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手党之战-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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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会的,”司机接过话茬,“我会告诉他们你们是信奉裸体主义的。”
“他是我的未婚夫。”本妮郑重其事地说。
司机坚定地摇摇头。“我还是觉得说你们是裸体主义者为好。”
法林顿·安斯巴什·雷德是里奇兰证券公司的副总裁,他以公司的名义租了这辆戴姆勒豪华车。安迪既不姓里奇也不姓理查兹,但他显然得参加婚礼,最起码他得护送他老板的妻子米西和他的大女儿温菲尔德。
他坐在活动座椅上,面对着她们亲切地笑着。他几乎无所不谈,从真正的同志情谊,高智商遗传基因,一直到牙齿的保护。他的笑容似乎在说:我们是一家人,我们甚至可能看的是一个牙科大夫。
“你们看上去,”他对米西说。“像一对姊妹。”
这句言过其实的奉承在她们中一时没有反应,过了一会儿,温菲尔德露出洁白的牙齿报以一笑,干巴巴地说了一句:“我是姐姐。”
各行各业都有其真实和虚伪的一面,但是没有哪一行能像投资业,商业银行业,和风险资本业务表现得那样淋漓尽致,而里奇兰证券公司作为里奇兰控股公司的一部分正是从事这些业务。像安迪·雷德这样有着无可挑剔的社会关系的人,总能在金融行业谋得好位置。虽说即使有再好的股市行情,安迪也不知道卖空可兑换债券——这一点他永远学不会——但他有自己的特长。在社会地位差不多的社交圈里,人们彼此间相处还算容易,但与像查理·理查兹这样的精明的陌生人打交道却很难;尽管他长着一副英国新教徒后裔的脸,但谁也不会忘记他与全美主要的一个有组织的犯罪集团有牵连。
因此,对查理来说,使用像安迪这样四肢发达的人作掩护再好不过了。虽说当他得知安迪也与米西有暧昧关系时,西西里人天生嫉妒的火焰在他的血液中燃烧,但在全家,除了温菲尔德外,他是最有自我控制能力的。
自从和米西分手后,他是今年才认识佳尼特的。但是如果认识她那会儿他并非是一个人过日子,他也会因渴慕她而死的。
要想永远摆脱米西得付出很大代价。她在波士顿的律师没有提及过列支敦士顿的神秘的企业所有权的转让,也没有提过离婚。米西只要求付给她一笔天文数字的赡养费。
根据纽约州的法律,这种分手为今后无责任离婚铺平了道路,但列支敦士顿的事情还没有眉目。查理所要求的是让人陪着米西,不让她过问列支敦士顿事件。光凭这一点,安迪·雷德拿现在的薪水也是当之无愧的。
他吸毒多年,是个可卡因瘾君子,这也是他为什么广受欢迎的原因之一。他也使米西染上了一种毒品,这种毒品不仅让人感到无限的快感,而且能使人颠倒是非,好坏不分。
毒品将他们紧紧地拴在了一起。车穿过十四街的时候,安迪冲着她一个劲儿笑。戴姆勒牌车在横穿格林威治村向南边的百老汇驶去。这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乌云从西方压了过来。
“天公不作美,”温菲尔德哼了一句。
她刚从哈佛法学院毕业,正在等待律师资格考试结果。这段时间,这位身材修长,年轻标致的女人在一家主张女权主义的律师事务所找到了一份工作。她很清楚她母亲与安迪·雷德之间的暧昧关系,但从不干涉。
温菲尔德是个循规蹈矩的女人。在她眼里,她母亲和妹妹本妮都过分依恋和男人的关系。本妮才十八岁,情有可原;她母亲已经四十五岁了,只能算一个精神濒于崩溃的人。
尽管车里两位女人都用了香水,但满车尽是安迪刮脸用的润肤液的味道,是一股干草和香子兰腐烂后的恶臭味儿。温菲尔德上下打量了她母亲和安迪,看看他们的服饰打扮是否有修整的必要,但是,她想,这二位是属于那种一旦穿戴打扮后总能使头发保持一丝不乱的那类人。她认为,这很可能是一种种族特征,本妮也有这种特征,可她没有。
我更像那种不修边幅、不拘小节的地中海人,她心里想道。
快到曼哈顿岛的尽头,车在离炮台公园不远的地方停住,然后向有急转弯上了通往里奇兰大厦的赛达街。甚至还隔着一个街区的距离,温菲尔德就看到了前面大街上塞满了豪华车。
“前面出什么事啦?”米西带着新英格兰口音问道,新英格兰口音是辅音很脆,元音几乎是英国味儿。
“他们似乎在盘问来往车辆。”温菲尔德说。
“天那!他们把一个婚礼变成了黑手党人的舞台了。这些人的脑筋,恐怕连烧烤这样简单的事都做不好。”
安迪傻笑了一声。温菲尔德看得出,他和米西间还有着第三根线相互牵扯着。他们是情人,可卡因瘾君子,但这些还不够。他们都很讨厌这个西西里家族,甚至可以说是恨之入骨,这一点从她母亲藐视一切的眼神中可以看出。虽说这样,她母亲长得很美,风度不凡。她的长相有些像凯瑟琳·赫本,瓜子脸,颧骨和下巴明显。
温菲尔德打开身边的车窗,想驱除安迪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子兰臭味儿。“妈妈,”她低声说道,“您似乎忘了我有一半是意大利血统。”
“我说的不是你。”米西微微笑了笑,但不太友好,“你是百分之百的意大利血统。”
安迪的笑容更加真诚。这一套他早就掌握了。“我的确喜欢那些个意大利冰淇淋。
太好吃了,也不会让人发胖。”
米西漂亮的嘴角动了两下,话到了嘴边又没说出来。过了一会儿,她突然雷霆大发:“离我女儿远点儿,安迪。听到没有?”
远处,几个身穿领班制服的大个子拦住每辆车,盘问车里的乘客以后才放行。在她母亲看来,这是典型的黑手党分子在耍威风,但温菲尔德心中更明白。
她能感觉到,就好像是有人告诉她一样,这里出事了。里奇家族聚会时,很少这么兴师动众。如果他们真要聚会,也通常在斯蒂菲姑妈在长岛海峡那儿的海边别墅里举行。
那儿即使发生意外也容易控制。
这儿确实出事了。她浑身每个毛孔都能感受到。无非是一起仇杀,使她的伊塔洛叔公放松了对父亲的严密监视。
可怜的父亲。伊塔洛说是把他看作合伙人,让他主管家族企业集团中最大的、赢利最多的那些合法公司。可是,查理一贯遵纪守法,就连违章停车的事都没有做过。他不是里奇家族中指挥“作战部队”的人。
她能深深地感到她血液里流着西西里人的遗传基因,但她明白,自己的父亲——尽管算个纯粹的意大利人——这种基因却越来越少。几十年来,他观察,谈话,工作和思考,就像东海岸主教统辖下的美国新教圣公会教徒,这些已经使他彻底脱离了土生土长的生活环境。她能强烈地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他摆脱了所属种族的传统特征,却又没有在另一个国土上扎根。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一个女人却在她父亲身上扎了根。她的那个民族是某个种族灭绝运动的屠杀对象。温菲尔德记得,佳尼特是半个霍皮族人。①①霍皮族是美国亚利桑那州东北部印第安人的一个部落。
可怜的爸爸。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他仍在伊塔洛封给他的绰号下受苦受难。“教授”这个称号可不是奉承,也不是代表他博学多才或天资过人。伊塔洛恐怕想说查理像个古板、没精打采又难以相处的仆员。一个世纪前,里奇家族是西西里的王公贵族,查理的这个绰号是这个家族一百多年来的产物。当然,他们没有做过皇亲国戚,但伊塔洛自己表现得像一个放弃封号的皇室中人。在这种贵族家庭里,“教授”就是教女孩子们练钢琴的流动家教,或骑着悲伤的骡子,教男孩子们字母表的被免去圣职的牧师。他当然不是掌握“作战部队”指挥权的重要角色。
现在发生的事使这支“部队”出现在公众面前。她差点儿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但她没忘记,她母亲和她的宝贝情人没有必要知道这些。实际上,如果他们两位可以算作敌人的话,那么让他们对此一无所知更有必要。
温菲尔德直盯盯地看着前方,心中乱成一团。突然,她看到一道闪电弧光几乎击中里奇兰大厦塔楼的铜顶,接着一声巨响,华尔街一带雷声轰鸣,她闻到一股铜的焦糊味儿。
大雨倾盆而下,雨点落在车顶上,像敲响的拨浪鼓。纽约城一下子似乎变得凉快起来。刚才还是满街的警车和消防车,一场大雨似乎使得一触即发的骚乱变得无声无息。
温菲尔德面对赤裸裸的权力之争感到畏惧,她关上车窗,坐了回去,闭目养神。可怜的爸爸。
第三章
“让世界见鬼去吧。”温切·里奇说。
他的劳斯莱斯车在赛达大街上缓缓向前移动着,前面一辆豪华车在雨中被拦住盘问。
虽然今天是自己的侄女出嫁,但他一直反对这么兴师动众。可是他的堂兄查理总能用金发碧眼的魅力骗取齐奥·伊塔洛的信赖。
“我要向全世界呐喊,我们也和所有人一样,温切。”
“让世界见鬼去吧,”温切回答道,“我可不需要到处搜查传单的警察,到处摄像的联邦调查局特工,还有那些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滥杀无辜的暴徒。我喜欢过一种私人生活,你也一样,查理。”
温切比查理矮一英寸,但是是另一种西西里人的长相:橄榄色的皮肤,黑色的头发,乌黑的眼睛,颧骨微微带有阿拉伯人特有的红色,像横着的刀刃。一双深邃的大眼睛从正面看让人感到害怕。
他有一个探戈舞蹈家的身材,躯干修长而精瘦,走起路来故意作出一副舞蹈演员的姿态。总之,他的风采来自他的混血血统。他稠密的黑色鬈发总保持在一英寸的长度,他几乎每天理一次发。
在多米尼克大街上的圣真纳罗教堂的后屋,他们一直对要不要举行公开婚礼争论不休。温切记得,打从孩提的时候,查理就满脑子传统的东西。很好,这是策略。但是查理已经超越了他的目标,温切感到他现在的做法整个儿与九十年代格格不入,在查理眼里,好像所有的商人,不管是不是享有特权,都能做到合法经商。
如果这几十年给世人带来什么教训的话,那就是好人没好报,唯一要做的就是当赢家,温切暗暗想着。但是查理却偏要和正处在顶峰时期的这个国际组织唱对台戏,而他的那个混血儿女人在他耳边鼓吹生态学。
这时,罗尔斯车在倾盆大雨中向西缓缓移动,他已经看到了陆续到达的豪华车,客人们撑着雨伞纷纷下车。温切做了个鬼脸,好像刚吻了一个满嘴烟气熏天的女人。
他的第一个妻子是一个老烟枪,但这不是她被逐出家门的原因。他的第二个妻子勒诺学得乖巧些了,她从不抽烟。此时,她正坐在他身边,身穿时髦的花园宴会礼服,头戴一顶车轮状的帽子。
换一个女人上床,温切觉得这有利于他的健康,女人无论怎么难缠他都能对付,就是抽烟不成。温切很爱干净,对身上穿的,嘴里吃的,非常挑剔。他像猫一样,对自己不喜欢的口味会断然摒弃。
温切暗自笑了笑。勒诺看了他一眼。“查理特别害怕世人对我们的看法,”温切对她说,“对他来说,这很重要。”他呵呵笑了一声,“不过今天上午已经有人教训了他一顿。”他苦笑了一下,“可怜的皮诺是为了我才送了命。”
勒诺长得小巧,深褐色的头发,微黑的皮肤,显得苍白而脆弱的脸上闪烁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她比温切整整小二十岁。她挑选了一身淡褐色的刺绣服装,一顶质地柔软的宽边帽和一双高跟浅口轻便鞋。
“我对查理说过‘让世界见鬼去吧’。”温切发出了一声奸笑。“我可不要世界了解我们。要它害怕我们。对,应该说是害怕和尊敬兼而有之。”
“嘿,温切,这两个词对你来说是一个意思。”
他瞥了她一眼。“说话客气点,勒诺。这是节日场合。”
“你是说有个意大利女孩要结婚吗?”勒诺装作一副天真的样子问道,“这等于判了她死刑:做一日三餐,还要照顾一打孩子。她能幸福吗?又是一个爱情的奴隶。”
“你对孩子知道多少?”温切的声音低得让她打了个冷颤。
她知道和温切结婚一直是她梦寐以求的夙愿。他很魅力,在家族中又高居要职。但她在蒙托格经营钱弗隆家族控股公司的几个哥哥曾警告过她,温切亲手杀死了他的第一个妻子,就是因为她生不出孩子。现在,虽然经过一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