五年一直担任惊澜殿的侍卫统领,这次也一同来了江南,这汉子忠心耿耿,武艺高强,却偏偏生就了一副花岗岩脑袋。
  我懒懒瞥他一眼,大夏天的,这家伙盔甲在身,全副武装,怎么就不会中暑呢?
  “嗯?这有什么不好,正好省了下边那班地方官,搞什么政绩工程、表面文章,劳民伤财。”说到这我就心痛,不过要我回去京里为他们说些好话,直直把那批银子省下给我不就得了,何必这么大费周折,“德公公,你说是不是?”
  “王爷说得是!”德公公木无表情地继续帮我扇着扇子。
  “属下担心,这么回去,王爷无法向皇上、九王爷和各位大人交代。”杨挚不无担忧地说。
  “杨统领,你就别操心了,那些杂事,我早有准备。”
  “呃……不知王爷有何良策?”杨挚瞪大了一双眼睛,显是不信。
  我心里不满,怎么他跟了我这么久,还不相信我的为人?但再一想,杨统领好歹也是为了我着想,便不厌其烦地解释到:“金陵城有一个叫聚鸿阁的地方,专门出售各种各样的情报,我明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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