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那年-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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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有一篇乔燃的,可轮到他时,他却死活不上去。马老师那天心情好,就笑眯眯地说:〃乔燃,我看了你的文章,很不错的嘛。男孩子有什么扭扭捏捏的,没准那个女同学就想欣赏你的这篇作文呢!〃她这么一说更引起了大家的兴趣,男生们都起着哄让他上去,乔燃推托不过,只好红着脸走上了讲台。
〃《一朵丁香花》,高二一班,乔燃。〃乔燃昏头昏脑的把班级姓名也念了出来,低下同学一片哄笑,他不好意思的停顿了会,直到马老师维持好秩序,才小声继续念完了全部。
〃每年到了春天,到了丁香盛开的季节,我都会想起一个人。她是第一个让我觉得丁香也是很美丽的花朵的女孩。
我记不清楚什么时候开始对她格外在意了,如果时光也可以像电影镜头似的分开成一张张的画面,那么现在在我脑子里闪现过的关于她的第一张画面就是在一丛丁香树的旁边。
那天是个明媚的春日,她走过丁香花旁的时候,突然刮起了一阵微风,轻盈的白色四瓣花飘了下来,落在她的头发上、肩膀上,就像是特意为她下了一场花雨。我站在她身后闻见芬芳的气息,也许是那个画面太美了,恍惚中,我分不清那香气究竟是来自于花,还是来自于她。
后来我经常路过那片花丛,因为她的缘故,我总是在那里停下一会儿。偶尔也还会遇见她,但是她却从未再看那些丁香一眼。
那个春天,我记住了,她忘记了。
每年都只有一个春天,我不知道我们会在多少个春天擦肩而过。有人告诉我,五片花瓣的丁香能够给人幸福,于是我找了很多朵五瓣丁香,多得我都觉得这个传说不可信了,却始终不敢送给她一朵。
终于有一天,在丁香散发迷人香气的日子里,我又和她一起走过了那片花丛。那天她穿着白色的外套和暗红色的球鞋,其他的我记不清了,因为我一直没怎么抬头。她的样子并不开心,她问我有忘不了的人么。我说有。她说既然忘不了过去那么现在喜欢的人怎么办。我说现在喜欢的人就是我忘不了的人。她问那以后喜欢的人呢。我说一起忘不了。她说我骗她。我就反问,那你会把我忘记吗?她摇摇头。我接着问,那你喜欢我吗?她没有回答,我却知道了答案。所以我对她说也对我自己说,你看,忘不了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那天我从树丛中摘了一朵五瓣丁香送给她,她也回送了我一朵。如果这朵丁香花灵验,那么我宁愿把我的幸福也送给她。
其实,上面对话我的所有回答,我都想在后面加一句话。
忘不了的人,是你。
现在喜欢的人,是你。
不管以前、现在、还是以后都不想忘记的人,是你。
我渐渐明白了一件事情,我喜欢丁香,白色的粉色的,盛开的枯萎的,我全部都喜欢。就像喜欢她一样,无论她是什么样子,长发短发,是我的或不是,我全部都喜欢。
这个春天,我记住了,她会忘记吗?〃
乔燃念作文的时候,班里的同学渐渐不再浮躁,他们就像听故事一样,认真聆听着这个少年的独白。也许唯一不太专心的就是方茴,只有她真正听懂了这篇优美的作文,就因为太懂了,以至于差点流下了泪。
(18)
乔燃念完之后很平静的走下了讲台,所有的柔情百转仿佛都融化在了那些文字中,他没看方茴一眼径直走向了自己的座位,赵烨伸出手掌,乔燃默契的和他击打了一下。陈寻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乔燃回以了一个腼腆的微笑,眉毛揪在一起说:〃真他妈的丢人!〃
〃没没没!你不是丢人,是文人!〃陈寻飞快的转着笔说。
马老师照例要点评一下,她笑着说:〃大家觉得这篇文章怎么样?挺好的吧?呵呵,的确是不错的作品,里面蕴含着的真情实意很让人感动。但是,我想这篇作文可以说是一篇好文章,但不能说是一个好小说。无论多短的小说,都还是会有清晰的脉络,事情的起因经过发展结果,还有必不可少高潮。这篇作文更像是散文,结构有些松散,故事略显单薄。乔燃你可以回去再修改一下,最好是把内容丰富些,当然,我也期待看到这篇作文能有精彩的后续发展!〃
马老师俏皮的眨了眨眼,同学们又嬉笑起来。乔燃默默低下了头,马老师的话打动了他,到不是那些评语起了醍醐灌顶的作用,只是他猛然发现,原来他和方茴之间没有起因经过发展结果,更没有高潮,连篇短篇的小说都无法构成,充其量只能是篇结构松散的散文,而且,这篇散文注定没有续集。
我曾问过方茴,听完乔燃的作文之后是什么样的感觉。她垂下头,乌黑的长发擦过苍白的脸形成了对寂寞的最好诠释,而后她轻轻的说出了两个字,惶恐。
那天方茴都没有再抬起眼睛看乔燃,沉默比言语有着更深刻的内涵。她不是没被打动,正是因为被打动才觉得惶恐。
而乔燃好像一点没有意识到方茴的敏感,他和往常一样,笑笑的走向方茴,甚至让她产生那篇作文的作者并非乔燃的错觉。
〃嘿,借块橡皮!〃乔燃在她面前站定。
方茴匆忙的从笔袋里掏出橡皮递了过去,那块橡皮制作成了粗粗的铅笔形状,从外表看和它的用途严重不符。
〃靠!这么大块!〃乔燃惊讶的说,〃有小点的吗?〃
〃没……没有。〃方茴使劲摇了摇头,耳边的碎发飘了起来,让对面的人微微恍了神。
〃这个够用一辈子了吧……〃乔燃看着手中的橡皮说,〃那干脆送给我吧!我做个试验,看能不能一直把它用完。〃
方茴点点头没有说话,直到乔燃走开她才重新仰望世界。
窗外的春光明媚刺眼,沉静的校园里不知道掩埋了多少单纯的真心爱慕,只可惜他们不明白那时一切尚早,辗转岁月里再多细腻情思也会最终化灰流逝,暗恋可以支撑起少年时代的所有梦想,却不能抵挡成人以后的微薄现实。
陈寻对这篇作文同样耿耿于怀,体育课也没好好打球,和受伤尚未痊愈的赵烨一起坐在了场边。他远远地一会看看方茴,一会看看乔燃,心里总是有些不痛快。
“真没看出来乔燃丫还有这本事啊!”陈寻拍着球说。
“什么呀?”赵烨茫然地扭过头说。
“作文啊!”陈寻把手里的球抛起来又稳稳接住,“那什么《一朵丁香花》。”
“哦,那个啊,丫不是早就从愤青变文青了么。”
“你说,他写的是谁?”陈寻试探着问。
“他喜欢的人呗。”赵烨漫不经心地回答,“以前他不是跟咱们说过么,他暗恋自己的初中同学。”
“是吗?”
“是啊!”赵烨瞥了他一眼说,“算了,跟你说你也明白不了,饱汉不知饿汉饥,你和方茴天天卿卿我我的,哪能明白我们的痛苦啊!”
“嗯……我说假如啊……你觉不觉得乔燃喜欢方茴?”陈寻别别扭扭地把心底的疑问说了出来。
“操!敢情你绕着弯琢磨这事呐!你丫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了?我发现他们真没说错,你小子就是鬼心眼特多,我不知道乔燃是不是喜欢方茴,但我觉得不管他喜不喜欢都没什么事。他妨碍你们了么?打扰你们了么?没有吧,所以你只要自己踏踏实实地和方茴好,乔燃又能怎么着?甭管谁喜欢谁,都是仅凭自愿的事。”赵烨站起来说。
陈寻被他说的有些没面子,讪讪地小声念叨:“切,你现在说得轻松了,当初哪个傻缺和苏凯过意不去来着?又是谁到现在还不敢和嘉茉说话!”
“嘟囔什么呢!不服啊!”赵烨拍了他的脑袋一下说。
“服!服!服!”陈寻揉着头说,“说真的,你和嘉茉到底要怎么着啊!”
“不怎么着。”赵烨伸出右手,阳光穿过指缝照在他的脸上,让他微微眯起了眼,“嘿!你看,我的手就快能打球了!”
“是吗?”陈寻毫不手软地拍了上去,随着赵烨的嚎叫,两个大男孩在操场上追跑起来,刚才的惆怅一扫而光,释然对年幼的他们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那天放学之后,陈寻送方茴回家。陈寻的情绪很高,一会说起音乐,一会说起考试,而方茴却蔫蔫的,没怎么回话。他们在夕阳下穿过斑马线,走过过街天桥,陈寻买的炭烧咖啡冰棍渐渐化了,他一边蹭自己的校服,一边不经意地说:“方茴,我以后再也不说乔燃的事了。”
“啊?”方茴愣住了,手脚都不自在起来。
“嗯,之前我那么说他不对,赵烨今天跟我说了乔燃喜欢的人,是他初中的同学。”陈寻皱着眉,看着自己校服的污迹说,“水瓶里还有水么?给我浇上点。”
“哦!”方茴拧开自己带的水瓶,往陈寻的校服上倒了一点,本应垂直的水流却因她的抖动,而微微洒在了外面。
“笨呐!”陈寻笑着接了过去,自己冲着衣服说,“我都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对哥们儿的态度有点恶劣,说真的人家也真没碍着咱们什么……反正这事挺扯的,我现在看乔燃都快抬不起头了。嘿,你听着呢吗?上哪儿神游去了?说白了也都赖你!没你我们俩根本不至于!唉,女人是祸水啊!”
陈寻捅了方茴一下,她摇摇晃晃的险些摔倒。陈寻的这些话字字锥心,他越是坦诚相对,偏偏方茴就越觉得自己心虚惭愧。她不知道怎么回答陈寻,也不知道如果说出真相,该怎么解释乔燃和她之间的这些事。望着陈寻的笑脸她只能勉强笑笑,假装一切如他所想。
“我说……”陈寻的语调突然沉稳下来。
“什么?”方茴惊如寒蝉。
“那个嘛……婷婷想找你出来聊聊天!”陈寻努力看着她的眼睛说。
“聊什么?”松了一口气的方茴,随后又更加紧张起来。“你和她见面了?”
“我没和你说吗?我在忙蜂唱歌那天,她也去了。”陈寻想起,《匆匆那年》那首歌她还没听到,而自己也还没来得及跟她说。
“哦,这样。”方茴淡然地说,“唱《河》了么?”
“没有!”听见自己最喜欢的歌曲名字,陈寻却烦躁起来。
“有时间吧……”方茴转过身继续往前走,她不知道有什么事是非要吴婷婷来跟自己聊的,想来想去都觉得心里没底,“有时间和婷……婷婷再聊,物理课外练习还有一半没做呢,生物也没怎么看。”
“随便吧。”陈寻背好书包,跟了过去。
两个人都有难以言明的事情,也都不是刻意欺骗,只是不想把已经掩埋的秘密,挖出来接受拷问。年轻的时候不懂什么是信任,只是觉得心里惴惴的滋味,不太舒服。19
赵烨和林嘉茉说话了。
在他能打球后的第一天,训练完毕上楼的时候,赵烨碰见了刚来学校的林嘉茉。就像下过雨的天空,赵烨的眼里碧蓝如洗,他用右手托起那个庙会得来的公牛队篮球,笑着递给林嘉茉说:“帮我把球拿回班里去行吗?”
许久没能看到的笑颜让林嘉茉感动得想哭,她完全没有迟疑地伸出了手。他们递交的刹那恍如隔世,两个人都有点忘记了,上次这么自然的说话要追溯到什么时候。
林嘉茉抱着篮球上楼时不禁又偷偷多上了一层。为了保证高三年级能有安静的学习环境,学校把他们安排在了教学楼的最顶层上课。苏凯他们班对着楼梯口,林嘉茉总会上来从后窗户偷偷看他一眼。无论是打球还是读书,那个男孩认真的样子,都让她沉溺其中流连忘返。其实林嘉茉很明白,在那个微醺的傍晚,苏凯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他不会喜欢她了。可是这并不影响林嘉茉继续付出感情,说白了不管喜欢谁都是自己的事,较起真来甚至能说无关乎那个被喜欢的人。既然他苏凯可以选择等待郑雪,林嘉茉就也可以选择等待苏凯。
林嘉茉忘神地看了会苏凯,有些失落地下了楼。赵烨的微笑只能温暖她心里的一角,剩下的则是没人可拯救的大片荒凉。做这些鬼鬼祟祟的事到最后只让她觉得自己可悲。好在她已经决定彻底放手,就像当初和方茴说的一样,在苏凯毕业那天,好好再见。扭头看看楼上醒目的高考倒计时牌,时日无多的数字同样倒计时着林嘉茉的全部爱恋。在终结之前,林嘉茉就全当放纵自己的迷梦了。
黑色七月笼罩着闷热的北京,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方茴他们站在烈日骄阳下陪着林嘉茉一起等待即将解放的苏凯。考场周围站满了密密麻麻等着考生的家长,如果说里面在考验知识,那么外面就是在考验耐力。两边都像绷紧的弦,禁不起一点风吹草动。
一辆出租车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开了进来,不知缘故的司机按了声喇叭,四周的人群立刻炸了窝般向他涌过来。顶头的家长使劲拍了拍车前盖,愤怒地说:“嘀嘀什么嘀嘀!里面学生考试呢!”
“别碰车!别碰车!”司机站出来说。
“那你就赶紧走,吵着孩子,考不上大学怎么办!”家长们一个个横眉立目。
“你们堵在这儿我能过去吗?再说了,就喇叭那么点声还能考不上学了?”司机不满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