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恩怨 作者:花无痕-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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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我才再次拿出那张传单,远达靠近我与我一起看,只见标题是“警告舞友”四个大字,下面密密麻麻的就是内容:
“舞友们:你们有人跳狐步,有人跳华尔兹,却为何不上前线去杀敌?你们有人畅饮白兰地、威士忌,却为何不给军队捐点钱,以便购买更多军火去杀敌?舞友们:当你们身上散发出被奴役者的腐气时,为何还把金钱花在化妆品上?清除这种腐气的唯一办法,就是将你们的热血献给整个民族。你们在过年时寻欢作乐,那么我们在今宵的薄礼炸弹,将为你们增添欢娱。舞友们:假如你们喜欢这礼物,我们舞厅见!”署名是血魂除奸团
我的内心禁不住发寒,这是抗日的传单,然而他们所采取的行动却让我不敢苟同。把炸弹投向自己的同胞,以逼他们去抗日,结果只怕会适得其反吧。
远达叹息,“荒谬!这些人实在是没有见识!太偏激太冲动了!”
我将传单一把火烧掉,只觉得心里一阵酸苦,竟说不出话来……
1940年的11月,公共租界开始着手禁赌,打击的第一个目标,乃是“吃角子老虎”大王杰克?拉莱。拉莱曾在美国服过十年刑,后来远越重洋,逃往上海,从经营小注赌博开始,直到投资购置许多“吃角子老虎”,遍布整个上海城。拉莱最终被捕后,租界工部局警务处的打击目标,又转向了界内的五、六个赌场。父亲的赌场也因此被迫转移到沪西。
沪西既不像公共租界、法租界那样由欧洲人掌控,也不像虹口那样由日本人直接管理,它地处上海市区的边缘,因而即使对于伪政权来说,也颇有“天高皇帝远”的感觉。因此不仅赌博、毒品、娼妓等等“不正当行业”在此特别兴旺发达,而且刑事犯罪案和政治性恐怖事件也频繁发生,故而被称为“歹土”。
然而父亲的赌场刚安定下来不久,1941年2月1日,伪市长陈公博与公共租界工部局总董恺自威签订了一个协定,宣布设立沪西特别警察总署的规章,由新的警察部队主管沪西歹土的社会治安。在协议中有一个特别附件,它规定:“在辖区内,所有非法行业,诸如经营赌场、买卖鸦片和麻醉品,以及为瘾君子提供毒品等,都禁止存在。”于是沪西也开始“雷厉风行”地禁赌。然而父亲事先得到了秘密的通知,所以所谓的查封其实并没有真切地损害到赌场的利益。真正使父亲放弃赌场事业的还是日本人。
日本人暗中支持沪西的非正当行业,同时通过“东亚慈善会”来收取大量的保护费。这也就意味着,你或者选择被查封,或者选择同日本人进行合作。于是父亲顺势结束了赌场的事业。不是没有遗憾,可是站在父亲的立场上,他别无选择。
而我与远达也面临着重重的危机。这两年来远达暗中支持抗日活动的事情,日本人大概已经略有察觉。那日胜达跑来见我,犹豫了片刻才说道:“远达最近还是那般忙吗?我看有些生意该收手就收手吧,小心那些生意给自己惹祸!”
我心头一凛,目光灼灼地望着他,“你是什么意思?”
胜达不敢直视我的目光,于是转开脸去说道:“日本人最近对于远达的行为很是不满,好在他们现在还没有什么真凭实据,不过日本人不是好惹的,该收敛还是要收敛些的。远达毕竟是我的弟弟,我与他虽然不合,可也不想他出事……”
我默不作声,知道日本人一定是给了他什么暗示了。只怕这一来,远达的处境就更加的危险。前思后想,晚上待远达回来便对他说,“现在风声很紧,我看你还是到外面避一避。”
远达初时有些诧异,待看到我的神情时便已知道是怎样一回事。沉思了片刻,“外面未必比上海更安全。现在外面都是日本人的天下,而上海就象一个孤岛,我们现在在租界里,日本人还不敢公然对付我们的。”
我轻轻搂住远达的腰,把头深深埋在他胸前,“日本人卑鄙的很,我实在是担心你。”
远达微笑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留在上海你的目标太显著了,到外面避一避风头我看还是好的,留得青山在,还怕没柴烧吗?”
“可是我走了你怎么办呢?我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你啊。”
我微微一笑,“我其实是很安全的,这几年都是你在外面奔波出面,何况还有胜达那边关照我,我到底是个女人,日本人不会太注意我的。”
远达叹息了声,“好吧,我就暂且出去避一下,你在家也要小心,平时没有事情不要出门。”
我点点头。“我给你收拾一下东西,你明天晚上就走。”
“东西让宝莲去收拾,我要离开一段日子,你都不好好陪陪我吗?”看着他深情的目光,脸上不觉慢慢染上一抹嫣红……
次日夜,我与宝莲两个人秘密地送远达到江边,看他登上小船,千言万语竟是一句都说不出来,只觉眼眶一热,眼泪就流了下来,内心也觉好笑,不过是暂时分开一段时间,怎么感觉倒象是生离死别?
远达走回来,用手帕轻轻拭去我的泪水,柔声道:“傻丫头,哭什么呢。过段时间就回来了,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
我点点头,“在外面你多小心。”
远达微笑,“你也多保重。”说罢转身上了船,船驶慢慢驶向江心,远达尤自站在船头拿着一方白色的手帕向我招手,就如那年我出国时他在岸边向我挥手道别一般。心头不禁就涌起一股酸楚,忽然两声枪声划破了深夜的宁静,我瞪着大眼,眼睁睁地看着远达捂着胸口,接着就跌进了滔滔江水中。
“远达——”我凄厉地喊了一声,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
第 27 章
慢慢地慢慢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被送回到自己的卧室。旁边是宝莲惊惶忧虑的面孔,江边那一幕渐渐如潮水般涌来,闭上眼睛,泪不由自主地滑过脸庞。对于这一天我不是没有心理准备的,既然当初走了这样一条路,就知道随时都有可能命丧黄泉。可是为什么当这天到来的时候我还是这样的心痛?为什么死的人只有远达一个人?为什么我还活着呢?
“小姐,小姐您怎样了?”宝莲急切地问道。
我再次睁开眼睛,语气中已经有了镇定,“我不妨事。你出去吧。”
“小姐,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
我摇摇头,“我不会。”沉默了片刻吩咐道:“你去请胜达过来。”
宝莲的眼中闪过一丝的诧异与犹豫,“此刻已经深夜了……”
“去请。”我冷冰冰的语气里透着不容置喙。
宝莲无奈地答应着下去了。
我擦干眼泪,挣扎着坐起来。现在不是流泪的时候,我要保持镇静,我一定要见见胜达,他不会什么都不知道的。下手的人应该是日本人,可是我还是要从胜达嘴里求证。远达绝不能白白送命,我,一定会为他复仇!
一个时辰后,胜达走进了我的卧室。声音有几分颤抖,“妩媚……”
我的视线落到他的脸上,“你已经知道了吧,远达死了……是暗杀。”
胜达忽地用手捂住了面孔,抽泣起来,“是我没能保护住他……”
我静静地看着他,“你早就知道日本人要下手了对不对?”
胜达悲泣地说道:“那天角田长官把我叫去问我,远达是不是我的兄弟,我回答说是。他就警告我,要我警告远达小心点,不要继续在暗中支持反日活动。我其实提醒过远达的,要他不要和日本人作对,可是他根本听不进去我的话……这次行动我真的事先并不知情的,妩媚你相信我!我就是再丧心病狂也不会害死自己的亲兄弟啊!”
我默不作声,心中只是默念一个名字——角田。你派人暗杀了远达,我也要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我开始秘密地着手调查角田的为人与他的日常活动。角田是警备司令部的司令,正好是佐藤的顶头上司。为人精明谨慎,然而却又喜酒好色,经常出入于居酒屋,最近又迷上了“亚洲俱乐部”的当红花旦——百合。
百合就是原来在大东舞厅的小蝶,现在改到亚洲俱乐部的旗下,而亚洲俱乐部的后台老板据说就是日本人。
我看着手上的那些资料,心里渐渐的有了主张。
“我想请你帮忙,但是可能有性命之忧,你要考虑清楚,即使你拒绝我也不会责怪你。”
小蝶洒脱地一笑,“我的性命是五小姐你给的,即使还给五小姐我也心甘情愿。我早就说过,五小姐旦有差遣,小蝶我宁死不辞,我说的并不是玩话。”
我凝重地盯着她的眼睛,她的目光清澈而坚定。
“我要杀角田!”
饶是有心理准备,小蝶还是大吃了一惊。然而却又立刻镇定了下来,“这么说陈二少是真的遭了日本人的毒手?”
我点点头,一字一字地说道:“我一定要为他报仇!”
“我明白了,五小姐你想要我怎样做就尽管吩咐!”
“接近角田,想办法创造出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机会,那时候我就有办法下手了……”
“角田为人谨慎,恐怕不那么容易得到这个机会。”小蝶皱皱眉头,“何况我一直是拒他于千里之外,忽然间笑脸相迎他只怕会有疑心。”
我微微一笑,“循序渐进是我们的原则,杀他,不争在一时半刻。两个月也好,三个月也罢,我都等得!和他交往的这个尺度分寸还要你自己掌握。其实杀他不是难事,难的是怎么善后。杀了他,日本人一定会震动,追查起来我们要想办法脱掉干系。你孤身一人反而简单,安排了你离开上海就是。难的是怎么让日本人尽量不疑心到我,远达死在他们手里,一旦角田被暗杀,他们只怕第一个要怀疑的人就是我了。我一个人本无所谓,只是,程家满门都要被我拖累,我于心不忍。”
“五小姐可有了主意?”
我点点头,“这件事情我自己会想办法,你只做你的事情就是。平时没有什么要紧事情尽量不要来找我,就是有事,也尽量想办法打电话给我,只怕还安全便利些。”
小蝶点头,“我明白了。”
商议罢,小蝶自回去。宝莲走进我的房间,红着眼睛道:“小姐你要报仇我本不该拦着,只是性命交关,一旦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老爷太太可如何是好呢!”
我站了起来,远达被暗杀的消息传开来后,父亲母亲都多次要见我安慰一下,可是我都没有见。这个时候还是和他们生分一点好,不然难免又拖累了他们。看看宝莲,她已经25岁了,然而这几年跟着我竟然没有给她安排一门好的姻缘,算起来也是亏待了她不少。这个时节不如也打发她离开算了。
一时间脑子里已经转过了许多的念头,于是打开抽屉,取出两叠厚厚的钞票放在她手中。宝莲一脸惊恐地看着我,“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呢?”
我微笑,“你自15岁开始跟着我,现在算起来整整十年了,本来是想着你和我多学点东西,将来再给你找个好人嫁了,可是现在看这情形恐怕是不行了。你拿着这钱,你或者离开上海,或者我立刻安排你去美国,总之一句话,你必须离开我身边。”
宝莲扑通一声跪下哭泣道:“宝莲难道做错了什么了吗?小姐你为什么要赶我走呢。”
我轻轻叹息,“我这里太危险了,你跟着我一来对我没有什么助益,二来我免不了要牵挂你,反而给我添了麻烦。其实去美国也好,那边有展鸿飞照料你,应该没什么问题。”
宝莲摇摇头,“如果小姐一定要宝莲离开,宝莲宁可回到程府去侍侯三太太。宝莲知道,其实五小姐您一直很惦记三太太,只是迫于形势不敢与三太太见面。那宝莲就替小姐您照顾三太太好了。”
我心头不由地涌起了一阵感动,轻轻扶起宝莲,“好宝莲!……那你收拾收拾东西就去吧,也不要来和我辞行。我会关照那边,他们断然不会为难你。”
“小姐您保重!”宝莲重新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流着泪去了。心虽然仍是酸,却又觉轻松了许多……
小蝶那边果然进展顺利,几年在舞厅里跌打滚爬历练得长袖善舞,不着痕迹地与角田密切了关系,而我也微笑着出入交际场,除了远达刚亡故的那几天,我的脸上再没有露出悲伤的颜色,众人都以为我慢慢地淡忘了那段夫妻的情分——在众人眼中我原本就是薄情的人。
整整三个月下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这日夜,小蝶忽然打来电话,“角田约我今夜去他的寓所,我本想让他到我这里来,可是他不肯,一定要我过去。我只好对他说我有个很要好的姐妹,也想请他多多关照,能不能一起带去。他一口答应下来。你看如何?”
我立刻答道:“好,一会我去你那里找你。我们一起去。”
小蝶沉默了片刻问道:“今夜是不是就要动手了?”
我面上禁不住露出冷笑,“今夜一过,他再也见不到太阳升起了。”
小蝶脱口而出,“好!杀了这个日本鬼子给所有被杀的中国人报仇!”
我缓缓挂下电话,回到房间里,换上了一身绣满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