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影伴樵郎-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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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兴左右张望一下,见几个家丁在台阶下清扫炮仗纸屑,便压低了声音道:「小妹你那时可真大胆,跟雕刻工匠搞大了肚于,还想跟他私奔。爹知道以后,就叫三弟带人把那个工匠拐到城外,狠狠的打,重重的敲,就是要把他的腿打断,一辈子爬不回来武昌城!」
燕柔睁大了眼,不敢相信父兄是如此凶残狠毒!
燕兴又道:「这种事情见不得光,爹的处理是对的,总算保存我们燕家名声,你也平安无事嫁给钟善文。这么多年来,小妹你可是过尽好日子了。」
「那……那他……后来怎么了?」
「谁还管他死活啊?反正他不再出现,我看他早就饿死街头了。」
「我……后来生了一个儿子……」
「邢个死小子啊!」燕兴摇头笑道:「你两个儿子都成材了,还管那个杂种?」
「大哥,他是我生下来的,不是杂种!」
燕兴被燕柔愤怒的目光吓了一跳,忙道:「反正是一个该死的小子,既然堕胎药打不下他,生下来又不能见人,当天四弟就拿出去埋了。」
「埋了?活生生埋了?」燕柔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激动。
「我也不知道,你写信到京师问你四哥好了。」
燕兴突然有点害怕,这二十多年来,小妹的个性已经磨得温婉柔顺,怎么此刻她的眼神又像过去一样激狂呢?
他啜了一口口水,好象是安慰自己似地。「小妹,你刚刚也说,事情过去就算了。爹和我们兄弟都是为你着想的,你就安分当你的钟家主母吧!我进去找妹夫聊聊,晚上大家还要到许府喝个痛快呢!」
燕柔呆立原地,思潮汹涌,难以平息。
她的父亲和兄弟们当官久了,习惯判定别人的生死去留,而她和于笙的下半辈子,就让父兄给判死了。
原来是她错怪于笙了,他不是无情郎,他是被逼得离开她啊!
她还记得那时,于笙信誓旦旦地告诉她:即使我是一个贫穷的竹雕师傅,但我有一双手可以赚钱,我绝对可以给你幸福!
这不也是阿樵那孩子的神情吗?
她蓦然醒悟,心头大惊,她绝对不能……不能再让蝶影重蹈她的覆辙!
「阿康!阿康!」她唤着正在扫地的家丁。「快帮我备轿,快!还有阿福你,你去找小春,叫她快去城北找叶嬷嬷,小春知道地方的。」
「大夫人要去哪儿啊?」阿康边跑边回头问。
「我去许大人家,我不能让蝶影嫁给许念青!」
「嘎?!」所有听到的人都楞住了。
***
喜气洋洋的唢吶响彻云霄,锣鼓乐声穿越大街小巷,一群又一群的大人小孩挤到许巡抚的大宅前,想要一睹许钟两大家族联姻的盛况。
许念青翻身下马,提了锦袍走到花轿前,准备迎接新娘入门。
他脸上褂着僵硬的笑容,自昨夜接到吕菡萏的断情诗之后,他的一颗心就被揉成了千万碎瓣,可是今天,他还是得强颜欢笑娶新妇。
「新郎倌,你可以踢轿门了。」王媒婆笑呵呵地告知他。
反正他已变成一尊木偶,就任凭父母媒人摆布了。正待举脚虚踢,突然听到有人大喊:「踢不得!踢不得!」
许府家丁找寻说话的人。「谁在这边闹事?」
「是我们兄弟!」张三驾着骡车,冲散了人群,直往花轿停放处而来。
骡车还没有停下,众人就看到一个高大挺拔的男子跳下车,拼命地向前跑,双手一挥,拨开了阻挡他的许府家丁,一个箭步就冲到花轿前。
「哎呀!是大个子老兄!」跟着花轿前来的钟融风大吃一惊。
「是盖竹屋子的砍柴郎耶!」群众有人认得他。
于樵看也不看许念青,对着轿帘子喊着:「小蝶,我来了!」
「请问你……」许念青阻止了上前要拉于樵的家丁,很有礼貌地问。
「你是那个举人?」于憔站得很直,顶天立地,无惧于对方的功名地位。
「在下许念青……」
「许兄弟,你今天不能娶小蝶,小蝶是我的!」
此语一出,群众哗然,花轿的轿帘也微微晃颤了一下。
王媒婆赶过来推于樵:「许公子今日大喜,你在闹什么呵?这里可是巡抚大人的府第,你不怕大人把你拿下了?」
「我怕什么?当官的可以随便拿人吗?」于樵以宏亮的声音道:「凡事讲求道理,我和小蝶两情相悦,我们想要结成夫妻,一辈子共同生活,我今天来带她走,我有做错什么事吗?」
「这……没道理啊!」王媒婆差点口吐白沫。
「许兄弟!」于樵转向全身喜红的许念青,从头看到脚。「小蝶不喜欢你,你这个书呆子模样也不可能给她幸福,你们在一起不会快乐的,所以还是请你不要娶她。」
「喂!砍柴郎!」许念青已经猜到来人的身分,他并不生气。「你也不用这样子说我啊!可是……父母之命……」
「那是你们父母商量的事惰,他们问过小蝶?问过你吗?今天要过一辈子的人是谁?不是那些随便决定婚事的老人家啊!」于樵振振有辞地道。
许念青读破了圣贤书,就是没有看过这种突破礼教的狂人,他心中暗地叫好,却不知怎么收拾这个场面。
于樵不再理会许念青,他面对大红轿帘,声音变低了:「小蝶,是阿樵哥哥错了,我很想你,我不能看到你不快乐……」
他的声音随之扬高,周围每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我于樵从来不认为自己出身低,我有力气、有本领,绝对能让你过上最幸福的日子。就算有人阻挠我们,要打断我的脚,我也不怕。没有了脚,我还有两只手,一样可以照顾你、疼爱你,只要我于樵还有一口气在,一定会永永远远珍惜你!」
围观的群众都听呆了,好多姑娘更是感动得频频掉泪。
燕柔乘轿赶至,钟融风挤了过去:「娘,这怎么办?大个子来抢亲了。」
「就让他抢好了。」燕柔笑着。
「嘎?」锤融风不解地望向娘亲,又望向于樵。
于樵望着纹风不动的轿帘,渐渐地感到心慌,难道……小蝶真要嫁给许念青了?他又上前道:「小蝶,你……为什么不说话,如果你不要我……」
「我要你……」颤抖而微弱的声音从轿子传来。「阿樵哥哥,我一直要你的……」
于樵狂喜,他大步向前拉开轿帘,粗鲁地扯出凤冠霞帔的小蝶,再伸手掀去了她的红头巾,只见她满脸泪痕,不断涌出的泪珠儿仍在刷洗着她的红妆。
「呜……阿樵哥哥!」蝶影也不管旁边都是人,放声大哭,抡起小拳头捶着于樵的胸膛。「你好坏,为什么到现在才来?你不要我了……」
「我要妳啊!」于樵心疼地想拥她入怀,却被凤冠挡在胸前。
蝶影正懊恼头上那顶压得气闷的凤冠,现在又挡住她和于樵的好事,地想也不想便摘了下来,掼到地上道:「我不嫁了!」
「你不肯嫁给我?」许念青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讲话。
「我又不喜欢你,人家才不要嫁你!」
「你怎么不早说啊!」许念青高兴得快发狂。
「你又没来问我!」
真是一个娇蛮的小姑娘呵,果然不合他的脾性,许念青想起了文静婉约的菡萏,他眉眼有了笑意。
眼看一无所有的砍柴郎都能理直气壮地求亲,而他是一个有功名、有前途的有为青年,更应该有勇气去追求他的姻缘啊!
他走开了几步,从看呆的家丁手中牵过白马,一跃而上。
王媒婆喊着:「许公子,你去哪里啊?」
许念青咧嘴大笑:「我去吕家书铺,我要去向菡萏姑娘求婚!王媒婆,一起去吧!再让你赚一笔媒人钱。」
马匹奔驰而去,群众兴奋不已,跟在后头去看另一场热闹,而出来探看情形的许巡抚却气昏了。
蝶影依偎在于憔怀中:「阿樵哥哥,好吵喔!他们在干什么?」
于樵揉揉她的发,又摸摸她的头,笑道:「我也不知道,反正你不会嫁给那个书呆子了。」
「阿樵哥哥!」蝶影抬头望他,大眼恢复了光采。「这次我们不能再分开了。」
「不会了!」他抚着她的脸颊。「呵!哭成大花脸了,我帮你擦一擦。」
他掏出布巾,拄她脸上抹着,笑道:「爱哭鬼!」
「是你惹我哭的啦!」蝶影的声音在布巾后头抗议。
「蝶儿,阿樵,我们先回去吧!」燕柔走了过来,脸上挂着笑容。
「娘!」蝶影不安地扯住了于樵的衣角。「你不会再拆散我们了吧?」
「不会的。」燕柔微笑着。「娘回去跟你爹说清楚,再把你嫁给阿樵。」
「真的?」两人十指交握,眼里都是惊喜。
此时,又有一辆马车赶了过来,于樵看着眼熟,但他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他带着小蝶迎向前去。「我爹来了。」
果然是叶忠的马车。叶忠拿了一张竹凳子下车,正待要扶于笙,于憔忙抢上前去,背了父亲下车。
于笙按住竹凳子,严厉地道:「阿樵,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爹!」于樵有了反抗的勇气。「没有什么理由可以阻止我和小蝶在一起呀!更何况钟伯母也答应我们成亲了。」
「不行,你不能娶小蝶。」
燕柔走上前,认出了叶忠,又望向于笙的腿,缓声道:「以前的事是燕家不对,我已经知道你不告而别的原因了。」
「妳知道?」于笙没有太惊讶的表情。「你不该知道,也没有必要知道。」
「我还是知道了。」燕柔语气平静地道:「你的脚是为我而残废,可是,即使你怨我的话,也不要连累他们下一代啊!」
于樵和蝶影终于明白了,原来于笙当年爱的大小姐就是燕柔!
「我从来没有怨过你。」于笙不去看那依然令他动容的脸庞。「他们就是不能成亲 。」
「爹,为什么?你总要给我一个原因啊!」于樵又握住小蝶的手,不愿意再放开。
蝶影也紧握那厚实的手掌,含泪道:「伯伯,我真的很喜欢阿樵哥哥啊!」
燕柔深深地望向于笙:「你成全孩子吧!」
「你们……你们为什么一定要我说出来呢?」于笙指节按在竹凳子上,青筋一条条地浮现。
「天意如此啊!」叶忠冷眼旁观世间儿女情长,不觉长声慨叹道:「这里没别的人了,于师傅,你还是说吧!」
于笙眉头深锁,一头灰发让他倍觉苍老,他望着燕柔,神情凄迷,他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道:「柔妹,阿樵是我和你的亲生儿子,他和小蝶是亲兄妹!」
一句「亲兄妹」让于樵和蝶影震骇莫名,两人同时松了手,又同时望向对方,在彼此的眼里,他们看到了不敢相信,但也看到了绝望。
燕柔似乎一下子没有听懂,一时之间并没有反应,她想了一会儿之后,看看于樵,又看看蝶影,竟然哈哈大笑道:「原来如此!真是天意啊!」
「娘!你怎么了?」蝶影拼命地掉泪,她已经够震惊难过了,娘亲还笑她?而且她从来没见过娘亲大笑,这情景格外令她害怕。
「呵呵!蝶儿,我们回家找你爹吧!笙哥,阿忠,也请你们到钟府一叙。」
燕柔继续笑箸,她真的很愉快,她已有二十二年没这么开心笑过了!
***
钟府的大厅上,钟善文和燕柔坐在上首,叶嬷嬷和叶忠坐在右边位置,于笙勉为其难地让于樵背了进来,坐在左边上位。
于樵站在父亲身后,看到站在梁拄边的小蝶,心痛如绞,那形单影只的小小个子失了依靠,让人又痛又怜啊!
如今又有谁能去疼爱她呢?于樵大叹,事情不应该是如此结局啊!
蝶影仍然穿著红色嫁衣,她仿若置身事外,低着头,垂着眼,认真地用指甲抠柱子 ,把一条上了好漆的柱子抠得斑斑驳驳。
经由燕柔私下的简略概述,钟善文已经明白了怎么一回事。虽然燕柔讲起于笙时表情有点歉疚,但他并不生气,早在新婚之夜,他就知道她非完璧,在看过她的身子之后,他更怀疑她生过孩子。然而二十多年来,燕柔一直是个贤妻良母,更是他的好帮手,对于她婚前的事,他能有什么怨言呢?
更何况事关蝶影的幸福,他一定得出面处理。
他望向挤在门外、窗边、廊下的家人,大声道:「你们没事的统统走开,丫鬟也都下去。」
众人以为老爷要和于樵谈亲事,大家正打算看热闹,无奈钟老爷一声令下,姨太太、儿女、丫鬟、家丁们只好做鸟兽散。
燕柔开口道:「和雨、融风你们兄弟俩留下,顺便把门窗都关起来。」
钟和雨和钟融风巴不得留下来,连忙勤快地把门窗关上闩紧。
钟善文望向室内的其它八人:「好吧!咱们一件事一件事慢慢谈。」
燕柔向钟善文点点头,道:「叶嬷嬷,今天要请你说明白了,阿樵怎么会是我和笙哥的儿子呢?」
钟家兄弟惊异地望向于樵,这大个子是他们失散多年的兄弟?
「阿樵终究还是要认了娘亲。」叶嬷嬷回想当年:「大小姐,那时候孩子是生下来了,但燕老爷趁你睡着的时候,叫一位少爷抱出去挖个坑埋了,我偷偷跟在后面,赶紧把孩子掘了出来,幸亏阿樵气足,一时没死,我就抱回家养了。」
叶忠接下去道:「那时候于师傅也在我家养伤,说起来惭愧,当初就是三少爷带我打断于师傅的腿,可我平时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