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不逢君未嫁时-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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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这几日，勤政殿的灯火总是通宵达旦地亮着。宫人们看到最多的场景，就是莫太师一脸的漠无表情，或是埋首于卷宗之中，或是与众大臣商议裁断。偶尔他也会抬首，隔窗望向广阔的天空，满眼孤寂。
“双儿，好久都没看到你了，这一阵子在做什么呢？”丝悦亲亲热热地拉住乔双问。
“哪有，还不是一样地过日子。哪像你，”伸手捏捏她粉嫩光滑，泛着幸福光彩的脸，乔双佯装妒嫉地说，“成亲后就不怎么来找我了，是不是舍不得家里的宝贝相公啊？”
“才没有舍不得呢！倒是他，这几天都住在宫里，问都不问我。”
乔双笑了：
“屈大人身为朝臣，当然以国家为重。难不成你要他天天寸步不离地守着你吗？那样也太不现实了吧。”
“是哦，”丝悦想想说，“男人都是这样，就连师傅也是。听仲叔说，他现在就住在勤政殿，一天到晚不出门，就在那里看呀写呀的，乏味得要死。”
“那也没办法，是为了国家大事啊。”时隔三年，当再次听到有关他的事时，乔双心中居然出奇得平静。也许是真应了那句话，“时间能冲淡一切”吧！
“哎双儿，我们进宫去看看吧，”丝悦突然兴致勃勃地说，“想来我也好久没见过师傅了。刚好我做了些点心，拿进宫去大家一块吃，怎么样？”
“啊？”乔双没料到她会提出这么个建议，“我……”
“哎呀，去啦去啦！难道这么久了，你就一点都不想见到师傅吗？”
见他？我想吗？乔双不禁疑惑了。整整三年，她一心窝在侍郎府过自己的日子，对外界各种消息充耳不闻，渐渐的也就愈发清心无欲起来。莫言，这个曾经一想起就会让自己心如乱麻的名字，如今已经在时光的研磨中再也激发不起她的心潮了。是真的忘记，还是潜意识里在刻意封闭？她不知道，也不愿意知道，更怕在重新面对他的那一刻，不得不知道。
“呃……我还有事，待会——”她拼命地在脑海中寻找可以用来当借口的事宜。
“有什么事啊？！你看你，一脸的不情愿。”丝悦嘟起了嘴，“我可不管啊，今儿个你必须要陪我进宫！”话音未落，她便伸手来抓乔双，嘴里还说着，“再在家里呆下去，都要呆傻了！”
“我……”乔双一语未尽，就已被她紧拽住拖出房门。
“张大人，买卖官职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莫言翻了翻手中的奏折问道。
“前两天抓到了一个牵线的，可是无论怎么审他就是不肯招，一直耗到现在。所以下官……也很是头痛。”
“哦？”抬起头，莫言若有所思地盯着张大人：
“那就把他放了吧。”
“放了？！”张大人张大了嘴巴：好不容易才摸到的头绪，居然要给放了？
“反正现在也审不出什么不是吗？放过人后，挑一个高手跟在后面，看他下一步的行动是什么……明白了吗？”
张大人恍然大悟地猛点头：
“知道了知道了，下官这就去办。”
莫言的头转向另一边：
“屈侍郎。”
“下官在。”屈仲叔忙上前一步，“今年的国试进展的很顺利，没有发生什么事。考生们的答卷翰林院的学士们也都看过了，普遍反映还不错。现在差的就是皇上的御览钦定了。”
“嗯。”他微微颔首，似乎很满意，“辛苦你了。”
“下官不敢当。”
“兵部侍郎呢？出兵边疆的事准备得怎样了？”环视一周，被召来议事的大臣里唯独缺了兵部侍郎陆文韬，“没通知到吗？”
话音刚落，陆文韬就一脸大汗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下、下官……来迟了，望……望、望太师……”
“行了，别‘望’了。为什么这么迟？”莫言懒懒地挥手。
“……是、是这样的，下官……在路上碰到了袁侍郎，他……”陆文韬从袖中拿出一本折子递给莫言，“他让下官把这个代为转交给太师。”
挑了挑眉，莫言伸手接过折子。刚打开看了没两行，脸色就唰地一下变了。
“太师……”
“没事了，你们先回去吧。”他冷着脸将折子“啪”地一声摔在桌上，起身疾步向外走去。
这个袁熙君，在搞什么……
御花园内。
“你来了？”声音从坐在亭中的人口里发出。
“你什么意思？！”莫言站在他身后不快地问道。
“呵呵……”袁熙君转过身来，脸上是明朗惬意的笑，“怎么，我主动请缨上战场不好吗？”
“当然不好！”他坐下，咬牙切齿地说，“你的动机不纯。”
“嗯？动机不纯？”袁熙君笑得好不开心，“你从哪儿看出我动机不纯的，啊？”
“哪儿都能看出！自从太子妃不在了之后，你就沉默寡言了好一段时间，做什么事也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为什么这次出兵你会如此在意，甚至提出要随军出征？！”莫言狠狠地瞪他，“不要当我是白痴！”
“……”笑意渐渐淡了，袁熙君有些默然。
“我不会准的，你死了这条心吧！”搁下硬邦邦的一句话，莫言起身就要走。
“你不准我，”淡淡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是为了双儿吗？”
他的身子不由僵了一僵。
袁熙君看着园中的芙蓉花接着说：
“你还要我继续这样照顾她吗？”他在“这样”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不，我是为了我们的同窗之谊。”莫言转身，定定地看他，“我不能眼睁睁看你去送死。”
“哈哈，放心，几个杂牌军还杀不了我，”袁熙君轻轻一笑，“我只是想出去散心。这里的空气太沉闷，快把我压抑疯了。”
“散心？”莫言不觉摇头，“到前线去散心吗？只有疯子才会这么做。”
“对，我就是个疯子。一个早已死了心的疯子。”他回头看他的同窗，“让我去吧。我想，如果是你，你会了解的。”
“……”
“更何况，我已经向你呈上了奏折，想来有很多大臣都知道了吧？如果你拦在头里，会有人说你假公济私哦！”
“你——”莫言猛地反应过来，还没开口，袁熙君却早已大笑着步出凉亭。
第四十章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在踱回勤政殿的路上，莫言满腹心事。
袁熙君这一着可是杀了他个措手不及，让他连思考对策的时间都没有。况且这一出征，对手是三个国家联合，听说军队已有几百万人之多。这样看来……至少也要个一年半载的样子才能返回朝廷。
更令他不安的是，这一仗，没有十全的把握获胜。
如果袁熙君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到时候受到伤害最大的，莫过于是双儿……
蓦地停下脚步，莫言仰头看着漫天灿烂的芙蓉，俊逸的脸上一抹止不住的疼痛——
双儿……三年了，你还好吗？
“这些都是我做的，快吃啊！”丝悦拿起一块糕点递给已经把嘴巴塞得满满的屈仲叔。而屈仲叔一边拼命地往肚子里咽，一边还要堆着笑脸去接他娘子手中又递过来的——虽然他已经十二分的饱了。
乔双站在院内的芙蓉树下，目光迷离地看着头顶娇艳欲滴的花儿。三年的不近俗尘，让她恍若隔世，就连这艳若绸锦的芙蓉，也在她眼中成了难得一见的盛景。欣喜地接住一片飘落的花瓣，小小嫩粉霎时就染红了她的纤手，像天边绝美的彩霞——
“啊，师傅！”
那片嫩粉骤然被死死握住，淹没在微微发颤、用力到指节发白的手中。乔双怔怔地站在那里，一时间竟不知该用何种表情去面对……
丝悦奔到莫言面前，兴奋地扯住被叫得发懵的他：
“你跑哪去了，徒儿我今天可是特地来看你的哦！而且还带来了亲手做的糕点，”她拉他往桌几边走去，“你再不回来啊，都快被屈仲叔给吃光了。”
“唔……”屈仲叔差点噎着，忙喝了几口茶水才顺顺胸口无奈地说：
“哪有，是你一直在旁边不停地塞给我好不好？！还叫我快吃……”
“嗯？！”丝悦眼一斜，他立马乖乖收声。
“来，师傅，”她拈起一块赤豆糕递给莫言，“尝尝看！”
“……”看了看郁闷中的屈仲叔，莫言笑着摇摇头，接过糕点：
“你做的？”
“嗯！”
“……”
乔双悄悄转过头，美丽漆黑的眸子深深地凝视着那个曾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身影……他还是那么风度翩翩，温文尔雅，浅笑着的面庞看上去好温柔，只是消瘦了许多。眉宇之间，是锁不住的浓浓疲惫……蓦然间心中一痛，她咬着唇背过身去——
还是没有忘记啊，叫她怎么忘记？！如何忘记？！本以为自己已经心如止水了，可一看到他，她还是忍不住要心酸、要流泪，心底那道伤疤的隐隐作痛，似乎在提醒着这份难以割舍的情感……
不行，她不能呆下去了，她不能让自己好不容易建起的心灵屏障再度崩塌——
捂住口，乔双逃也似地向殿后跑去。
“师傅，怎么样？”看见莫言吃下糕点，丝悦急忙问。
“还好。”他伸手倒茶，“就是太甜了。”
“甜？！”她一脸的大惊小怪，“这还甜吗？我没放多少糖呀！”
“不是你的问题，”他饮一口茶，“是我不怎么吃甜食……”
话一出口，莫言霎时间有种熟悉而又迷茫的感觉。曾几何时，他好像对谁说过这句话——
“唉，”丝悦耸耸肩，“罢了罢了，还是我家相公最好，不会对食物挑三拣四……”
“我……”莫言哭笑不得，正要开口却又被打断：
“别坐在这了，去找双儿吧！”
“双儿？！”他一震，连手中的杯子打翻在桌上都不知晓，“她来了？”
“嗯！”丝悦手一指，“不就在那……咦，人呢？刚刚还在的……”
话音未落，莫言已朝那边奔了过去。
“……”摇摇头，丝悦走到屈仲叔身边，偎进他的怀抱：
“相公。”
“嗯？”
“我们太幸福了对不对？”
“是啊。”
“什么时候，双儿和师傅才能像我们一样呢？”
“……”屈仲叔不答话，只是默默拥紧了妻子。
乔双跑到勤政殿东北角的原钰阁，扶着柱子急促地喘着。喉头的紧塞让她死死咬住下唇，生怕会忍不住哭出来——
她今天本不应该到宫里来！
不来的话就不用面对，不用面对就不会为难……可是她此时又有些后悔了，后悔自己太快跑开，都没有再仔细地看他一眼。
泪珠簌簌掉下，她开始恨自己的无能与只会逃避。也许，不露声色是相处的最好办法吧，而且这么长时间了，没准莫言已经把自己给忘了，她又何苦作茧自缚，自作多情呢？！一切都过去了，只要他幸福就好……
缓缓拭去泪水，乔双努力平复下自己的情绪，转过身子——
面前站着的莫言，却直直对上她怔忡的眼眸。
第四十一章 离愁渐远渐无穷
一时间，二人竟相对无言。
“……”乔双痴痴地看着面前的莫言，小口微张了张，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三年不见，莫言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她消瘦了好多，原本就纤细的身子越发显得弱不经风。而当她整个人再度站在他眼前时，居然仍让他有种抑制不住想要抱她在怀的冲动，可他还是极力忍下了。
“双儿……”
莫言涩苦的声音在乔双听来宛如一把刀子，又开始在她心灵的伤疤上翻搅。轻抽一口气，她强压下泛上的泪意，勉强笑了笑说：
“好久不见了。”
“是，”他低低地应道，“整整三年了……你，过得好吗？”
“……嗯。”乔双紧咬下唇，微微侧过头去。
沉默又再度回到二人之间。
“你……知道袁兄要出征的事吗？”好一会，莫言才开口说话。
“啊？”她猛地抬头，一脸惊讶，“袁哥哥要出征？！”
“嗯，”他漆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就在刚才，他递了折子给我，说要随军参战。”
“不可以！”乔双急急地叫道，“你不能答应他！！”
一抹不易察觉的痛楚自他眼中闪过：
“我也不想答应，可是……他把事情做得太绝了，就算我想徇私，也毫无办法……”
“怎么会这样……”乔双喃喃地说，“他提都没有跟我提过——”
莫言扭过头去，心里突然对乔双如此在意袁熙君有些醋意，虽然他清楚这并没有什么不正常：
“你回去劝劝他吧，边疆不是他想去就可以去的地方，至少也要考虑一下周围人的感受。”
“我知道……”她点头，继而抬眼看他，“谢谢你。”
莫言笑得有些苦涩：
“不要谢我，这没什么好值得谢的……”
“……”乔双不知该说些什么，眼中不由浮起一层水汽。
“好了，我要回去接着处理事情，所以……就先走一步了。”莫言艰难地吐出这句话，转身就要走。天知道他有多么想留下来，多么想将心爱的女子紧紧搂在怀中倾吐对她的思念！
“哎，莫……”乔双想喊住他，却没有再接着说下去，只是对着他停下的身影轻轻说了句：
“你……不要太累了，保重身子要紧。”
顿了一顿，莫言回过头来，浅浅地笑了：
“我知道。”
在那一瞬间，乔双的心痛到了极致。因为她在他看似不经意的笑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