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我毒尊-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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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子里一时静了下来。
三人各自品着手中的香茶,各自心思。
“只是喝茶有什么意思,弄些点心过来。”苏缇忽然道。
立刻有婢女应声离开。
柳清扬低着头,用手指绞玩着玉佩上的流苏。
“这玉佩很精致。”
萧司祈的话引得柳清扬淡淡一笑:“七岁那年父亲送的。”
萧司祈微微一愣:“可否借来一观?”
柳清扬稍稍迟疑了一会,才从腰带上解下玉佩递了过去。
苏缇瞄过一眼,略略挑眉:“游龙佩?”
“苏教主识得?”
苏缇见柳清扬亦是一脸迷惑不禁失笑:“怎么,当年柳邵轩把它给你时没告诉过你它的来历么?果然只是承了死人的名字罢了。这玉佩本是块双面雕龙佩,若于日光下置于清水之中,可见龙形光纹游曳水肿,故得名‘游龙佩’。后来虽被人分为前后两块,但一样可见游龙戏水……萧公子,不妨试试。”
萧司祈立刻命人打来一盆清水放在阳光下,而后小心翼翼地将玉佩雕龙纹的一面朝上的放了进去。静待一会儿,果见一条龙形光纹自在的游曳水中,就连右边龙爪上所握的宝珠都清晰可见。
“清扬,这可真是个希奇的宝贝!”
面对他的赞叹,柳清扬只是扯了扯嘴角,眼中有暗芒闪动。
适逢婢女送来点心,萧司祈这才将玉佩还给了他。随意用软巾拭了拭手,他拈起一块芙蓉木樨糕递给柳清扬:“尝尝,这可是从前西荻皇室最喜欢的点心。”
柳清扬脸色一白,眼神瞬间复杂了许多。视线在萧司祈看似无害的脸上和他手上的糕点上来回几遍后,他轻咬下唇将那块芙蓉木樨糕接过,在萧司祈和苏缇的注视下一口一口的将之吃了下去。
“味道不错吧?”萧司祈见他全身僵硬的直直坐着,也拿起一块芙蓉木樨糕慢慢吃着,“所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人……还是念旧的好。”
柳清扬脸色又白了些。
“苏教主不吃点?”
苏缇皱眉:“我不喜欢木樨,你叫人换碟黄豆糕来。”
萧司祈依样吩咐下去,而后又拿起一块:“我挺喜欢的。”
柳清扬微微低下了头,仿佛被萧司祈先前的话刺伤了,实际却悄悄掀了眼帘,看着萧司祈又吃了两块糕点,眼睛终于微微眯了起来,隐去了一丝凌厉的暗光。
那夜唐鸿在离开前曾告诉了他一件事。
“对了,你身上那块玉佩是逐月的,可祛百毒,但遇水就渗出剧毒,日后小心些。”
“逐月……的?”
“逐月与我说过,那玉佩本是一对的,一块她自小就送了人。两块极似,只是在她那块上,龙爪所抓的明珠是在右边,而另一块在左边。”
手指轻轻摩挲着玉佩上的龙纹,柳清扬眼中染上暖暖的笑意。
逐月,你从一开始就在护着我了么?
那么,这次由我来为你做点什么吧。
腹中猛然袭来一阵剧痛,喉头一甜,暗红的鲜血随即自口中呕出。
萧司祈震惊而又瞬间惨白的脸,亭外飘着流云的天,暗色的亭子内顶……
眼中所及一切旋转着颠倒,身子随即重重地砸在了地板上。
很痛,但仍无法抑制地温柔了眉眼:他确实应允过保重自己不得轻生,可他没想到萧司祈会用沾毒的手拿糕点给他,所以……怪不得他。
他要去寻逐月。
…
四野苍茫。
柳清扬茫然立于其中,不知身在何方,更不知今夕何夕。
凝目远眺,百丈外烟笼雾缭中隐隐可见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却是极熟悉的景色。
胸口剧烈地起伏,有什么被长久压抑的感情急切地想要从心头喷薄而出。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的,柳清扬跌跌撞撞地朝那边奔了过去。
奔跑逐渐变成小跑,又渐渐换成步行,最后竟成了蹒跚。柳清扬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这苍茫中走了多久,只知道周围的景色从未变过分豪,而那本在百丈之外的长河如今似乎仍在百丈之外。就在他精疲力尽,筋骨欲折之时,那长河已到了跟前,河上架着座石桥,铺着青石桥板。
桥?
黄河之上几时有这样一座桥了?
柳清扬正在奇怪,对岸却传来了一阵的笑声。循声看去,一群人正在对岸野餐,中间的几人显是主子,而其中一人更是他熟识之人。
“四叔……”
这下没了任何犹疑,柳清扬挣扎着踏上了石桥。
身体在踏上青石桥板的那一瞬轻松了几分,连带着心情也舒爽了许多。低头整整自己身上的锦袍,柳清扬绽着浅淡的笑容一步步沿着桥走过去。
过了桥就好,只要过了桥,他也就到了家。
柳清扬的步子坚定而决绝,他没有回头。
将要过半时,四叔似乎也发现了他,笑着招呼:“清扬,你这孩子怎来得这般慢?我和你爹娘都等了好一阵子了,该罚。”
爹娘?
柳清扬一怔,只觉四叔身边两人的脸虽如隔着一层薄雾般看不真切,但却能真切感受到他们眼中的慈爱与疼宠。
心中一喜,身子更是清爽,柳清扬急急奔过两步,一中年男子却突然挡住了他的去路:“柳清扬,你不能来这,快回去!”那人见他蹙着眉看着自己,弯眉一笑,“怎么,不记得我了?我是北堂辰。”
柳清扬“啊”了一声,觉得有件关于此人的极重要的事,却偏生又想不起来,只得微有些怯然地指向他身后:“我爹娘和四叔在那……”
“他们在那,那你的三叔、九叔、十叔又在哪?还有你的十三叔、十三婶呢?”
柳清扬缓缓瞪大眼,白了脸:“那边是……”
原来忘了的事情,就是他们都已经死了……那么他……
“回去吧,那边有人等着你。难道你要让所有人的心血都白费?”
眼睛立刻就润了,柳清扬朝着北堂辰跪下:“可回去没有逐月……辰将军,是我害了她,是我杀了您的女儿啊……”
北堂辰叹了一身,也不去扶他:“逐月要的是什么,你该知道。”
断头前的盈盈一笑,眼睛里透着的是几分暖意更有几分歉意,柔和的,溶溶若月,却又掩着几分坚定无悔:“我心里有你,谁也不能伤害你。”
正在这时,一声低回如叹息的轻唤,缥缈无依直如自天际之外传来,幽幽响在耳畔:“柳清扬……”
熟悉的,搅痛了他五脏六腑的声音。
柳清扬稍稍后退一步,看着眼前北堂辰的微笑,看着他身后四叔的释然,猛然一咬牙,转身就往回走去。
来时容易归时难,湿气迷离中,他举步维艰,气力似风中尘沙,迅速散去。腹中忽然一阵剧烈的绞痛,痛得他冷汗淋漓,仿佛肝肠已寸寸断去。
逐月,你想要的,便是让我再痛苦难耐我也给你。
柳清扬醒来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陌生的女子脸庞,见他转醒,她欣喜万分的转头朝外扬声:“快来人!柳公子醒了!”
是萧家的丫鬟么?
那丫鬟叫完后,立刻拧来温热的软巾,轻柔的替他拭去额上的汗水:“公子昏睡了七天七夜呢,真是把所有人都吓坏了。公子年纪轻轻的,正是大鹏高飞的时候,怎么这样想不开呢?陪上自己的性命也不见得就能改变什么,无非是亲者痛仇者快罢了。”
柳清扬精神疲怠,也没发觉她的话不像个普通丫鬟能说得的。
丫鬟见他闭眼假寐,也知他虽昏睡多日,但精气神终归大伤,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手上的动作更见轻柔小心,仿若对待一个稀世珍宝一般。
第二十四章 前尘旧梦
柳清扬没事,萧司祈自然也没死。那日两人先后毒发,苏缇虽然大骇却及时的点了他们的穴道,随后立即唤来唐鸿和自己手下同样善于使毒解毒的齐鸣,这才堪堪将两人的性命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只是萧司祈吃得多,虽有内力护体依然恢复得比柳清扬慢,萧天朗挂心自己儿子,每日也不过到柳清扬那看看就走,毫不提及他下毒一事。
柳清扬醒来那日见到的丫鬟名唤露儿,两年前进的府,萧天朗看她手脚勤快利索,性子又活泼,所以就把她派到柳清扬这来伺候。对柳清扬而言,谁来伺候都没什么区别,只是……这人未免稍嫌聒噪了些,一个时辰里起码有一半的时间是她一人在自顾自的说得不亦乐乎。
“婢子原叫桃儿,可来之前苏教主说那名字听着就像要逃跑似的,不是什么好名字,就给婢子改成了露儿。”露儿笑咪咪的看着柳清扬,口中仍是飞沫不断,“花非花,雾非雾,多好的意境。”
几日相处下来,柳清扬已不再如刚开始那样适应不了露儿的聒噪,还渐渐觉得有她在身边也不错。下毒失败,他是再没心思在人前装出已开心扉的样子了,偏偏也没了求死的心,不知该如何继续生活的时光有了这个唧唧喳喳不停的人相伴,也不会那么难熬。
看着露儿那一脸的得意,柳清扬不想也懒得告诉她那诗的后面是: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取喻于花与雾,在于比方所咏之物的短暂易逝,难持长久。就如她的名字露儿一般,再美也敌不过日头一照。
情亦如此。
仿若朝露,无声而至,含忧带喜,易逝难留,叫人舍不得、求不到、放不下,白白操碎痴心一颗。
露儿见他渐渐黯了眉宇也就噤了声。她虽然嘴多,但极会看人眼色,从不在柳清扬陷入自己思绪的时候开口打搅,这也是柳清扬不厌烦她的缘由之一。
轻手轻脚的收拾了桌上的杯碟,露儿悄无声息地往门口退去,打算去给他重新沏一壶茶来。不想正准备跨出房门的那一刹那,身后的柳清扬突然幽幽地叹了一声:
“逐月……”
露儿浑身激灵灵的一震,木制托盘失手砸落在地,青花白瓷的杯碟伴着一阵乱响碎了一地,还余着些许温热的茶水缓缓在地面上漫成一滩。扭过头,见柳清扬正疑惑地看着自己,她慌然蹲下忙乱地收拾:“婢子……婢子不小心,这就收拾!”
急匆匆地将碎片扫拂上托盘,露儿头也不回地一路小跑离开,那背影瞧着倒有几分落荒而逃的仓惶。
接下来的几日,露儿的话明显减少了,柳清扬甚至能感觉到她在小心翼翼地避着自己。
“露儿……”
平平淡淡地一声,露儿却立即成了一只竖了猫的猫,谨慎的看着他:“是?”
柳清扬蹙眉看了她好一会,末了摇摇头:“罢了,没什么……”
“那露儿先退下了,公子早些安歇。”露儿悄悄松口气,一躬身退出了房间,留下柳清扬一人坐在床边若有所思。
柳清扬并没有能思考太久,伴着露儿的惊叫,萧司祈一脚踹开房门闯了进来。
萧司祈站在门口看着他,目光中交杂着愤怒、仇恨、无奈、痛苦、沮丧、悲伤、郁闷、烦躁、失落、酸涩,最终都化为了一股燎原大火。几个箭步上前,他猛地揪住柳清扬的衣襟就把他扯出房间,径直朝萧天朗的卧室而去。
正要就寝的萧天朗被自己儿子吓了一跳,随即轻斥:“念荻,怎可对柳公子这么无礼!”
“爹!”萧司祈却是有些气急败坏,“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儿子中毒事小,爹爹大计事大,若再让他这么胡闹将来必成大祸!我看,他八成被江南水乡养软了性子,早忘了自己到底是谁了!”
“念荻!”萧天朗大喝一声阻了他,而后又皱眉看了柳清扬好一会,终于叹气点点头,“也罢,这事早晚也要让他知道的。”
一般而言,若房间里设置了密室暗道,那开启的机关通常是一些墙上的花纹或是某些摆放在书架桌面上诸如灯台花瓶之类的物品,但萧天朗房中暗道的开启机关却是一杯冷茶和一根蜡烛。滤掉茶叶的茶水被随意的泼上西面的墙壁后却没有顺着墙体流下,反而迅速渗入墙中留下一片颜色比墙壁略深的水渍,然后拿烛火在水渍出稍微一烤,一幅腊梅图就出现在了墙面上。萧天朗极快速的在几朵腊梅上各拍一下后,书柜立即往旁边移开,书柜后的墙壁同时下沉了大半截,露出一个六尺来高的暗门来。
柳清扬几不可见地抿住了唇:好精妙的机关,难怪当初逐月没能发现……只是不知这里面究竟藏着什么?
萧天朗前面掌灯,萧司祈后面关上暗门,两人将柳清扬夹在中间沿着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暗道往下走去。不知为何,没踏下一级石阶,柳清扬的心就跳得越发猛烈,他隐隐觉得那密室里的秘密不会是他想知道的,而同时,又有另一种声音在呼唤着他的靠近,那样的亲密是天性使然无可抗拒的。
踏下最后一级石阶,柳清扬看见的是一个小房间,摆放着各种珍宝,仿佛只是个收藏宝物的库房。萧天朗转动墙上的一个灯座,将柳清扬引进了第二个密室,在这里堆满了银锭金条,显然就是那些据说已经被北堂逐月“花”出去的八百多万两赈银。绕过成堆的金银,萧天朗在墙前站定,开始开启最后一道暗门。
看着他缓缓用点燃的松枝烘烤着墙壁,闻着松香特有的清香,柳清扬的心几欲破膛而出,他甚至有了转身逃离的念头。
墙壁在松枝的薰烤下浮现出一幅巨大的图腾,柳清扬心头一颤,几乎站不稳。
那是前西荻王室的族徽。
又是快速地拍了几下,暗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