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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红袖劫-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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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寒笙擎着严寒的表情,恭敬地将纸书呈给主子。“请鹰主过目。”
三日后,赤枭求战?聂飒阅后便折起纸条,眸光移视榻上的罗绯衣,与她澄净的瞳波相缠。
各种情绪全砸在心底,生平第一次,他乱了、犹豫了——如今,到底该救她,还是履践多年来的复仇?
“你好好休息,我待会儿再来看你。”收回凝瞅,聂飒动了动略显僵硬的唇角,而后飞快转向荆寒笙,恢复沉冷锐利。“到大厅去吧。”
“鹰主,没事吧?”一离开那罗姓女子的房间,荆寒笙立刻关心地问道。
聂飒扯了个讽笑。“要是这么容易就能解开‘四关锁魄’,对方根本不会在罗绯衣身上下此重手。”
“这么说来,是赤枭做的?”
“嗯……”他微沉吟,没有正面回答,心底隐约觉得没这么单纯。
“要战?”荆寒笙小心翼翼地问。
“绝天门内,玄鹰掌刑,叛教的赤枭宣战,我们不战,可能么?”聂飒冷冷地反问。
“但鹰主的身体……”他忍不住关心。
“那是我的事。”一语阻挡了荆寒笙的挂怀,那是聂飒向来的做法。
“属下多言了。”听主子这么说,荆寒笙不禁心泛黯然——他差点就忘了,主子不仅是孤傲的翔鹰,更是他一辈子做梦也求不到的天……
聂飒,昂直了下颔,步步坚稳地往大厅走去。
真正的风暴即将到来,而这,同时亦将是一场复仇的终点;但这回,他无法不惑,对于她——罗绯衣……
在他以为解除四关锁魄的危机之后,才赫然发现,那四根银针根本是喂了毒的。下针之人算准了他会运劲逼针,所以在针上喂了雪蝎阴毒,这么一来,和着他输进的纯阳内力,毒质将在五天内侵入她的周身大穴;这五天,若无法将毒质逼出,罗绯衣就只有死路一条。
当然,他可以现在就替她逼毒,不过交战在即,况且交战之后他将直接面对关司鹏,现在无论如何都必须保持元气,否则,心心念念十多年的复仇机会就白白溜失了。
但——倘若他复仇失败了,或者耗费了比预期更多的时间,那么她势必命丧雪蝎阴毒……
聂飒呀聂飒,你真能用她的命来赌这复仇的机会吗?他问自己,却找不到确切的答案。
※ ※ ※
月光如蝉翼般泛着微黄的透明,沐在这氛围下,思绪自然而然慢慢沉潜。
罗绯衣轻轻推开窗,手搭在棂边凝立着;夜风习习,便这样窜了进来,几分凉意上了心头,微微的冷,可神智也因此愈发清苏。
若非突如其来的受伤,她早就走了。
事实证明了,她果然是聂飒的灾劫——在绯谷时,他练功走火入魔,险些送命;现在为了救她的命,又弄得元气大伤。
指尖轻轻抚上了额间的浅疤,只要想到不知哪天会让他陷入死厄,就禁不住心颤。
聂飒要的,是她的在意,本以为自己是什么也给不起的,如今,罗绯衣知道了,她能给聂飒的,就是远离他,彻彻底底从他的生命中——消失……
※ ※ ※
“这么晚了,你要做什么?”刚和堂内几位重要干将商讨完策略,聂飒正打算到她房里瞧瞧,却看见一抹纤丽身影出了房门。
“没……没什么……”乍听到他的声音,罗绯衣脚步一浮,困难地说。
“你不是说谎的料。”聂飒冷冷地击碎她浅笑下的伪装,微眯的眸子闻出危险的焰光。“想离开?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不想再待下来了。”
“当你还是我劫来的俘虏时,不曾这么说过。”他立刻推翻。“现在,又为什么会这么说?”
“你还不明白吗?留我在身边,对你没有好处。”心底叹了口气,罗绯衣知道逃不过他的逼问,就像以前在绯谷,任何问题,他总要得到答案才愿意放手。
聂飒深深地瞅着她,半晌才开口。“介意你额间的疤?”
“自从遇到我之后,你出过多少意外?”也罢,话不说不明,她决定豁出去了。“你难道不怕死么?”
“死?”聂飒嗤笑一声。“我已经死过一次了,死算什么?你不是一样不怕死?”
“我不同。”她轻轻摇了摇螓首。“我虽然不清楚你的事,但……我知道你还有心愿未了,而我,我没有这些牵绊。”顿了顿,她继续说:“聂飒,留着你的命,去完成你想做的事,我不想误了你。”
“不!”他直觉就是要拦住她,更何况她现在身中剧毒?“在客栈、在罗家门外,我不让你走,现在也一样,你休想离开。”
“这样,值得么?”
“我说过,这局我要赌,赌你的命硬,还是我的命韧。”
“如果输了呢?你能心服口服么?”
“我不会输的。”聂飒断然说。“我绝对不会输的!”
“聂飒,你清醒点!赌的是命,你的命就这么一条,你输不起的!”见他如此固执,罗绯衣急了,双手不自禁抓扣住他的臂膀。“这一局,我从不想赌,更不想赢,所以,让我走吧!”
“你以为我会让你赢么?”突然,他低声笑了,没有惯有的讥消,酿着夜风倒显得有丝苍凉。“绯衣,我不做没把握的买卖。”
黛眉微蹙,水眸凝向聂飒,这句话她不解。
卸下在他臂膀的栓桎,聂飒反握住她的双手,心里唯一所想,就是“不能让她走”。为此,他深吸了口气,决定道出埋在心底多年的往事。
“从前,有家人开镖局维生,日子过得虽平常,但和乐融融;可是,一夜之间,缥局上下二三十人,全死光了!”
他的字句简单,却像被霜雪冻僵了的箭簇,杀伤力全在静间的严冷之下;罗绯衣单是聆听,就已然感受到沉在底层的惊心动魄。
“所有的人,都死光了!”聂飒的眸光深深坠进黑暗,那是死寂的悲凉。“除了我,绯衣……只除了我!”
难怪,他刚刚说已经死过一次……罗绯衣怔怔望着他,那张俊逸的面容上并没有痛苦纠结,反倒很平静、很平静、很平静……但,为何她的心,会疼?而话,全埂在喉间,说不出半句。
“我的命,够不够韧?”他接着反问,还附了个凉凉的微晒。“这场赌局,我绝不会输!”
他越是冷静、越是笃定胜利,罗绯衣涌出的哀伤就越浓烈。在一场毁家的血腥记忆里说自己“命韧”,那要多深的沉恸才锻得出的句子?
“你……”她不知道可以说什么,被他收在掌中的柔荑已经转了个方向,成了掌心相贴的交握。
她的举动,让聂飒有些讶异,看向她的明眸,那里没有怜悯,只有怜惜,来自她的……怜惜;他微感不自在地笑了笑,沉声问道:“你输定了,不难过么?”
“不!一点也不!”赢了,就代表他的死亡,她压根儿不想赢。“我只是在想,要怎么做,才能让你赢得万无一失。”
瞅着绯衣清澈如镜的微笑,聂飒募地了解她的意思,于是加了手劲,将香凝纤手握得更紧。“我不喜欢手到擒来的胜利,所以,绝不许你弃甲先逃,听到没?我不许!绝对不许!”
“聂飒呀聂飒——”苦涩自微弯的唇角逸出。“你不觉得自己太霸道了么?”
“我向来霸道!”聂飒斜眉一挑,丝毫不以为意,反倒狂妄地笑了;手微微施个力,便把她的身子拉进他的胸膛,接着俯下头来,吻点落在她额间的浅浅突起上。
“从现在起,我向你宣战。”他用吐出的每个字搔弄她的发际耳畔。“你,最好要有必输的心理准备,因为,聂飒从不接受任何形式的失败。”
亲密的接触、滚烫的言语,逗惹着她的身与心,引动阵阵酥麻在体内扩张又扩张……
就在聂飒的手滑向她的腰间、意欲再进一步时,倏地,两只飘动的白灯笼闪过脑际,罗绯衣猛然屏息,双手往他胸膛一推,拒道:“别碰我!”
“没关系。”聂飒没有发怒,甚至了然地笑了,向来锐利的瞳眸匀出了几许温柔。“只要你记得,这场赌局,你可以不想赢,但绝对不能退出,这样就够了!”
面对他强盛的意志与气势,罗绯衣觉得疲惫不堪,太多矛盾的情绪堆叠在一块,什么都乱了……无论如何,暂且逃这一时吧;将他的决绝神情收进眼底,她踉跄后退了两步,然后,飞快地转身离去。
她身上的淡淡馨香,兀自在鼻息间盘旋,聂飒看着她的背影,用难以撼动的坚定对自己说:“任何形式的失败,聂飒一律不接受!”
要不要用罗绯衣的命来换他的复仇计划?答案,已经出现了。
他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态势,先歼赤枭、杀关司鹏、收绝天门,再赶回来治愈罗绯衣的毒患。是的,就让野心狂焚着对胜利的渴望!无论是复仇抑或赌局,两者他都势在必得,不管——那必须付出多大的代价。
※ ※ ※
意外地,一个人影出现在她眼前的地面,使得正蹲着整理花苗的罗绯衣必须站起身,没想到……来的竟是个陌生人。
“找我有事?”说陌生人也许并不完全适合,至少,她知道,他是聂飒的得力助手。
“嗯。”荆寒笙面如严霜,态度极冷;今天,他抽了个空,来到鹰主特别为罗绯衣辟的花圃,要找的,自然是她。
“既然有事,请直说吧。”清清一笑,在绝丽容颜上弯起完美的弧度。
思考半晌,他决定开门见山地说:“你不该在这里,会拖累鹰主。”
罗绯衣不觉受伤,只是微感好奇,瞅着他的明眸依然澄净如许。“为什么会来跟我说这些?”
“帮鹰主扫除可能的障碍,是我分内的事。”荆寒笙微皱眉,似乎没料到这罗家女子竟会如此坦然平静。
“你的意思是……我是障碍?”
奇怪!到了这般田地,她仍旧气定神闲,没有自哀自怜?没有怒他骂他?目光所及,只有那朵清如水莲的微笑——这罗绯衣,真是太奇怪了!
荆寒笙不禁有些气短,偏又不甘在她面前示弱。“说你是障……障碍,还算好听,更正确地说,你根本是……”
“浩劫、灾难、扫把星。”罗绯衣轻而易举便将他的话接了下来。
瞠视着这个女人,荆寒笙几乎不敢相信,一时之间竟没法儿说话。
“没错!你想说的,都对!”她说得决然、说得干脆。“所以,让我离开!怎样都好,总之,我不想待在这里。”
“你……”现在的状况,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呀!
“你不是要我走么?”
“当然”这是他从未怀疑过的答案。
“只要能走得成,不管方法多困难,我都愿意一试。”
“那……好。”荆寒笙决定省去深思,反正,他不要这女人留在鹰主身边就是了。“两天后,我们将和赤枭决战,到时候,鹰主一定会出动所有高手,你就趁堂内空虚的时候离开吧。”
“一定走得成?”
他递给她一份手书。“这是我发的谕令,加上它应该就万无一失了。”
罗绯衣轻轻颔首,表示了然,依旧端着藏匿涩味的浅笑。
深深看着这位特别的女子,荆寒笙也缓缓点了点头,在沉默中两人达成了共识;他不再多说什么,转身便走。
“谢谢你,真的。”
清和的女声突然在背后响起,荆寒笙微微顿了顿脚步,却没有回头,他怕这一回头,就会后悔对她说的种种,后悔……逼她离开。
举步跨出门槛,他告诉自己,这个决定绝对正确,一切都是为了鹰主呀……
※ ※ ※
疾风泼吼,卷翻乱云如崩雪,聂飒昂立在旷野之中,四周静得骇人;一抹残阳斜照天边,渲染成——血一般的红!
纵使赤枭堂精锐尽出,终究,敌不过待战已久的玄鹰;聂飒以实力证明了他的做不是妄。
“关司鹏,你有整个赤枭堂陪葬,就算是死,也该瞑目了。”看着横陈地上的尸首,他轻轻笑了。“这些陪葬品,是我对你最大的施舍,所以除了死,你别奢望我会给你其他选择。”
虽然对决的结果难免有伤,但此刻,聂飒只感受得到狂灼的快意——这世上,有什么比“心愿即将达成”更令人兴奋的?
“寒笙,你带众家兄弟回堂疗伤。”
“鹰主,你的伤……”
右手一摆表示毋需在意,唇畔冷笑勾起杀意。“我去总殿向门主报告。”
聂家二三十口的血债,也该是关司鹏清偿的时候了。十多年来,他日夜等待的复仇,终于,近在眼前了!
※ ※ ※
的达达——的达达——同是夜幕将升之际,此时的罗绯衣正坐在大骡车上,一路的颠簸虽然搅得她胃酸阵阵上涌,但松绑了的心情却酿出微温的喜悦,因为,她的离去可以让聂飒的韧命获得更进一步的保障。
为此,应该开心的,即使胸口隐隐作疼,还是应该开心的!
从今以后,她和他,天涯各一方,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 ※ ※
月绝天门总殿。
聂飒抬眼向朱色漆金边的大门,关司鹏就在门内;睽别数年,再次相见,就是索讨他的命。
当年,是关司鹏血洗了镖局,将他从无忧的童年推落仇恨杀戮的深渊。到现在,他还记得——当他听到奇怪的声响从房间冲到厅堂时,鼻息间充斥着腥味,整个地方像是被深储漂染过,一具具尸体成了最冰冷的缀饰,而他的爹娘——亦在其中……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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