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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在水一方-第13章

小说: 在水一方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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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著头了?”雨农慌忙收回手来,瞪著那稿纸:“不是已经有十几页了吗?”

    “你不知道,”卢友文说:“每一页都只是个头,这篇东西我已经起了十几个头,还没
决定用那一个头呢!写小说啊,就是起头最难,如果头起好了,下面就比较容易了!”

    “而且,”小双接著说:“头是最重要的……”“那当然,”我又嘴快的插了进去。
“你瞧,人没手没脚还能活著,没头可不行了!”

    “就是这么说!”卢友文欣然同意。“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所以,开始是不能随
便的,我写东西,最注重的就是这个起头了。”“这些日子来,你写了多少篇东西?”雨农
问。

    卢友文笑了,一面笑,他一面用手指著小双,说:

    “你问她,就是她害我!”

    小双涨红了脸,又要笑,又要忍,又害羞,又抱歉,又高兴,又尴尬,不知道是一种什
么表情。我和雨农面面相觑,都有点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我是最笨的人,生平就不会猜谜
语,瞪著小双,我直截了当的问:在水一方18/49

    “你怎么害他了?”小双直往一边躲,笑著说:

    “你听他的!他在胡说呢!”

    “怎么胡说?”卢友文嚷著,转头看著雨农:“雨农,你是知道的,以前在马祖,我累
了一天,晚上还涂涂抹抹的写一点东西。回到台北来,原准备好好大写一番的,结果,认识
了这个小双,从此,就完蛋了!”

    “怎么讲?”我更迷糊了:“为什么认识了小双,你就完蛋了?”“写作和一般工作不
同,写作要专心一志,要全神贯注,要心无二用,对不对?”卢友文看看我们。“可是,我
现在每天早上起来,脑子里想的是杜小双,心里记挂的是杜小双,嘴里念叨的是杜小双!她
不来,我就牵肠挂肚的想著她、盼著她,茶不思,饭不想,还有什么精神写文章?等到好不
容易把她盼来了,看到她一举手、一投足,就是那样惹人爱,文思就全飞了,一心一意只想
和她谈天、和她说话,就是不谈天说话,和她坐在一块儿,静静的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也是
好的。这种心情下,我怎么写得出东西?以前没恋爱过,不晓得恋爱原来这样占据人的心灵
和精神。我不怪她,我怪谁?”

    小双只是笑,一个劲儿的笑,头低俯著,眼睛望著书桌,笑得两个肩膀直哆嗦。她的面
颊红扑扑的,眼睛水汪汪的,嘴角笑吟吟的。“听他说!”她说著:“就是嘴里说得好听!
八成是自己写不出东西,乱找藉口!”“天地良心!”卢友文叫著:“我如果说的不是真心
话,让雷把我劈死,汽车把我撞死,房子倒下来把我压死,吃东西梗住喉咙把我梗死……”
“喂!喂!喂!怎么的嘛?怎么的嘛?”小双急急的跑过去,伸手去捂住卢友文的嘴,急得
脸都白了。“谁要你发誓诅咒的嘛!哪儿跑出这么一大堆疯话来?”

    卢友文看到小双伸手来捂他的嘴,他的个子高,就低下头来,顺势在小双的手上吻了一
下,这么一来,倒好像小双是伸手过去给他吻似的。小双立刻就弄个满脸通红,一面退开,
一面叽咕著说:“瞧瞧这个人,瞧瞧这个人!一天到晚这么疯疯癫癫的,也不怕别人看了笑
话!”我和雨农交换了一个注视,这小屋挡不住风,也不见得遮得了雨,但是,屋里却洋溢
著春天的气息。我看看桌上那些乱七八糟的稿纸,想著卢友文说恋爱使他无法写作的问题,
会不会幸福真能阻碍艺术的发展?似乎很多伟大的艺术作品都产生在痛苦中。假若真的如
此,卢友文得到小双,岂不变成了他的不幸?这问题太复杂了,我那简单的头脑有些转不过
来,摇摇头,我不去想它了。

    那晚,从卢友文的小屋里出来,我和雨农手挽著手,散步在秋夜的街头。夜风在我们的
身边穿梭,街灯在暗夜的街头闪亮,我的头靠在雨农的肩上,带著几分我自己也不了解的隐
忧,我说:“你觉得,卢友文和小双,将来会幸福吗?”

    “现在他们就很幸福了,不是吗?”雨农说,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信心。挽紧了我,他分
享著从卢友文那儿感染到的快乐。“相爱就是幸福。诗卉,他们幸福,我们更幸福。”

    “可是,”我的经济观在作祟。“卢友文假若不想想办法,只是一个劲儿的等灵感,恐
怕他永远没有能力结婚成家,他总不能让小双跟著他住到这小阁楼里来的!”

    “别太现实,好不好?”雨农不满的说:”只要两心相许,贫穷又算什么?越是贫穷,
越能考验爱情的伟大!何况,卢友文不会永远贫穷,他不成功则已,一成功就会名满天下!
我们现在的社会不会埋没人才,只要你真有才华,你总有出人头地的一天!”“是吗?”我
问,我不像他那样有把握。老实说,我觉得任何社会里,都或多或少有几个被埋没的人才。

    “我们等著瞧吧!”我耸耸肩,当然,我是等著瞧的。世界上只有一样东西,永远不会
加快变慢或停止移动,那就是时间。分分秒秒,时间固定在消失,所有事情,无论好的、歹
的,总会到眼前来的。那晚,我回到家里已经很晚了,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诗尧还没有
睡,他正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抽烟。我很惊奇,因为诗尧如果要独自抽烟,他总是关在自己房
里,不会跑到客厅里来。我走过去,问:“你在干嘛?”“我在等小双。”他沉静的说。

    我心头一凛,忍不住深深看了他一眼。

    “等她干嘛?”我又问。

    “有话谈。”他简短的说,喷出一口烟来。

    我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我望著他的眼睛。他不说话,只是一口又一口的吐著烟雾,他的
脸孔整个都隐藏到烟雾里去了,又是那种令人不可捉摸而又深不可测的样子。我迟疑了一会
儿,想著那小屋里的春天。

    “我今晚去了卢友文家,”我终于说出口来:“小双也在那儿,卢友文写稿,小双帮他
抄。那屋子好小好破,可是他们好快活。”诗尧熄灭了烟蒂,他紧紧的盯著我。

    “你告诉我这段话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我想对小双说什么?事到如今,你以为我还能对
她说什么吗?”

    “我不知道你要对她说什么,”我闷闷的说:“哥哥,我从来不了解你,你永远是莫测
高深的。我告诉你这段话也没有什么意义,你明知道,我是有点傻里傻气的,难免常做些没
有意义的事情。”诗尧瞪了我好一会儿,终于,他站起身来。

    “诗卉,”他说,凝视著我。声音好落寞、好低柔。“你是家里最了解我的一个人!”
沉吟片刻,他转身往屋里走去,在客厅门口,他站住了,回头说:“好吧!我不等小双了,
请你转告她一句话,明天晚上六点十分,请她收看歌之林的节目!”

    他走了,我在客厅里仍然坐了一会儿,小双还没回来。我不知道歌之林的节目与小双有
什么关系,或者,那又是诗尧精心设计的节目。十一点半,我回到房间里,很累,想睡了,
我躺在床上,自己告诉自己说,我要一面睡,一面等小双,可是,我的头才挨上枕头,我就
朦朦胧胧的睡著了。小双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完全不知道。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小双又已不在床上了。书桌上,小双留著一张纸条:“我要陪友
文去新竹访朋友,今天不回家吃午饭,也不回家吃晚饭。”糟糕!我忘了告诉她看电视的
事!我赶到诗尧房里,用非常非常抱歉的口气告诉了他。诗尧怔了,望著我,他竟半晌说不
出话来。终于他苦笑了一下,摇摇头,故作轻松的说:

    “算了,没什么关系,反正……”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出来:“什么事都是命定
的。”

    听出他语气中那份不寻常的失望,我真懊恼得要命,但是,现在总无法跑到新竹去找小
双!晚上六点十分,我倒看了那个节目,我们全家都看了,我想,没有人会对那节目有什么
特殊的印象,除了我以外。因为那只是个单纯的歌唱节目,在那节目里,唱出了一支新歌,
歌名叫“在水一方”。画面上,是一个长发披肩的少女的背影,站在一片茫茫水雾中,几枝
芦苇,摇曳在水波的前面,使那少女的背影,更加缥缈,更加轻盈,画面美得像梦境,风吹
过来,水波荡漾,少女的长发飘飞,衣袂翩然,那歌声配合著画面,清晰的唱著:

    “绿草苍苍,白雾茫茫,

    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我愿逆流而上,依偎在她身旁,

    无奈前有险滩,道路又远又长。

    我愿顺流而下,找寻她的方向,

    却见依稀仿佛,她在水的中央。

    绿草萋萋,白雾迷离,

    有位佳人,靠水而居。

    我愿逆流而上,与她轻言细语,

    无奈前有险滩,道路曲折无已,

    我愿顺流而下,找寻她的踪迹,

    却见依稀仿佛,她在水中伫立。”

    歌声一完,镜头就定在那少女的背影上,然后化成一片模糊。那背影,依稀仿佛,就是
小双的背影!

    我冲进了我的卧室,因为,忽然间,我满眼眶都是泪水。在水一方19/4910

    那天深夜,小双回来了。

    我坐在书桌前面,桌上摊著我的“线性归划”和笔记本,但我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我
在存心等小双。

    小双走进屋来,脸颊被太阳晒得红红的,眼光是醉意朦胧的,嘴角是笑容可掬的。她穿
著件浅紫色的毛衣,纯白色的喇叭裤,长发中分,披泻在肩上和背上,在她发际,那朵小白
花始终戴著。她说,要满一年,她才除孝,算算日子,离一年的孝期也不远了,我真无法想
像,小双到我们家已快一年了。阖上眼睛,小双满身黑衣,伫立在我家客厅里的样子,依稀
仍在眼前。现在的小双,却全身闪耀著光华,满面流露著喜悦,一转身、一举步、一语、一
笑、一颦眉,全抖落著青春的气息。“诗卉,”她笑著说:“怎么还没睡?”

    “新竹好玩吗?”我答非所问。“去拜访了什么朋友?一定是个很重要的人物,是
吗?”

    “算了!”小双笑著说,把房门钥匙、皮包、手绢等物都抛在桌上,倦怠的伸了个懒
腰。“什么朋友也没拜访,他在新竹根本没朋友!”“哦?”我愕然的瞪著她。

    她走到床边,把身子掷到床上,踢掉了拖鞋,她用双手枕著头,眼睛望著上铺底下的木
板。

    “是这样的,”她说:“这些日子友文总是写不顺手,他写一张撕一张,就没有一页是
他自己认为满意的。昨晚,他说,他工作得太累了,我也觉得如此,一个人又不是机器,怎
么能成天关在小屋里,和原子笔稿纸打交道。你看,杰克伦敦因为当过水手,所以写得出
《海狼》,海明威因为当过军人,所以写得出《战地钟声》,雷马克深受战争之苦,才写出
《凯旋门》和《春闺梦里人》这些不朽名著。写作,不能脱离生活经验,他如果总是待在小
屋里,只能写《老鼠觅食记》了!”

    “没料到,你成为小说研究专家了!”我说。

    小双得意的笑了笑,用手指划著上铺的木板。

    “我也是听友文说的,他什么都知道。那些名作家的出身和历史,他都能历历说来。真
不明白,他脑子里怎么可以装得下那么多东西?”“这么说来,”我闷声说:“法国名作家
左拉,一定是个交际花!”“胡说八道!”小双笑著:“左拉是个男人,怎么能当交际花?
你就会乱扯!”“那么,他怎么写得出《酒店》和《娜娜》。托尔斯泰一定是个女人,否则
写不出《安娜·卡列尼娜》。杰克伦敦除了是水手之外,他还是只狗,否则写不出《野性的
呼唤》。海明威当过渔夫,才写出《老人与海》。我们中国的吴承恩,就准是猴子变的
了!”“吴承恩?”小双怔怔的看著我。

    “别忘了,是他写的《西游记》!不是猴子,怎么创造得出一个齐天大圣孙悟空来!”

    小双望著我,然后她大笑起来。

    “你完全在和我乱扯一通,”她说,点了点头。“我知道,你心里自始至终,就在潜意
识里反对卢友文,只要是友文说的话,你总要去鸡蛋里挑骨头!”

    “我并没反对卢友文。”我耸耸肩,仍然闷闷的:“好吧,你说了半天的杰克伦敦、海
明威、雷马克,到底他们和你的新竹之行,有什么关联?”

    “我只是举例说明,”小双翻身望著我。“写作不是一件完全靠闭门造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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