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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四季豆恋曲-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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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筒在表妹“喂喂”的警叫声中挂上。

    她,叶绕珍,叶家独一无二的霸王,海鸟社的创社社长,紧紧睨住前方二十公尺的透天怪厝。

    既然它越看越怪异……那么,她干嘛不移近一点,更仔细地观察一下呢?

    敦亲睦邻,人人有责。当屋主外出的时候,左邻右舍更应该发挥守望相助的精神,不是吗?

    绕珍心安理得地攀出窗台,顺着“爬墙虎”的藤架窜溜下庭院。

    其实,她刚才也不算说错,她确实从来不怕麻烦的。

    真正怕麻烦的人,是那些与叶姑娘棋逢敌手的对象。

    ※※※

    叶家住宅的所在地位于东湖山坡的大型新社区,地段还称得上是高水准的住宅区。当年建设公司在规划这处人工造镇时,将居住空间设计为巍峨的电梯华厦与别墅区两种型态。

    叶氏夫妇所认购的房屋就位于别墅区里。

    左邻右舍的建筑物清一色以独门独栋花园洋房为主,两层楼高,采欧式度假凉屋的外型规模,周围环绕着私有的优雅庭园。当年建商在每一间庭院栽植了四株茄冬或榕树之流的高树,因此远远从山脚下望上来,别墅群隐藏在翁郁的绿林之中,颇有几分世外桃源的境味。

    就因为又浓又重的绿意里藏住建筑物,因此,只要任何一栋洋房空置下来,久而久之不免看起来阴森森的。

    譬如说,叶家隔邻的“鬼屋”。

    “称呼您为鬼屋,好像有点太委屈您了。”

    五分钟后,叶绕珍杵在空屋的正门外,喃喃向唯美的华宅告白。

    夕阳的最后一抹光晖渐次消逝,暗黄色的天空,为主宅造就了诡暗的氛围,榕树荫形成暗影,沉沉地压附在建筑物外壳。

    一点儿灯火也不见。

    “好想进去看看……”激越的冒险因子开始在她血管中流窜。

    反正她从小都是这样的,最最按捺不住好奇心,年至双十出头依然没啥长进。举凡任何少见、有趣、好玩、激险的把戏,在在逃不出她探胜的排行榜,至于“恐惧”和“谨慎”──那是胆小怕死的闺女们才懂的心情。

    话虽如此,一个女孩儿家单独闯进空屋内探险,好像不太保全,如果里头聚藏了黑道毒枭的药品或枪火怎么办?

    天暗了,凉凉的山风吹拂过来,九月中旬的清爽向晚,最是怡人。

    “算了,君子不做宵小行径。”她遗憾地迈向自家座向。

    匡啷!

    从莫名其妙的方位飞来一颗棒球,凌空奔溜向空屋的二楼落地窗,球落声起,铝门窗框内形成不规则裂洞。

    “怎么办?打破人家的窗户啦。”七、八位小鬼头远远跑过来,开始嘀嘀咕咕地商讨战略。

    “田小豪,都是你啦!棒球给我赔来。”球主胀红了脸,声讨自己的拥物权。

    “球又不是我打出去的。”戴着投手手套的小鬼气急败坏。“丁一中,你自己想办法赔人家棒球。”

    绕珍隐在暗处臭这群小鬼。笨,屋子里没人是附近众所皆知的通则,他们不会爬墙进去找球呀!

    “笨,屋子里又没人,你们不会爬进去把球拿出来呀?”心有灵犀一点通,某位当家小鬼吐出她的心话。

    “嗯……”开始有人迟疑了。“我妈说……不可以随便进陌生人的房子。”

    “这间屋子好久没人住……如果有鬼怎么办?”田小豪说出众人的心思。

    “我不管,我不管啦!棒球给我赔来啦!”球主干脆赖在原地撒泼。

    绕珍简直看不下去。年轻一代遇着问题只懂得瞎起哄,完全束手无策,真是填鸭式教育造成的罪愆!

    “我帮你们进去找好了。”她踏出来自告奋勇。

    “哇──”

    “鬼呀!”

    “主人出来了。”

    “不是我打破的,不是我打破的!”

    惨叫声以各种希奇古怪的方式叫出口。她几乎被这群魑魅魍魉的罪恶感淹没。

    “喂,别吵啦!我不是鬼屋的主人──”她试图控制大局。

    “鬼屋、鬼屋!”这下子适得其反,叽哩呱啦的吼声更加失控。

    “安静、安静,我只是想替你们爬进去……”剩下的话句可以保留在肚腹里。

    小鬼头一个个跑光光。

    她的下巴掉下来。

    好优呀!想想看,十年后的中华民国就靠这票“雄姿英发”的猛男们护卫!

    “难怪现代人高喊‘女人当自强’。”她咋了咋舌头。

    也罢,翻进去找球吧!既然自己负有崭新的使命在身,就不能称之为“闯空门”。

    她心安理得地为自己找到开脱的藉口。

    围墙约莫两公尺来高,对外号“滑溜猴”的她而言,当然算小CASE里面的雏量级。

    绕珍两三下就稳稳落在城墙的另一方,正式蹦入阴郁的地盘。

    一阵凉风卷过隐晦黯淡的内院,飒飒的风声俨如幽然轻叹。枯枝残叶在原地扫了几个圈子,重新跌躺在杂草地上,乱红飞过秋千去。

    入口处的纱门并未合拢,随着风势微弱地震动,啪哒啪哒地拍打着木框。

    更有几分鬼意了。

    绕珍轻轻咽了一口唾液。

    “妈的,这么邪门!”这年头,“妈的”两字已经势成寻常语助词,不带任何粗鄙的意味。

    她明明记得这间屋子已经许久未曾有人走动,那么纱门又是何方神圣打开的?瞧它的锁扣还满紧绷的,不像年久松脱的模样。

    做贼的亢奋感让她的表皮兴起哆嗦。

    爽!

    就是要有几分挑战性,探起险来才好玩!

    她悄悄摸近门侧的窗棂,往里头探看。

    暗蒙蒙的,连只鬼也没……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老天保佑窗子没上锁。”她先默祷一遍。

    嘿嘿,窗扣果然没有套上,她的祈祝灵验了。既然如来佛祖都站在她这边,她还有什么好忌惮的。不入虎穴、焉得棒球,先摸进去再说。

    绕珍伶俐地翻进大宅子里,再反手拢上窗帘,以免被外人发现屋子里“鬼影”幢幢。

    她的视网膜转瞬间适应了眼前的黑暗,家具摆设开始现出微弱的线条。

    大体上,防尘白布掩盖住所有家具,因此她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隐隐约约只感觉到空气蓄含着厚重的尘埃味儿,呼息之间有点呛鼻。

    直到视线更进一步融入黑暗中,绕珍终于观察到鬼屋……呃,空屋里诡秘的地方。

    玩具。

    满满一屋子的玩具。

    “哇……好优呀!”绕珍忍不住低叫。

    她这辈子尚未见过寻常人家搜集近千种的玩具。积木、拼图、模型车、BB枪、大狗熊、加菲猫、机器人,以及各种款式的洋娃娃,有坐姿的、有站立的、有蓬蓬裙的,遑论小女生最炙手可热的芭比娃娃,当家主人简直把整座玩具反斗城搬回屋檐下。

    一间闲置千把个日子的空屋,却装满了价值令人咋舌的玩具,多么奇谲莫名。

    “YES!够过瘾。”她兴奋的发抖。这才叫寻幽探胜嘛!倘若只是一间平平凡凡的华宅,未免太辜负了她三年来的幻想。

    圆溜的视线自然而然停驻在通往二楼的阶梯。不晓得楼上更藏着多少惊奇?

    “阿弥陀佛,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事先说明比较识相,以免惊扰了沉睡中的好朋友。

    绕珍移动猫咪似的轻灵脚步,静静踏上大理石梯的起点,上到阶梯的转角处。

    突然蹦出眼前的人影几乎吓掉她半条小命!

    绕是她艺高人胆大,这厢也不得不骇出一身冷汗。

    “赫!”绕珍跌伏在楼梯上告白。“我……并非有意闯……闯闯闯……闯入……”

    良久,对方一丝反应也没有。

    她凝聚起胆囊内的分泌物,偷偷挺直身子查看──

    人影也默默回望她。

    对方慌张忙乱的黑眸,深镌在雪白的鹅蛋脸上,看起来彷佛扩大了两倍,菱形的红唇失去血色,使得整张清丽的俏脸更显年轻而仓皇。基本上,这张面孔并不难看,甚至可以归类为“秀净顺眼”的安妮式长相,而且与她自己生就得一模一样……

    “他奶奶的,镜子。变态!”任何人会把镜子悬挂在楼梯间,不是变态是什么?

    绕珍啐了自己的映像一口,继续往楼上进发。

    空屋的隔局设计与附近的别墅群相同,她依照自家的路线,停在右侧第一间房门前。

    若她猜得没错,房内应该布置成主卧室,与她家的房间恰好遥遥相对。只要屋内驻扎着人家,有事没事还可以拉敞窗户,两方隔着各个儿的庭院对话。

    来到重点地带了。

    绕珍的手心掬着一把冷汗。

    一般而言,恐怖片的精采桥段都发生在大房间内。窗帘可能会无风而拂动,收音机自个唱出声调,杯子、茶盘浮在半空中──

    “天哪,酷翻了!明天上学,非炫耀给阳德那家伙羡慕死不可。”她激动地握紧拳头。

    阳性公孔雀打着“海鸟社社团助教”的名号,公然对她行“抽成”的恶迹,早就让她牙痒痒很久了。幸亏大伙儿还算合作愉快,而且阳公子也满有一手的,往往接下够社员们吃穿好几年的大案件,出手颇为慷慨,所以她才能容忍他这些日子。

    进入第三重危险境地的时间到了,她深吸一口气,缓缓扭转门把。

    嘎吱……

    久未上油的门发出特殊音效,完全切合目前的幽冥。

    “可惜!”房间里并未出现她期望中的异象。

    一切都普普通通的,大部分家具依然披覆着白布,四根床柱垂下典雅的纱帘,幽暗中,透出古老的维多利亚风情。

    “没什么了不起嘛!”

    她悻悻然地踱到唯一开放的家具──大床前,准备坐下来歇歇腿。

    触目的影像截断大探险家正常的呼吸频率。

    一具完整的男性躯体陈躺在白床单上。

    “啊……啊……”绕珍刹那间哑掉了。

    尸体!惨遭谋害的尸身!

    “死……死人……要命!”她连滚带爬地钻出房门。

    见鬼了!“预计”发现恐怖现象与“确实”目睹死亡场景可是两码子事。她啥不好撞见,却去冲上一具尸首的煞。

    绕珍委顿在走廊上喘气,距离口吐白沫只有两秒钟的时间。不行,她吩咐自己千万要镇定下来,现在的情势非同小可,她目睹了一桩谋杀案的发生,这种机会千载难逢,平凡人说不定一辈子也遭遇不到一回。再说,屋子里处处印着她的指纹,倘若现下不声不响地跑了,日后更是跳入石门水库也难以洗得干净。

    叶绕珍呀叶绕珍,千千万万要三思。

    “死人就死人。”她用力吞下一口口水。“反正又不是没见过尸体,干嘛紧张兮兮的!不怕、不怕!”

    自我说服了十分钟,她决定再度进入命案现场。

    这一回她心理已经有所准备,即使惊惶的心态依然存在,却也逐渐恢复往昔的敏锐观查。

    首先侵入她认知系统的,是一串绵绵长长、几乎无法听闻的鼾声。

    会打鼾的死人?这可稀奇了,值得冒险一看。

    她四肢着地,龟行到床畔,抬眼偷瞄“尸体”的肚子。

    平坦的腹肌微微起伏着。

    他活得好好的,只不过睡死了。

    “幸好。”绕珍吁了口气,虚脱地瘫坐在床侧。“幸好老兄他不是死人──”

    且慢!

    倘若这家伙不是死人,自然就是“主人”罗。那么她又算什么?

    绕珍悚然忆起自己的特殊身分──闯入者,英文叫BURGLAR或INTRUDER,依据中华民国刑法第三百零六条:无故侵入他人住宅,处一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三百元以下罚金。

    苗头不对,先溜再说。她埋头钻向房门口。

    “想跑!”轰隆隆的闷雷自她头顶上炸开来。

    铁钳似的硬臂擒获她的蛮腰,模拟老鹰抓小鸡的姿势,居高临下将她提起来。

    “强盗!放开我,放开我!”她死命挣脱对方的掌握,无论如何也要逃出犯罪现场。

    “恶人先告状!”“尸首”严酷的低骂声从她上头三十公分的地方流转下来。“我问你,你偷了我多少东西?”

    显然“死尸”足足高她一颗头。

    绕珍霎时察觉自己陷入极端不利的境地。敌人自身后制住她的双手,两臂随便一抬就把她临空举起来,她一身的防卫绝招根本英雄无用武之地。

    “我不是小偷,放开我。”

    说来真是蹩脚,缠闹到目前为止,她连人家的长相是圆是扁都摸不清楚。但也幸好如此,对方亦没能瞄清她的外貌,以后在警察局指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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