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个贼师姐-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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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了,琉璃蓝眸掠过一抹凉薄,声音沙哑的道:“现下我总算知晓,女巫的预言代表什么了。”
不愿再听他提及有关女巫预言之事,艳无敌捂住他掀动的唇,黯然心痛道:“别说了,你该好好休息。”
他缓缓拉下她的手,紧紧握在手里,虚弱地哑着声。“我只是想说,江湖太可怕了,我不喜欢。”
艳无敌哑口无言,震颤的眼中闪着抹痛楚,看着他,良久才咽声道:“我也不喜欢。”
司徒墨濯吃力地扬手抚着她的脸,像他们成亲那天一般。“艳儿,我们会没事的。”
他结着茧的手,温暖且柔和的抚在脸上,像一阵和煦的春风拂过,有那么一瞬间,艳无敌心里纷乱的情绪,全被他这双手给抚平了。
“嗯。”一口气哽在胸臆,艳无敌伏在他胸膛上,好半晌才轻应出一声。
他的渴望,让她心痛到麻痹。
“艳儿……这石榻好冰……好舒服。”渐渐的,司徒墨濯只觉部分的神智又显得虚浮不定了。
他想同妻子多说些话,却虚弱得撑不起精神。
终于,他无力挣扎,只有任由神魂再被带往一处虚无缥缈的地带。
没多久,他的呼吸已平变得平稳而深沉。
“累了,就多睡一会儿。”她咽然地扬唇,想为他拨好微乱的发丝才发现,他始终握住她的手,未曾放开过。
这无意识的占有动作,让艳无敌心醉又心痛。“红姐姐,可以让我单独陪他一些时候吗?”
俞红馡回过神,这才惊觉自个儿被他们之间浓烈的关怀与绵绵情意给吸引住。
“那我先出去了。”
待俞红馡离开后,艳无敌将耳轻轻贴在他的胸前,听着他的心跳,让那规律的节奏安抚她悲伤的心。
刹时间,心头涌上了许多关于他们之间相处的点滴。
她永远不会忘记,她初见他的那一天,水红色嫁衣、银丝白发,两抹刺眼的颜色映入她眸底的震撼!
泪水蓦地涌现,她咬紧下唇,怕她的哭声会吵醒他。
在这三天里,她要守在他身边,努力将他的一切深深地烙在心底、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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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很快,仿佛只稍一个不留神便从指缝溜了过去。
整整躺在石榻上三天,司徒墨濯的脸上已恢复原有的白皙、俊雅。
虽然这些日子的折磨让他有些消瘦、憔悴与落魄,但他依旧是艳无敌心中那一个俊雅非凡、气质出尘的男子。
“夫君,别了。”她闭上眼,轻轻印上他冰冷的唇,任滑落双颊的泪水一滴滴染湿他的衣襟。
艳儿,别哭……
似乎感觉到她的心痛和不舍,司徒墨濯缓缓颤动着眼睫,却怎么样也无法张开眼,只能往无止尽的黑暗坠下。
瞧着艳无敌依依不舍的模样,毒姥姥冷不防出现在她身后啐了一声。“够了没呀?他身上的毒已清尽,但仍十分虚弱,几时清醒也没个准头。”
艳无敌直勾勾地瞅着毒姥姥,缓慢而坚定地开口。“我要你跟我保证,他会清醒过来,他会恢复健康。”
毒姥姥颇不耐烦地冷觑了她一眼。“我老太婆说到做到,再同我啰唆,我就一刀要了他的命。”
艳无敌眸底燃起炽亮无比的光芒。“若真如此,我就与我夫君生死相随,让你无法从我们身上讨到一丁点儿甜头。”
对上她被怒火灼亮的眼眸,毒姥姥激赞道:“好!好个贼姑娘。”语落,对着身旁的俞红馡道:“红儿,把他带下去。”
俞红馡怔愣了半晌,好一会才同几个师姐妹,将司徒墨濯搀扶出石洞。
看着司徒墨濯离开她的视线而去,艳无敌举步维艰地走到石榻旁,认命地和衣躺下。
石榻上泛着温温的暖意,是司徒墨濯残留在上面的体温,她想像,自个儿此刻正躺在心爱男子的怀抱里。
思及此,艳无敌微勾起唇角笑了起来。
毒姥姥见她躺下,立刻封住她身上几个穴道。“你好好睡上个三天,至多十来天,你就可以与你的夫君离开‘阎底门’了。”
此时艳无敌身下的暖意渐褪,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丝、一缕缕穿筋透骨的寒意,神智恍惚中,她觉得身上像被好几百支冰针穿刺。
那种伤痛深入骨髓,如针尖般冰冷,痛得让她无法掩饰。
她全身渐渐的产生麻痹感,并开始僵硬起来。
当一种逐渐失控的恐惧让她的思绪益发飘渺时,艳无敌无助地倒抽了口气──她会死吧?
这一辈子,她从不曾这么清晰的感受到将失去生命的恐惧。
若司徒墨濯失去她,那他往后的日子会快乐吗?
他会想她、会为她难过吗?
或许她不会知道。因为死了,就是一缕没有感受的幽魂,她不会知道司徒墨濯的感受。
心头绝望地紧缩,这一层体认令她心悸得涩然。
当司徒墨濯同她说起女巫预言时,她并没把他这一句话放在心上,没想到,真的应了那个劫数。
而司徒墨濯这一劫是她所造成的!他为她受尽苦楚,受尽折磨。
若她真的因为过毒而送了命,她也心甘情愿哪!
恍惚中,一滴泪从眼角滑落,就算她不愿放手、不忍放手,还是得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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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三日的过毒,艳无敌的身心承受着无比痛楚的折磨,司徒墨濯曾承受过的剧痛此刻正在她体内流窜、蔓延。
一股快将身体撕裂的剧痛穿透四肢百骸,艳无敌向来娇艳的容颜,蒙上一层死白,纤瘦的身子因为抵不过那抽痛而生的痉挛,重重地由石榻上跌落在地。
看到此幕的俞红馡连忙欺上前准备搀她起身,一声冷喝在身后响起──“你做什么?”
“师父……”
毒姥姥漠然的瞥了弟子一眼,扬起诡谲的笑容。“怎么?心软了?”
“她……很痛苦。”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把他们夫妻俩带出谷。”
俞红馡向来明白毒姥姥的阴狠残忍,却还是抑不住惊愕,瞪着她说:“师父,她会死的!”
“过毒后人体残存的毒性和石榻的功效我已经知道了,接下来是死是活由她,将她带出谷,别弄脏我的地方。”
俞红馡杵在原地,不忍心看这清丽女子因痛苦而扭曲的面容。
毒姥姥脸色一冷,挑眉讥讽。“怎么?难不成你想违背师命?”
心陡地一震,俞红馡抿着唇垂眸。“徒儿不敢。”
“手脚俐落些。”毒姥姥离开石室,冷厉不带半分感情的嗓音,森冷的回荡在空气中。
俞红馡回过神,连忙扶起艳无敌。“起来,我带你离开。”
颤颤巍巍地站起身,艳无敌虚弱地柔声问起。“红姐姐……我夫君……他……可安好?”
“他骨子底差,至今还没醒,但恢复的状况不错。师妹已经把他带到谷口候着你了。”
知道艳无敌心中挂念的是什么,俞红馡贴心地告诉她。
勉强在浑浑噩噩中理出一丝思绪,艳无敌再问:“那谷口……谷口可有人?”
俞红馡轻敛眉,沉思了半刻才道:“你放心吧!你想等的人早就到了。”
“你为什么会知道?”
“走吧!”不让她继续追问下去,俞红馡扶着她走出石洞,扣着她的腰,足尖一点,身子跃起,迅疾飞步离去。
顷刻间,两人已来到“阎底门”谷口前。
当艳无敌一落地便瞧见司徒墨濯倚在古松前的白色身影,她的胸口一阵紧缩地颤着嗓。“红姑娘,谢谢你。”
看着虽仍处在昏迷中的夫君,但至少他的脸色不差。
在看到来接艳无敌的人已愈来愈接近谷口,俞红馡微微一愣,半晌才附在她耳边轻声说着。“不要放弃任何希望,我会去寻你,切记!”
心中兴起一丝波澜,艳无敌还来不及回应,她轻盈俐落的身影已在转瞬间消失眼际。
怔然地望着她离去的方向,艳无敌心里的猜疑不断,到底俞红馡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帮她?
紊乱的思绪盘踞在脑海,久久不去,下一瞬,体内毒性开始发作,剧烈的疼痛让她几乎要站不住脚。
痛楚与晕眩交杂而生,艳无敌心里苦涩地想……她会就这么死去吗?
身子摇晃了几下,她无力地瘫软倒地,神魂因为过度剧烈的疼痛而短暂飘离。
在这恍惚之间,心底那一抹坚定的意识反覆在她脑中绕着,不!她不能这么死去,若她死了,司徒墨濯就没办法回圣朝,赎偿不了的罪会扣住她的魂魄,让她永世不得安心。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出一抹熟悉的呼唤,她半扬睫,在模糊的视线中分辨出对方的轮廓。
“六师弟。”她虚弱地勾勒起唇角,脸色惨白,紧绷的情绪在瞬间松懈下来。
“三师姐!”一瞧见艳无敌深绝痛苦的神情,寒独峰暴喝一声,脸色瞬间煞白地朝她奔来。
艳无敌孱弱一笑,美眸却闪着动容的光采。“六师弟,你……来了。”
在艳无敌失踪这段时间,师父派他与大师兄及二师兄到江湖上打探她的下落。
没想到整整半年的查探一无所获,艳无敌像凭空消失在这个世上一样,直到他们接到同门信烟后,才一同赶至此处。
更没想到,见到的竟是这样的局面。
“三师姐为什么……你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一手将她揽抱入怀,向来寡言、内敛的寒独峰,心痛得无以复加。
“救……救他……”
寒独峰顺着她颤然的指,望向倚在古松前的白衣男子,哽咽沙哑地问:“他是谁?你都快没命了,还管别人?”
“六师弟……救、救他……”她忍着身上剧烈疼痛,义无反顾地反覆呢喃着。“快救他……”
处在如此危急和未知的状况下,寒独峰掌心运劲,想将真气度入艳无敌体内。“不!先救你!”
“不、不要,真气一度……度入,我体内的毒会走得更快……”
轰地一声,寒独峰脑中嗡嗡作响地猛然一震。“中毒?”
艳无敌无视他震惊的神情,柳眉痛苦地紧拢着。“对……中毒,毒姥姥说过,这是个赌注……是死……是活……的赌注。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事。”
说到这里,她已是气若游丝,半掩的眸溢出了两行清泪。
虽搞不清楚艳无敌说的是何事,寒独峰红着眼眶,忍住泪水。“别说话,大师哥和二师哥一接到你的信烟都到了,你要撑着。”
“六弟,你……帮我带他回……回‘药仙洞’……”
寒独峰喑哑地呐呐开口。“不带他一起回步武堂?”
“不、不要……我会死……我不要他……为我……”
她的神情这么痛苦、这么无奈、这么果决,他能清楚感到艳无敌对他的爱有多么深刻而强烈。
瞬间,一抹几近痛苦的神色在寒独峰眸底闪过。
“六师弟,允了我……求你……”她费尽了力气,却只能挤出几句低喃,那涣散的双眸则无意识地流着泪。
终是等到了足以托付遗言的对象,就算在此刻死去,她亦无所怨言。
寒独峰直瞅着她,看着从不求人的艳无敌,拚尽最后一口气,只为眼前那一头白发的男子,他只有将她的柔荑紧紧握在掌中,咽然保证。“我会救他,但也不会让你死的!”
我不会让你死的!
艳无敌震颤地怔了怔,惨无血色的唇瓣扬起一抹苦涩的笑。
好熟悉的一句话哪!曾经,她也对司徒墨濯这么说过。
“我好累……我想师父……想大师哥、二师哥……想夕华……小九……”话未尽,她已筋疲力尽地闭上双眼,语音轻得几乎在风中逝去。
寒独峰担忧地瞅着她,痛苦地颤声。“三师姐别说话,六弟带你回步武堂。”
他抱起她,却发现她全然无反应得宛如一具死尸。
陡然,一阵凉意窜上背脊,他伸手探向她鼻息的瞬间,陡然发现,她已没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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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智昏昏沉沉,司徒墨濯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抑或在虚无飘渺之境里徘徊了多久。
当阳光缕缕透过纸窗,他仅是自然而然地睁开眼,下一瞬,思绪陡地清明,紧接着,内心深处另一份深刻的痛楚缓缓苏醒。
艳儿!司徒墨濯猛地忆起,这才发现,床榻另一头是空的!
一股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他捂着因疼痛而几近窒息的胸口扬声。“艳儿、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