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望的尽头-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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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头贼脑!”孙见善又好气又好笑。
“孙见善。”
“干嘛?”
“其实你人很好耶。”他的心里还是有正义感的。
“什么好不好的?我只是不爽被某个小笨仙闹得只能吃素,所以找个人陪我一起受苦受难罢了。”孙见善觉得耳朵有点热,打死不承认。
“呵呵,好吧。”反正她知道就是了。如愿愉快地抱着他的手臂。
她的心里没有男女之别,平时一高兴就又揽又靠的。孙见善却是血气方刚的年轻男子。他的手臂感受到她胸脯的柔软偾起,微微一震,不动声色地把手臂抽出来。
如愿不疑有他,改为牵着他的手。
“一开始跟着我这种主子,你一定觉得很委屈吧?”孙见善突然道。
“为什么这么说?”
“我这个主人落魄潦倒,比不上你以前当过高官将相的主子,你当然委屈。”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意这些事。
“反正我吃的喝的就是那些东西,大鱼大肉对我一点用处也没有,所以你是不是穷途潦倒,对我也没差别,不过——倘若我跟到一个坏人主子,我会很难过就是了。”
“你不是说过,坏人进不了你那个大姊姊的店吗?”虽然孙见善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
“那是后来大姊姊收留了我之后的事。之前我流落凡间,就跟到一个很坏的主子,那人做了好多坏事!幸好我不能造杀孽,才没被他滥用,但是、但是……他藉由我的法力变得有权有势,鱼肉乡民,所以我也算连带造了恶业。”如愿楚楚可怜地垂下头来。
“后来呢?”孙见善轻轻捏了捏她的后颈,一股暖柔的感受流进她体内。
“有一天,大姊姊经过他的府门外,感觉到我的气息,知道我很不开心,就走进来带走了我,让我留在她的花坊里,以后我就不怕被坏人收去了。”她转眼间开心起来。
“可是,那个主子的愿望还未到尽头,你可以就这么获得自由吗?”孙见善一怔。
“正常情况是不行的,毕竟我受缚于天道,就得依本命而行,但是大姊姊的法力很高强,她一把我带走,我就自由了。”她不知不觉又揽着他的腰,靠在他身边。
“那个大姊姊到底是谁?”他皱眉问道。
“大姊姊就是大姊姊啊。依照你们现代的话,她在天庭应该就是,嗯……『人脉很广』,对,就是这样!”她快乐地点点头。
孙见善哭笑不得。原来天界也讲交情的!
眼见天色暗了,孙见善决定先找间车站附近的旅舍度过今夜。
他身上有程里长塞给他的一万多块,明天干脆找个僻静的地方,租间小套房落脚。
他终究是个二十二岁的大男生,从十八岁开始就在监狱度过,所以实际上的社会年龄只有十八岁而已,和所有青少年一样,对于茫茫未来一点头绪也没有,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两人找了一间旧旅舍订房间,孙见善仍然要她隐身起来,直到进了房间才现形。
“哇,有好舒服的床可以躺,那我今晚不回真身去了,我也要睡这种软软的床。”她一个箭步扑上弹簧床去。
正在喝水的孙见善呛了一下。
“有没有搞错?床只有一张而已,你睡床,那我睡什么?”
“这张床这么大,我们一人睡一边就成了啊。”她理所当然地道。
“算了,随便你。”她都不怕吃亏了,他怕什么?
他拿出衣物,进浴室洗了个热水澡出来,全身只穿一条短裤和汗衫。
如愿仍旧在房间里东摸西碰,见床边有个投币孔,她好奇地从他外套里掏出几枚硬币,再按下按钮。
“哇——床会好动,好好玩。”她高兴得大笑,玩得不亦乐乎。
孙见善好气又好笑。这是情侣投宿时增加情趣用的道具,结果给她拿来乱玩,他突然有一种自己在带坏无知神仙的罪恶感。
“别玩了,该睡觉了。”十五分钟过去,床停止晃动,他阻止她再投币进去,然后摊开自己那一侧的被褥,躺了进去。
“喔。”如愿乖乖学他一起躺平。
灯关掉,四周很快安静下来。
空气里有旅舍陈旧的气味,和一种淡雅的、馨香的气息。他抽了抽鼻子,发现那是从她身上沁散而出的海洋气息。
啊……嗯……喔……
无巧不巧,薄薄的隔间传来其他房间的暧昧呻吟。如愿突然坐起,推了推他。
“孙见善,隔壁有个女人在哀叫呢!是不是有人受伤了?”
清俊的脸孔在黑夜中涨红。
“人家好得很,你少管,快睡觉。”他翻身背着她,假装睡着。
如愿犹不放心,又坐着听了一阵。幸好上阵的男人体力不怎么好的样子,才叫了几分钟就停了。
如愿又倾耳听了半晌,确定不再有声音,才躺回去。
孙见善吐了口气。
银月渐高,暗香浮动。身旁那个柔软的娇躯还不知死活地越捱越近,最后干脆整个人贴着他的背,抱着他的腰,睡得舒舒服服。
孙见善只觉心浮气躁,一股热息不住在胸臆和小腹间流窜。
“热死了!我睡地上,床给你睡!”他陡然翻开棉被,拿着枕头往床边地板一丢。
四肢百骸里彷佛热水滚沸,在他的鼠蹊部汇集成一股生壮强硬的力道,他得拉开和她的距离才行!他不晓得再睡下去会发生什么事。
“你睡在地上会着凉的,被子给你盖。”如愿看着他移到地上去睡,有些担心。
“快睡吧。”他背着她,将被子粗鲁地接过来,五官隐在黑暗里。
可是,身边少了他熟悉的温度,轮到如愿睡不着了。她很喜欢靠在他身边,无论是变化为人形时,或回到真身被他捧在怀里之时。
他身上有一种好闻又温暖的味道,让习惯海洋冰凉温度的她觉得好舒服,总想时时刻都偎着那股气息。
“孙见善?”
“……干嘛?”
“我也想睡地上。”她想跟他一起睡。
黑暗中,他翻过身面对她,她只看到一双闪亮黑眸。
“你以前也都习惯陪你那些主子睡觉吗?”他的嗓音在万籁俱寂中显得哑沉。
“才不呢!他们都把我摆得高高的,供得像尊菩萨似的,我才不爱靠近他们。”
又是片刻的沉默。
“没有一个主子是真心待你的吗?”
“其实不管人品如何,他们严格说来对我都很好啦。”因为有求于她嘛!
“他们死了之后,你会不会想念他们?”
“想念?”
“对,有没有哪个人让你特别舍不得?”他慢慢坐起来。那双明亮的眼眸变得深幽。
“这有什么好舍不得的?他们在人间的寿数到了,本来就该重新投胎。”
听她说得如此轻易,孙见善皱起粗浓的眉。
“你跟他们相处几十年下来,难道都没有感情吗?”
“哦——原来你说的是这个。”如愿领悟之后,灿然一笑。“我没有感情啊!”
“什么?”他立时坐起。
“嗔痴爱欲是凡人才有的感情,我们仙人当然没有,所以我既不恨人,也不爱人,更不牵挂任何人。”如愿理所当然地回视他。
孙见善瞪着她好半晌。
“可是你明明会哭会笑会生气,你有感情!”他坚持道。
他好像很不高兴听到她说这些话,为什么呢?
“看到好玩的事自然会笑,看到不开心的事就生气或难过,这是正常的,但是过去了就过去了,我不会恨谁,也不会爱谁的。”
孙见善终于明了——她有“情绪”,但没有“感情”。
情绪是浮面的,高兴就笑,难过就哭,发泄出来就过去了,不会再更深一层。
感情却是比较深入的,由心底发出的意绪,有爱,有恨,有嗔,有痴,会一直停留在心底。
世事于她如浮云,眨眼即逝,所以她不会恨人,也不会爱人。
将来等他岁数终了,她也只是回到那个白衣美女的身边,然后再等下一个主人将她带定,直到她在凡间的修行终了。
自己之于她,也不过就是众多主人中的一任而已。
孙见善体内的火倏然消了下去,寒意从他脚趾间上涌,迅速攫获他整个人,将他拖入冰窖里。
她不会恨他,也永远不会爱他,他只是她的“主人”……
“孙见善,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
黑暗中,那双深幽的眸彻底暗了下来。他躺回地上,翻过身,声音比冰凉的地毯更寒冷。
“我累了。睡觉。”
“……噢。”
如愿依言躺平。眼光却离不开地上那个突起的阴影。
她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他为什么突然冷淡下来呢?
一股惴惴不安的感觉,一直徘徊在小草仙的心头,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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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精彩内容载入中·“阿姨,听说你们附近住了一个算命很灵的人?”
“有啊有啊,他就住在后面山脚下的社区,好像是前两年才搬来的。”
“他人怎么样?阿姨有没有给他算过?”
“他看起来很年轻,才二十几岁而已,一点都不像电视上那些算命的。听邻居说,他很少出门,也不太跟人家打交道——怎么连你们台北人都听过他?”
“有人来给他算过命,说他算得很准,回去之后就贴在网路上,所以最近这个人在网路上爆红。”
“真的哦?那我们这个小地方不是出名人了?”
“阿姨,我也想去给他算算看,你带我去问问看好不好?”
“好啊,我带点水果当伴手,比较有礼数。”
对话的姨甥俩兴匆匆地离开家门。
所谓山脚下的社区,其实只是几间错落聚集的老旧公寓。灰色的水泥外墙毫无任何修饰,经年风雨,将墙面摧得斑驳灰黄。
这种台南乡间的小住宅区,大部分年轻人都到大城市去工作或求学了,留下来的大都是中老年人及家庭主妇。也因此,两年前一个看似游手好闲的年轻人,拎着一个包包租下李家的旧公寓,大家着实侧目了一阵子。
那个年轻人几乎不太离开家门,只有吃饭时间会出来买点东西,可是路上对打招呼的邻居也都很冷淡,爱理不理的,久而久之大家对这个年轻人也没什么热情了。
据住在他隔壁的人说,偶尔那间公寓里会传出女孩子的声音,也有一,两次邻居看到一个非常漂亮的美眉到阳台看风景,过一会儿就被那个凶巴巴的男人叫进去了。
可是送披萨的小弟上门时,又看不到屋子里有女孩子,所以大家都猜想,那应该是他在外地念书的女朋友,没课的时候跑来看他。
“啧,漂漂亮亮的一个小姐怎么会去看上那种臭脾气的男人。”阿姨边走边嘀咕。
“他有女朋友了?他本人长得怎样?”外甥女感兴趣的问。
“那个孙先生长得是一表人才啦,高高瘦瘦的,皮肤白白的,肩膀宽宽的,体格不错,就是那张脸冷冰冰的,看了就让人不敢接近。”
“人家说不定是什么富家少爷,因为身体不好,所以隐到乡下来养病,又不想让人家知道啊。”刚念大学的女孩情窦初开,对这种神秘帅哥最难以抗拒。
一幕幕浪漫的剧情开始在少女的心头编演。
一个英俊有为的富家继承人,却因为天生体弱多病,不得不跑到穷乡僻壤来养病。
为什么要躲到台南小到不能再小的小郊区来养病呢?对,一定是因为周围有太多叔伯侄表的亲戚等着抢夺他的继承权,所以他身体不好的消息不能流露出去。
而那个美丽少女,当然是他的未婚妻了。
她对心爱的男友不离不弃,每到课业空档,总是排除万难,奔到台南来探望深居简出的未婚夫。
呜呜呜,太感人了,活脱脱是一桩历久不衰的爱情经典啊……
“滚!下次再敢上门,我把你那双贼眼挖出来!”一阵惊人的爆吼戳破少女美丽的憧憬。
乒哩乓啷,轰隆哗塌——
姨甥俩在大门口紧急煞车,堪堪闪过从楼梯滚下来的人体。
“你太过分了!我可是付了钱的……”被踢出来的瘦子哼哼唧唧地坐起来。
“滚!”
所有浪漫幻想全部破裂。
追出来的男人既不病恹恹,也不苍白瘦弱,过长的头发垂在后颈,盛怒的双眼让他看起来就像只喷火的巨龙。
巨龙的眼光扫到抱在一起的姨甥俩身上。
“你们又是干嘛的?”
阿姨挤出一个笑。“那个……我、我是街角卖牛肉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