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端优雅的少年-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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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了下绿彩的肩。
“到了英国还吃麦当劳?”绿彩摇头,“在英国吃麦当劳很丢脸的。”
“我喜欢。”她应了一声,抬起手腕,只见手腕沾了一点淡淡的红色汗
渍,不免轻轻叹了口气,“到了英国,看来你的过敏还没好。”
“和你在一起,它好不好,我都无所渭。”绿彩轻声笑,“就算烂成一
把骨头,我也不怕。”
她凝视着他的眼睛,仿佛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出更多的东西,绿彩转过头
去,“走吧,去吃麦当劳。”
他有些不大对劲,平时的绿彩不是这样的,绿彩很自负,卑鄙得很君
子,正常的绿彩不会说“就算烂成一把骨头”这种泄气的话,有什么发生在绿
彩身上,而他不肯说。
她看得出来有深沉的变化逐渐在绿彩身上发生,只是这种变化的结果,
她无法预料。
是一件相当可怕的事,能让食鬼的有异能的绿彩消沉的事,一定相当可
怕的。
她能成为绿彩的依靠吗?绿彩不肯告诉她,说明她不能。
有一种感觉,依稀曾经也有这种事发生过,全然忘了是什么事.那种感
觉袭上心头的时候,全身都冷了一下,眼眶酸涩,英国的天气,仿沸很凉。
伦敦的天气,对于明镜来说,很熟悉。
在他没有彻底崩溃之前,在英国也正常生活了几个月,只是认识的人很
少,也基本不出门。如今踏上干净的街道,街道上来往的浅发色的人,耀眼的
东西仿佛比国内更多,然而心情很低落。茫茫英伦,广阔的伦敦大学,陌生的
国度,要在其中找到一个人,那是何其困难。
一个人走到伦敦的大街上,曾有的冷静自信和紊乱的思绪心情在胸口冷
热冲突,走到街角,他突然扶着墙角吐了出来,昨天晚上吃的晚餐似乎完全没
有消化,放眼望去,街道上的人影若有若无,朦胧异常。这样的眩晕曾经在很
多年前有过,那天他在参加数学竞赛,那天他向警察举报了崔井,那天苏白在
他面前跳楼,而今天难道也会发生一样糟糕的事?他淡淡地勾起嘴角笑了笑,
他穿了两件衣服,一件针织背心,一件白衬衫,吐完了昨天的晚饭,他“刷”
地脱掉那件针织背心,擦了擦嘴,一扬手丢进街边的垃圾桶里。
“噗”的一声,背心落进垃圾桶,明镜背脊挺直,眼神清澈地往前走
去,他要去伦敦大学校长办公室。微风自他颈边掠过,抬起头的时候整个世界
似乎突然微微一亮,和刚才的颜色全然不同。
伦敦大学。
和绿彩吃过了麦当劳,杨诚燕到学校注了册,绿彩一直陪着她。
时间慢慢地近了黄昏,阳光轻柔如梦,落在肩上,就像天使的羽翼。她
和绿彩坐在学校外面的绿草地上,望着不远处的溪流,绿彩很安静,和平时含
笑的悠然不同,这种安静,静得有些死寂。
“彩,到英国以后,你想要做什么?”她望着头顶的大树,那树叶青
碧,生机盎然。
。啊?”绿彩轻笑,“没想过,我不缺钱。”
“一直陪着我吗?”她说,“你真好。”
“我喜欢你。”绿彩说,“你也会一直陪着我吗?”
“嗯?”她微微一笑,“这句话是有含意的吗?”
她也悠悠地笑了笑,“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含意。”
“会,彩不是一个好人,但对我,比世上任何一个人都好。”她温柔地
说, “我也喜欢你,不是吗?”
绿彩笑了笑,又笑了笑,从地上拾起一片树叶,对着它淡淡吹了口气,
仿佛能吹走树叶的魂,“如果有一天我去了很远的地方,很久很久都不回来,
“如果有一天我去了很远的地方,很久很久都不回来,我留一封信叫你等我,你会等我一辈子吗?”
杨诚燕想了很久,慢慢地说:“你这样说,是想告诉我什么,还是想骗我什么?”
“呵呵……”绿彩笑了起来,白皙的手指轻轻掠了掠头发,“你总是很聪明的。”
“我们如果一直像现在这样,我会一直陪着你。”她说,“但你如果莫名其妙地骗我,不真心诚意和我在一起,我自然也会离开,就像……”她顿了一顿,有瞬间的迷乱,本来说得很顺口的一句话戛然而止,就像什么?她却说不出来了。
就像你离开明镜?绿彩扬起眉头,但如果不是我让你忘记明镜,你只是
离开了他,却永远忘不了他。“我知道……”他的手搭到杨诚燕腰上,感觉到
她微微地一颤,仿佛极其不自然,就算她忘记了明镜,但并不一定就真正爱上
了他。
“我始终觉得我不会和你在一起。”不久之前,她很诚实地告诉过他,
她不会爱上这样一个孤独而有些卑鄙的鬼。
她是个灵魂清澈的女孩,本能上排斥不洁的东西,而他——绿彩,一直
都是个虚伪的存在,明镜身上有许多闪光点,但她所喜欢的,也许只是明镜简
单的进取心和同样清澈温柔的灵魂。
所以——果然……
“咳咳……”绿彩轻轻地咳嗽,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角,
杨诚燕看见他咳了许多清水出来,“彩,要不要去看医生?”
“不要,诚燕,晚上陪我去一趟绿森林。”绿彩的背心又渗出了淡红色
的汗水,“你,喜欢英国吗?”
她眨了眨眼睛,“喜欢英国?我当然是喜欢中国。”
“那为什么决定到英国留学?”
“那是因为……”她幽幽叹了口气,“因为我觉得在这里好像有我失去
的东西,我从来没来过,但总是必须来一次。”
“晚上陪我去绿森林,我很想你陪我去。”绿彩静了一会儿,轻轻叹了_
口气,柔声说。
她从来没有听过绿彩用这么温柔的口气说话,“绿森林?那是什么?”
“一个很漂亮的地方。”绿彩靠在她肩头闭上眼睛,仿佛是累了。
“睡吧。”她轻轻摸了摸他的头,绿彩的头发没有从前的光滑柔软.她
轻轻一捋,三四根发丝便掉了下来。
他一定是病了。
杨诚燕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突然想起手机坏了,至今也没有买,于是从
绿彩口袋里拿出他的手机。她本是要拨打电话询问附近的医院,突然手机震了.
一下,有人发来了一条短信,她打开一看,发短信来的人竟是明镜,他只发了
很简单的几个字:“她在哪里?”
这个人的短信还是这么简单……她哑然失笑,突然一呆,皱起了眉头,为什么会对这个人感觉如此熟悉?她拾起手机,回了一条短信:“我们在草地
上。”发送出去以后,她自己也觉得奇怪,他是苏白的恋人,是个同性恋,为
什么要回他这条短信?
但很本能地,就这么回了。
一声清脆的手机铃声在她背后响起,杨诚燕蓦然回头,只见草地的不远
处,一个人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站在那里看她,已经看了很久了。
“你——”她情不自禁发出一声低呼,“你——”
“杨诚燕。”那个男生径直叫了一声,语气很平淡,就像同学叫了一声
同学。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明镜,这个男生长得很优雅,和秀丽的绿彩完全不
同,在春天干净新鲜的微风中,眼神清澈,背脊挺直。看了他一眼,她的心头
微微一热,就像悬了很久的心突然坠地,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如此欣喜,她对着
明镜微微一笑,“你好。”
“为什么不回我短信?”他就站在那里,也不走过来,也不就此离开,
笔直地望着她的眼睛,虽然是问话,语气却很了然。
“回你的短信?”她的微笑一如既往,“我刚才回了啊。”她举起了手
里的手机,“刚才是你发来的吧?绿彩病了,所以我就替他回了。”
“不记得我了?”明镜凝视着杨诚燕,她颈上还带着那条廉价的项链,
“你……不认得我?”
“不认得。”她抱歉地摇头,“不过我听过你的名字,你是苏白的恋
人,是吗?”她微笑,“我不会看不起同性恋的。”
果然——明镜淡淡地看着睡在她肩上的绿彩,果然他消去了她的记忆。
为什么从来没有想过呢?诚燕是很好的女孩,绿彩一直都很喜欢她的,所以毕
竟还是做出了这种事。但是为什么这么长的时间,他一直没有动手,到今天突
然走了极端?如果绿彩身上没有变化,以绿彩的自负,他不会做这种事。
“绿彩病了吗?什么病?’’明镜冷冷地看了绿彩一眼,一眼便看到绿彩
颈后的红斑,心里微微一动,依稀在那梦里,见过绿彩身上有这样的斑点,随
后那就……难道说那个梦,其实是——
“不知道,我觉得不是过敏那么简单。”她皱起眉头,“对了你怎么会
来英国?”
他静静地看了她许久,突然问:“绿彩对你好吗?”“很好。”她微笑,“他什么都不怎么关心,只关心我。”
“嗯。”明镜淡淡地说,“我一直在英国读书,当然在英国。”
在英国读书?她头脑中一阵紊乱,不知为何理所当然地认为明镜应该不
在英国,只见明镜走了过来,拍了拍伏在她肩头的绿彩,绿彩睁开眼睛,笑得
很开朗,“你知道我在装睡?”
“当然。”明镜扶起绿彩,“我送你去医院。”
“你要是真的清楚我的事,就知道我不用去医院。”绿彩说, “中午要
我们请你吃饭吗?”
明镜放开扶着绿彩的手,相对于春天微薄的寒风,他穿得有些少,却不
失优雅绝伦的姿态,“不用。”
“那你一个人走好。”绿彩拉着杨诚燕的手,“我们去书店,有空约出
来玩。”
明镜站在原地,看着绿彩和杨诚燕远去,没再多说一句话。
有空约出来玩?绿彩根本没有诚意要约他,但是相对于连爱人都不会自:
明镜,她和绿彩在一起会得到比和他在一起更多的爱惜和照顾,他真的不知道
要怎样认真去爱一个女人……就像刚才看见她的时候,分明有话要说,话到嘴
边,在她一句“绿彩对我很好”面前,他也只能淡淡说一句“我一直在英国读
书”,而不能说“为了找你,我从家里开车到Q城,又从Q城到伦敦”。
即使疯过痛过哭过,他依然是孤僻高傲的明镜,要他说出从家里追她到
伦敦,而只换来她惊讶诧异的目光,他或者会羞愤致死的。
绿彩带走了她。
他不能追去,也不能拦下,现在绿彩是她的男朋友。
但绿彩颈后的红点,那个阴森的梦境,还有绿彩奇异的变化缠绕着他,
走了极端的绿彩,隐约弥漫着一股不祥的气息。
“我的身体……崩溃……你……她……陪我……杏花……泉……绿森
林……”
梦境里,绿彩飘忽的声音似乎还萦绕在他耳边,如烟似卷,无法消散。
下午,杨诚燕和绿彩在书店里买了书,在书店里的咖啡馆吃了点心,绿
彩不断地咳嗽,脸色本来就白,到下午四点钟,已经苍白得像雪色的瓷器,渗
色的嘴唇颜色逐渐变化,本是淡淡的粉色,如今已经变成了黯淡的紫黑色。
喝了一口咖啡,她终于叹了口气, “你真的不去医院?”他的脸色很
差,咖啡馆里几个英国人也不断回头好奇地看着他,似乎以为绿彩如此奇异的
脸色是出自于化妆。
“不去。”绿彩看着店里的时钟,那秒针一分一秒地走着,滴答滴答,
其实一秒钟并不太快,只是真的一分一毫绝不停留,认真去听的时候,就会想
到短暂,就会想到永远,而后,就会感到人生……很残酷。
“我们去绿森林吧,去了绿森林,就去医院好不好?”她有些无奈,这
个人不是小彩,然而有些时候,他们一样顽固、孩子气、不讲道理。
“绿森林啊……”绿彩双手托腮,“咳咳……现在就去,可能太早了一
点。”
“再晚过会儿去医院就太晚了,你生病了。”
“去了以后,你会不会后悔?”他边咳边笑,以糖夹夹起一粒方糖,敲
进他的咖啡里。
“绿森林,是什么地方?”她淡淡地微笑,“是你猎鬼的地方吗?”绿
彩说得这般暧昧,她怎能听不出来,那一定是一个古怪诡异的地方,绝不是什
么图书馆或者公园,当然,也许它真的会很漂亮。
“你先说你会不会后悔?”
“你先告诉我,那是什么地方?”她毫不回避,笔直地凝视他的眼睛,
“你想做什么?”
“我快要死了。”绿彩柔声说,“绿森林,是我死的地方。”
她一动不动,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过了好一会儿,她长长吐出一口
气,“你也会死吗?”
绿彩的脸色瞬间变了一下,“在你心里,我难道就不会死?”
’ “在我心里,绿彩无所不能,无论是杀人救人,都只在你想或者不想之
间。”她慢慢地说,“你怎么会死昵?你就像人间的神一样……”
“我不是神,我是鬼。”绿彩低笑了起来,“诚燕,你在讽刺我吗?我
不是神,我也会死……我死以后,你会为我悲伤吗……”他蓦地站了起来,
“你为什么不会哭?我告诉你我快要死了,你为什么不为我伤心?你以为我是
无所不能的神,在你心里,我始终不是一个‘人’是不是?”
一滴眼泪,从杨诚燕的眼角滑落,无声地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