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缘1-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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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侄儿丁浩依旧每日前来与她作伴,晓文除过给他买饭菜。书籍的钱,还另外让他买一些水果。点心。奶粉之类。每日黄昏,晓雨必定蹒跚着脚步,走出胡同口,翘首东望,心仪的盼望着侄儿披着金色夕阳的身影兀然闯入她的视线,那将是她一天中最激动人心的时刻。这样的日子久了,她便与街上纳凉的左邻右舍渐渐熟识起来,留居们都很同情她。有一次,她前邻的老大爷见她脚上的伤还没好,就回家取了一个偏方,她感激的接过药方,对热心的老大爷千恩万谢,老大爷的老伴说:“闺女,天天来的那个小男孩是你什么人哪?”
她说:“那时我娘家的小侄。”
“噢,关键时刻还得娘家人啊!有这孩子天天来照顾你,俺大伙心里也放心了。”老大娘稍停顿,又接着说:“你没出事的时候,也没听你婆婆说你什么,你一出事,那意见可就多了,她一会儿说你是自己划火柴烧得,一会儿又说你是洗脸时烧得,自己煽自己的嘴巴,谁不知道,那天那火是从西边小屋出来的。”
当着众乡邻的面,晓雨无意说婆婆的坏话,只淡淡地澄清了一个事实,起火的时候,婆婆正好在她自己的卧室里,她什么也没看见。
按老大爷的处方抓回来的药,对晓雨脚趾上的伤并没起多大的作用,她从电视上看了省城医院的一则广告,算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拨通了那家医院的咨询热线,一个男大夫热情地接待了她,并建议她去医院查查,怎么去啊,她只得央求院方给她邮过药来,那人显然不太情愿,但最终还是答应了晓雨的要求,先邮十盒,总共三百块钱。短短十天工夫药品就邮过来了。
那是十盒鸡蛋大小的中成药品,形状浓稠,颜色黝黑,具有消炎止痛。化腐生肌的神奇疗效,她打开一盒,用棉棒蘸着均匀的涂抹在伤口上。一盒用完后,疼痛果然减轻了许多,伤口也变浅了,但要彻底治愈,大约还得一段时日。
这天中午,冰南回家吃饭,晓雨到厨房炒了俩菜,又煮了半斤挂面,两人坐在桌前默默的吃着,冰南吃完面条,把碗筷一推说:“我打算把这所房子卖了,房主我已经联系好了,他说过两天就来看看房子。”
晓雨惊讶地抬头:“你把这房子卖了,那我住哪儿呀?”
冰南坚定地说:“咱俩搬到前面老房子里住。”
“要去你自己去,我不去,”她生气的一搁筷子,“那是个什么破地方,四面透风,连个鸡窝也不如。”
冰南也徒然提高了音量:“你有什么资格嫌房子破呀?能有这样的地方住已经不错了,我租出去,人家每月还给我四五十块房钱呢。”
“你不是人!”她努不可克的骂道。
冰南冷冷得说:“你是人就行,不愿跟我去住鸡窝的人,自己去找金窝银窝好了,每人拦你的路。”
“这鬼日子没法过了。”她失控的端起半碗面条摔在地上,随着那清脆的响声,她的心也碎了。
第二十二章:自由身,不自由的人生
故乡柔柔的风,故土甜甜的水,故园亲亲的人,重新抚平了她那颗千疮百孔。满目苍夷的心。
晓文于他们吵架的当日傍晚,便开车冒雨将晓雨送回了老家。她本意是多么不愿意回家啊,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健康的时候,整日忙工作,忙丈夫,忙儿子,一年到头也难得回家几次,现在好了,当一切都离她远去了,她才如同一支折断了翅膀,拔掉了美丽羽毛的鸟儿,重新需要父母的呵护与庇翼。
母亲见她脚上的伤还没痊愈,就到山坡上拔一些野菊花,每日睡觉前,用砂锅将其熬成褐色的汤汁,浸泡双脚,然后再配合买来的中药一起治疗。仅四十天的功夫竟完全好了,不久,绷带也拆除了,天哪!她终于解脱了,整整一年,罪恶的病魔缚住了腿脚,她立不能直,走不能曲。告别多灾多难的岁月,她每天除了照旧给父亲捶背。搓酒,余外还帮晓兰编制一些手工艺品,日子过得淡泊而平静。幌眼又要过年了,春节前夕,冰南还是把她接回了那个在她心中已淡漠遥远的家。
冰南并没有把房子卖掉。
此时的她,已于常人别无二致,她带着手套很自得的逛商场超市,任意挑选自己喜欢的衣服,还在玩具店给儿子买了架电动小飞机。晓雨回家的次日上午,冰南把儿子带到她面前。
晓雨抱起包裹得像圣诞老人的儿子,激动得热泪盈眶。
“妈妈,你怎么哭了?”儿子并没有因为分离而生疏,他费力的伸出红彤彤的小手,替她擦去满脸的泪花。
晓雨亲了亲儿子,说:“妈妈哭是因为太高兴了。”
冰南放下儿子就出门了,她把儿子抱进卧室,替儿子脱去外套,又拿出给儿子买的小飞机,儿子乐不可支的摇着小飞机在光滑的地板上转来转去。一会儿,他又把遥控器递到她手里,一发现有惨烈的撞机事件,就手舞足蹈地跳起来,大喊:“妈妈笨,妈妈笨……”母子俩无拘无束。放浪形骸的欢笑溢满了屋子的每一个角落。
晚上,晓雨搂着儿子早早得睡下了,儿子紧紧地偎在她怀里,她轻拍着儿子柔软细腻的肌肤,似乎只有在这样的时刻,晓雨才能真真切切体会到她还是儿子的妈妈,她还依旧与怀里的这个小生命心连着心,肉贴着肉,魂牵着魂,她忧伤的眼神掠过儿子朦胧的脸膛,床头灯弥散着昏暗微弱的光晕,一圈一圈勾勒出儿子娇嫩甜美的面庞,他那红润花瓣似的双唇漂浮着浅浅的笑,儿子,在你天使般无忧无虑。色彩斑斓的童话世界里,你梦见了什么?
夜深入墨,窗外肆虐的寒风,不停的扑打着窗扇,呼呼作响,这要是在以往,她这个胆小的女人,不知又该多么害怕,但今晚,当她怀里拥着一条鲜活的小生命,感觉就截然不同了,她是他的天,即便天塌下来也该由她一人顶着,这就是母爱的力量!
那一夜,冰南没有回家,直到次日下午,他才神清气爽的回来,他人还在院子里就开始喊:“乐乐,快出来,爸爸带你洗澡去。”
晓雨把儿子抱到车上,有点不放心的对冰南说:“别忘了,洗完藻,一定要把儿子给我带回来。”
傍晚,晓雨又做了儿子最爱吃的菜,还熬了一锅粥,静等父子俩归来,她无心看电视,拉开院里的灯心神不宁地走来踱去。
终于听到那熟悉的车声,晓雨兴冲冲地跑到大门口,然而车上只有冰南,她失望地厉声问道:“儿子呢?你干嘛要骗我?”
“我不那么说,你能让我把他带走吗?”冰南边往里推车边嘟哝:“这两天在家里也不知怎么看的孩子,他爬上楼刚进屋就咳嗽,害得我又挨了一顿骂。”
晓雨气急败坏地说:“他来的时候就咳嗽,你没长耳朵还是聋了?”
冰南闷声没再说话。
除夕的晚上,冰南下厨做了几道菜,夫妻俩对坐无言。凌晨四五点钟,冰南在家里放完鞭炮便匆匆到她妈妈那儿去了。
天亮后,晓雨起身将屋子收拾一番,正准备出门,村里突来了几个拜年的,他们以为冰南的妈妈回家过年,一瞧空荡荡的屋子,板凳还没做人就簇拥着走了,她客气的把他们送出大门口,在胡同里,看见表姐李倩正领着女儿朝这边走来,她笑着过去抱起李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儿。
李倩问:“乐乐呢?他奶奶带她回家过年了吗?”
她说:“没有,我这不是正打算过去找他嘛,年前,冰南就带他回来过一次。”
李倩说:“这一家人也真怪,连个团圆年也不在一起过,虽然他们不来,可你不能不去,否则人家说你眼里没她这个妈。”
晓雨怀着特别激动而复杂的心情按响了门铃,开门的是婆婆,婆婆看见衣着整齐,形如原样的她,显然吃了一惊,晓雨机械的问婆婆过年好,婆婆嗯了一声说:“冰南不是带着乐乐回家了吗?怎么,你没看见他们?”
“没有哇?”晓雨边说边进了屋,客厅的沙发上端坐着一位中年妇女,当着外人的面,婆婆笑呵呵地让她吃花生,并抱怨今年的瓜子太贵,冰南也没舍得买,十点多,儿子回来了,晓雨从屋里迎出来,儿子见到她,一脸的惊疑:“妈妈,你知道我住在这儿,那为什么不早来啊?”她摸摸儿子冻得通红的小脸蛋,拉着他的手走进屋里,“瞧,妈妈给你带什么来了。”她从皮包了取出小飞机,儿子欢呼着把飞机抱在怀里,撒娇说:“妈妈,你陪我出去开。”
她陪儿子下楼,围家属院转了一圈。上楼时,正碰上冰冰,冰冰也同样惊诧:“嫂,你这不是和以前一样了嘛。”
大家在一起吃过午饭,又吃晚饭。八点多,冰南说带她回家,儿子听妈妈要走,上前拽住她的衣角,说什么也不让妈妈走,最后还是婆婆用糖果将儿子哄到阳台,他们这才蹑手蹑脚的溜走了。
第二十三章:雪纷飞,尘缘了。。。。。。
父亲终于未等得及他最心爱的小儿子的婚礼,在年后二月,一个风沙满天,雷声阵阵的阴霾日子里,牵肠挂肚的去了。
在晓雨出事后一年多的时间里,晓文的生活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先是林苗苗悄然失踪,之后晓文又接到了一个陌生女人的电话,那女人声称林苗苗拐跑了她的丈夫,晓文为此事大病一场,差点荒废了打拼多年的事业,父亲走后,那个青藤缠绕,满园春色,遍地鲜花的农家小院慢慢荒芜了,母亲跟随哥哥去了矿上,晓雨则回了她最不想回的家。冰南早从单位辞职,开始天南地北倒卖他那点技术,晓雨不敢一人住在家里,于是由冰南的舅舅出面,她搬到了楼上,与儿子。婆婆共同生活在一起,组成了一个畸形的家庭。
晓雨依旧回到晓文店里上班,但却再也不是工作在富丽堂皇的大厅里了。
儿子放暑假时,冰雪的大女儿萱萱也住在姥姥家,萱萱已经十二岁了,性格活泼。直爽。有一天,萱萱趁姥姥领乐乐下楼的空,对她说:“舅妈,你快回后面那个家看看吧,那儿住着一个小姑娘,姥姥让我叫她舅妈,我才不叫呢,我只认你这个舅妈。”
晓雨感觉天旋地转,心口剧烈的跳动,她镇静了好一会儿才问:“萱萱,你知道你舅舅是从什么时候同那个小姑娘好的吗?”萱萱摇摇头说不知道,但很快又说:“你出事还在医院里的时候,我就听姥姥对小姨说要再给我舅舅找个媳妇,现在这个小姑娘好像也是小姨的朋友,秋天姥姥领我回家时,她和舅舅就住在那儿,她给我舅舅洗衣服,还买了毛线跟我妈学织毛衣,有次,姥姥对我妈说小姑娘还挺厉害,你回家碰见她,她硬是把你给骂了出来,舅妈,她真那么厉害吗?你干吗要怕她呀?”
她压住怒火说:“萱萱,别听你姥姥胡说,那次我回家根本就没见着她,连她长得什么样我都不知道。”
萱萱站起身来,用手比量自己的身高,说:“她还不如我高呢,有黑又丑的,一点也不如你好看。”
“她是干什么工作的?”
“听姥姥说她原来大概是饭店的服务员,现在什么工作也没有,舅舅把她放在家里看门,夏天舅舅去广州那几个月,她一个人在家里还经常打电话叫我星期天过去陪她玩,我才不去呢,我一点也不喜欢她。”
“萱萱,今天你对我说的这些话,以后别再跟你姥姥你妈讲,其实,你舅舅和小姑娘的事,我很早就知道了。”她眼里含满泪花,“我先出去一会儿,等你姥姥回来了,你就跟她说,我出去卖瓜子了,好吗?”
“嗯,那你快去快回呀。”萱萱眨动着长长的睫毛说。
她步动影移,恍如幽灵般来到那个曾经温馨。幸福,也曾经火光冲天,葬送了她一生的地方,就是在这个大门依然紧锁,萧条冷僻的院落,一场火,隔着两个世界,一个男人在两个世界里都同样做着一个温柔的梦,她不知道这是上帝对她的嘲讽还是命运对她的捉弄,她机械而麻木的围着院墙一圈圈走动,甚至无瑕去顾及那些来来往往邻居们异样的目光。
接下来的日子,她彻底崩溃了,夜夜失眠,整个天空在她眼里都是灰色的,她感觉头顶似有千斤重担,只压得她透不过气来,她憋闷得胸口,一簇簇仇恨的火苗开始熊熊燃烧,她似乎闻到了火药的味道,听到了死神的召唤,依稀血光中,她仿佛看到了儿子惊恐万状的小脸,和孤苦伶仃的身后路,不,不能,她是多么爱他啊!
晓文也即将结婚了,与另一位深爱着他的女孩,在他渴盼已久的红地毯另一端,她忍心先让弟弟为她举行一个葬礼吗?不,也不能,她不愿她的生死连累任何一位亲人!
晓雨从药店买回几瓶安眠药,锁进抽屉,她瞒过儿子好奇的眼睛,偷偷将几片安眠药放进嘴里,哦!这可真是个好东西,白天能提神,夜晚能安眠,生命最后的日子不再难熬。
除夕夜,她在噼噼啪啪,远远近近的鞭炮声中,坐在床头,写了整整一夜日记。清晨,她把自己和儿子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她领着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