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劫-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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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她的……那个人?面对他霸道的强势,她撇过头去,不想再说。“别再问我了!”
“不!我不相信!”聂飒一手攫取她的下巴,指尖微微使劲,迫她与他四目相对。“我不相信,在别人如此羞辱鄙视之后,你竟然能够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我不相信,你没有恨过!”
换作是他,绝对不会让这些瞧不起他的人平安过日子,就像他绝对不会放弃向关司鹏索取血债一样!
“你是你,我是我。”她累了,真的累了……
几乎在电光石火的瞬间,聂飒俯首印上她的丹唇,舌尖放肆地探人,霸道地辗转吮吻,恣意品尝温热柔软的芬芳,那滋味竟销魂得让他眷恋许久,才微喘着拉开了距离。
相较于他,罗绯衣却是完全怔忡,没有半点娇羞媚意,也没有半点激情君临的影迹,只是用两汪水灵眸子直瞅着他。
满心怒焰,再度因她的波澜不惊而燃起,依旧残留在唇间的挑心触感,愈发令他觉得挫败。面色沉黯下来,聂飒寒着嗓、微哑地问道:“我这么做,你也无所谓?难道,你一点都不恨我?”
罗绯衣沉静半晌,移开了明眸。“恨?如果这个答案才能让你满足,是的,我恨你。”
说完,罗绯衣径自往屋内走去,连最后一记顾盼也省略了,独留聂飒一人孑立回廊。
槛内的她,无眠,心头覆了层浓浓的倦意,仿佛行遍海角天涯般沉重。
灯烛未捻,黑暗里,罗绯衣勉力抵抗着久未出现的强烈感受——不管是什么情绪,对她而言,竟必须动用全副精神去压抑波动,甚至,单薄的娇躯微微颤抖……
槛外的他,亦无眠,再擎不起傲对世间事的冷笑,犹若遭人剪翼、望天浩叹的鹰。
万籁俱寂,月华底,聂飒无法忽视盘桓在脑海挥之不去、缚系于她的种种质问。连他自己都无法解释——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她的一切?难道,真的是因为不甘受挫于她……
这夜,深了。
夜,已经很深、很深、很深了……
※ ※ ※
“爹,我等不下去了。”樊至刚怒气冲冲,直闯人父亲的居室。“孩儿想到聂飒小子那里探探。”
青鸥堂派使者调查,确实带给赤枭相当大的压力,连向来沉稳的樊汝胤都忍不住心烦气躁了起来。
见父亲没有拒绝之意,樊至刚进一步游说:“爹,您放心,孩儿会谨慎行事的。”
“与其要探玄鹰,不如去看看皓燕吧!”樊汝胤应许了提议,但略作修正。“皓燕堂在绝天门里向来行事低调,也许,暗地里在计划着什么。”
“皓燕堂?不会吧!垚冰向来不喜欢插手门内的事情,而且与各堂还算相敬如宾,应该不会是他想嫁祸咱们吧?”
“刚儿,看人不能光看表面。”捻捻长须,樊汝胤沉冷地说道。“垚冰虽然少和其他几堂往来,但究竟葫芦里卖什么药、存什么心,难测难知呀!比起聂飒,这垚冰可绝不在他之下。”
“那玄鹰堂那儿呢?”他就是讨厌聂飒那个目中无人的小子!
“既然传言与他们有牵扯,自有青鸥堂的人会去调查。”
“那……好吧,孩儿知道了。”樊至刚不再多说,但心里难免暗暗叹恨。
传言,到底是怎么来的?青鸥的练如滟、皓燕的垚冰和玄鹰的聂飒,究竟是谁主导了这场嫁祸,还是──另有其人?而这场嫁祸,最终的目的又是什么?有没有可能,只是一场逃婚或是劫轿?
连串的问号,让樊汝胤想破了脑也不得解,关键全系于一人身上。
罗绯衣……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无论如何,非得找出罗绯衣不可!
※ ※ ※
碧微馆,本就是他闭关练功时的居所;选择此处,端的便是这深谷的隐密。
这天,聂飒选了个空地,四周俱为树林所掩,相当适合修练“纯阳心法”。修习此心法需在气流畅通之地,否则,若运功时无法疏散热气,将会反噬自身功体,造成大害。
他合上双眼,提起真气,专心一意运行元功。
“恨?恨命运么?既然已经无法改变,恨?恨有什么用?”
“不管我认为什么,都无法改变事实。”
“恨?如果这个答案才能让你满足……是的,我恨你。”
该是进入杂思全无的境界,可偏有一个清平如澄湖的声音,不断在他的耳边镣绕,如幻似魅。
聂飒忍不住皱紧了眉头。这些天,他几乎未与罗绯衣交谈,为什么在不知不觉中仍会让罗绯衣侵人?他实在不明所以。但,他绝对肯定——
此刻,半点分心不得呀!
然而压抑的念头越强烈,就离心无旁骛的境界越远,到后来,罗绯衣的声音竟有若擂鼓,根深抵固地占据他的听觉。
突地,喉头一热,怵目的鲜血狂喷而出……
※ ※ ※
嗯?没见着他?
这些天,他虽待在碧微馆,实际上与她并没有什么接触,对罗绊衣来说,这当然是最好不过了,心头,不会因为他的质问而沾染千斤尘埃,沉重莫名。
但……无论如何总会在用膳时刻见到他,而今晚,他竟缺席?
无来由的心悸,让罗绯衣轻颦柳眉,莫名地不安了起来,迟疑半晌,还是决定主动向守馆老妪问道:“请问,你家鹰主回去了么?”
“嗯?”守馆老妪没料到她会主动开口,竟先是一怔才回答。“鹰主来则来、去则去,老身只管守着碧微馆。”
这个答案,自是无法祛散她心头拢聚的乌云。
“我去找找。”罗绯衣断然放下筷箸,人,已然快步而出。
无法解释为什么,但她真的觉得他出事了……不管对他的情绪是什么,她可从未希望有人遭遇不测呀!
※ ※ ※
他不知道自己昏厥了多久,只知道再睁眼时四周俱已沉人夜黑。
不顾胸口盘踞的窒气,聂飒勉力走到了林径,但要回碧微馆却是力不从心,只得坐倒在地,倚树合眼歇息。
“晤?”
虽然内伤不轻,但灵敏耳力犹在,一声女子的轻呼,登时让他张目一探。
是——她?!聂飒怔怔望着她,诧异得说不出话来,各种滋味儿陡然间翻覆。
是——他?!出其不意的四目相对,罗绯衣不自觉地屏住了气息。
语气如风轻过,并未织就过度热络的关怀。“你没事吧?”
“我很好。”聂飒唇角微动,那是对自己的冷讽,瞧了瞧她手上的灯笼,忍不住又接着问她:“你是担心我,所以特地出来的?”
担心?这两个字不是已经自她生命里消失了么?罗绯衣敛起睫羽,将视线自他的眼眸移开,淡淡地说:“没的事。”
“那么,什么原因让你在这个时候出来?”瞅着她的目光愈发深锐。
什么原因?在此刻之前,她压根儿没想过这个问题,现在,从他口中迸出,一时之间竟让她有些失措。
“罗、绯、衣——”一个名、三个字,在他低沉嗓音的拨弄下竟有种魅惑,聂飒刻意放缓了说话速度。“此时此地,为什么你会出现?”
罗绯衣,此时此地,为什么你会出现?同样的疑窦,她也问着自己。
水凉夜风自发间穿梭而过,扬起如瀑青丝,在她心底,隐隐约约也发觉有什么东西……被挑动了……
被,挑动了?
第四章
静默如涡流,卷吞了聂飒和罗绯衣,沉重的氛围让夜林愈发多了诡橘味儿。他睇着她,执意不放;她避着他,坚决不应。
聂飒心里再清楚不过地知道——这是一场战争,
他和她的;而他,不愿向她称臣。
“这个问题没什么意义。”先开口的是罗绯衣,话虽说得不疾不徐,但目光却依旧避着他。“晚膳时刻没见着你,我觉得事有蹊跷,如是而已。”
“哦?因为我没有回去,你就出来寻?”眉挑唇扬,在她面前,聂飒第一次觉得心中涨满了充实的胜利感。“是两个人都出来,还是只有你?”
罗绯衣并未回答他的问题。“既然你没事,那么,就当是我多事吧。”撂下了话,便转过纤纤身形,举步离开。
“你——”聂飒直觉要出言阻止,却在第一个字逸出口之后,倏然而止。
如果要她别走,是不是恳求?他对自己冷冷一笑,硬是瞧着她的背影缓缓没入夜色。
不理会胸臆间充斥的浑浊窒气,他一手扶着树干,慢慢撑起自己的身子,还是得想办法回到碧微馆,否则以他的现状待在原处,若是出现什么凶物,只有束手就食的下场。
啊!聂飒想到这里,猛然一惊。那她呢?罗绯衣呢?人夜时分还独自进林子寻他,她可是完全没有武功的姑娘家呀!
一思及此,他胸口一抽,随即撑着身子,唯一所想,便是赶紧追上她。
他只顾着自己要从她那里赢回来,却忘了不管原因为何,她的出现都值得换他一声“谢谢”!
※ ※ ※
板黑的树林,影魅憧憧,伴随几声突然的鸽叫狼嚎,该是足以令人小凉胆跳的,可是,此境此时此地,害怕的感觉依旧袭不上罗绯衣的心。
有鬼么?怕是鬼也不敢欺近她的身。
有野兽么?那很好!如果真成了野兽的食物,只怕她的不幸,不仅可以解了野兽的饥饿,更会是许多人额手称庆的喜事吧?如此,欢乐人间可就少了个携劫带祸的灾星了。
怕?倘若,这是必要的反应,有谁能给她应该害怕的理由?
就在离碧微馆不远处,她的前方倏地窜出一抹颀高的身形,那人负着月光,五官俱为夜墨所搂,瞧不清楚面貌。
罗绯衣乍然止步,反射性地屏住了气息。
“你的胆子真大!”那人沉声地对她说。
是他,她知道,于是提在胸口的心徐徐放了下,淡淡地应道:“我向来不会怕的。”
“可是我……”话到唇边,却断了线。
可是……可是什么?聂飒惊讶地发现,自己直觉接下去的词竟是“担心”。
不!这辈子,他要做一只负傲的孤鹰,又怎么会去牵挂别人,哪怕这心念只是星微点点……更何况,是对罗绯衣,一枚让他握在掌中、随时准备拿来运用的棋子,一个总是让他觉得挫败,又很想自她那里取胜的女子……
思绪纷乱如崩雪,原本受伤不轻的聂飒,在勉强催动元功追赶的情况下,如今只觉一阵晕眩袭来……
“你没事吧?”他看起来不大对劲。
是她在说话吗?那声音,怎么好远好远?终于,再也支持不住,聂飒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就往前倒下。
“你……”见他情况不对,罗绯衣立即上前两步,撑住他的身子,持在手中的灯笼只落得委地焚身的下场。“振作一点!”
当她的手抵住他的胸前,才赫然从衣料的异样触觉里发现——他乌黑的衣襟上头,有大片已干涸的血渍……
天呐!那么,适才寻着他的时候,他早就身负重伤了?
寒颤从心底窜起,一丝慌乱飞速掠过,但她知道自己没有手足无措的余地,咬紧牙关,撑起他偌大的身躯便往碧微馆走。
每踏出一步,罗绯衣就清楚地听到有个声音响若擂鼓,震撼耳际。
十—年来,她第一次听到自己胸口跃出的声音,那声音是——心跳!
※ ※ ※
待聂飒醒转,已是两天后的事了。
“你醒了。”素来清平的嗓音筛出了些许欣悦。
忍着额角针扎似的痛楚,聂飒仍是撑坐起身子,待目光找回焦点后,不由得感到些微诧异。“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淡淡一晒,罗绯衣没有直接回答。“榻前的几子有水有布巾,你先净净脸,我去盛碗粥给你。”
聂飒瞧着她的纤弱身形出了房门,一时迷惘了起来。他不知道她守在这里多久,可是,当他醒来最先见到的人是她、最先听到的声音也是她,心安的感觉就莫名地发了芽。
这种奇特陌生的情绪所为何来?聂飒自个儿也无从得知,只是……
看来——在她面前,他与挫败感结缘结定了,连练功险些走火入魔的狼狈模样都让她瞧见,还谈什么胜、什么赢?
当罗绯衣再次出现,手里多了碗热呼呼的粥,而聂飒则已自床榻起身。
“谢谢。”接过她递来的粥,聂飒眈视向她,认真地道。
“不客气。”罗绯衣眸光与他相对,认真地回了句话。
突来的客套氛围在两人之间漫了开来,有那么一瞬,聂飒能纳进瞳底的只有她,而罗绯衣——亦然。
那是一种凝看、一种出神、一种灵犀不期而触的怔忡……
蓦地,他的唇角轻轻勾了勾,她的眼梢微微弯了弯,几乎是同一时间,两人绽开了笑,虽一个浅一个清,但从内心深处悸起的颤动,却又让两人不约而同地移开视线。
“你一直都在这儿?”聂飒低首喝粥,把适才的问题重新拿了出来。
“晤。”缓步到窗前,罗绯衣背对着他,轻轻应了声,手捧在心口,依旧无法阻遏胸臆间乍进的情绪纷然。
“为什么?”不自觉地屏息,他却刻意放淡了语气,轻轻问道。
“嗯?什么意思?”罗绯衣依旧看着窗外,没有回身。窗外新月娟娟,只因覆了层薄薄云纱,就立时朦胧了起来,便如此刻她所面对的他、面对的自己。
“为什么……”聂飒迟疑半晌,还是半当真、半嘲讽地问。“为什么照顾我这个土匪?我可是劫持你的恶徒。”
“你受伤了,所以……”
“就这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