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旌旗(上)-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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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莫汉卿一对视到他的目光,即刻又痛楚的转了开来,喃喃自语着:“错了,错了,全都错了!全都错了!”
“什、什么错了?”
莫汉卿手足无措的摇摇头,又是抚头又是抚脸,最后仰天狂啸一声,疾奔了出去。
望着消失门口的背影,唐月笙不知自己呆了多久,待回过神,看到自己一身零乱的衣服,只觉刚刚仿彿做了一场梦,一场令他难堪至极的梦。尤其想到自己曾有那么一瞬间,浸淫在畅快的欢娱气氛中几要呻吟,更不知该怎么思考。
走了两步,右掌的伤,深深刺痛了他,也提醒了他,烫了就是烫了,烧了就是烧了,点燃的野火早放肆的席卷身心,接下来的路就算会走得体无完肤也得认了!
因此,他很快拿心一横,跟着那失魂的身影奔出茅屋。
莫汉卿体力乍还,在奔驰了好半天后,直感身心俱疲,终于让自己跪倒在漆黑的沙滩上。
浪潮声不曾间断,星光明灭闪动,原先在体内窜动的欲火混着疾驰的热汗,让夜间海湾上的冷风渐渐吹干熄灭。
可是心里的恨,还是炽盛;苦,还是满溢,让他真想把自己的心控出来,抛向海心。
唐月笙缓缓自他身后靠近,看着这性格既温和稳重又疯狂激烈的男人,一股无以名状的情绪,宛如翻覆的浪涛,狠狠的淹没了他的理性,更侵吞了他潜藏内心的某块净地,让他忍不住也跪下来,伸出双臂,自后环抱了他。
他说不出话,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知道,现在,他很想拥有这个男人,哪怕他会用什么奇怪的眼光看待自己,他都无所谓了!
“都不要走了,都不要走了。”莫汉卿怔怔被他拥抱一阵,忽地反手抓了他双腕,轻贴着自己的脸。
“不走了?”唐月笙觉得自己像听到一句天籁。
“嗯,不要走了,都不要走了,不管伤好不好,毒清不清,都不要走了,就这么住下来……”莫汉卿喃喃念着。
“……真的吗?”
“真的,我们都不要走了,好不好?”
“好,都不要走,我们永远留在这里,不要走。”
那到底算不算是一个诺言呢?还是,那只是一个情绪崩溃的男人自语?
唐月笙一直不断问自己。
因为,他不明白,何以这几日,莫汉卿就像完全忘了那天所说的话,与所放射出的感情,看待自己的目光,不止一点儿变化也没有,更别说有什么欲望,只有客气加客气。
他会帮着砍柴,烧火,捕猎,有时也帮自己寻药,摘草,但在他嘴里,自己的名字依然叫“唐舵主”。
这个真实的称谓,让唐月笙觉得彼此之间极度陌生。
偏偏自己的心却不同了,想被他厚实的胸膛包覆,想被他温热的手掌抚摸,耳际更留着那天炽烈的气息,透过水缸的反射,锁骨间还有着红橙橙的印记,走近他身边,皮肤上每个毛孔仿彿都会发热,都在渴求,希翼他能接续那天未完的情欲宣泄。
而每每意识到心里存在这样的情绪与想法,都让唐月笙感到份外难堪,他无法相信,曾几何时,他这堂堂的唐门少主,火舵舵主,竟若一个卑屈的妓女,不时的渴求和一个男人欢爱一夜?
“你在想什么?”莫汉卿的声音忽然在他耳边响起。
唐月笙的心狠狠一跳,强迫自己冷下表情:“哪有什么,现在你的身体状况应该都恢复了吧!”
“是啊,没有比现在更好了。”莫汉卿伸伸筋骨,临空打了几招拳法,道:“要不要我教你冰剑十二式?”
“为什么要教我?”
“这样,你可以和我对打,我的火刀九式便可以练得更好。”
事实上,这个理由,两个人都不相信。
或许,莫汉卿以为自己这个心眼很正派,可他却忘了,他那失踪多年的师弟,正是以冰剑十二式名扬闽南海域。
从这里远远望去,刚好是一个海湾,只见海面上竟停满了大大小小的戎克船、炮舰,更可怕的是,每艘船的桅杆上都飘扬着一面印着郑字的鲜红旗帜,在狂风的吹袭下,宛如面貌狰狞,张牙舞爪的怪兽。唐月笙知道,这是郑一官的船队,更明白这里会齐集如此多的船,有很大的原因是他又想围剿反对势力。
而以他所理解,之前反叛郑一官的旧部多已扫除,唯今只剩下刘香是他最大心病,那么,这场面无疑是针对他而来,有此警觉,忍不住望向身畔的莫汉卿,就见他也面色沉重,凝神而望,不知在想什么。
“唐舵主!唐舵主!”
空旷的海湾上突然传来几句熟悉的呼唤,声音穿透劲急的强风,浑实的钻入两人耳里,莫汉卿当即沉下脸道:“你们船队的人在找你。”
不知为什么,唐月笙直觉这般平静的日子似乎到了尽头:心里一阵剌痛,好伞晌才低声:“你在此等候,我去应付。”说罢,施展轻功,一下子就来到海湾。
来者是两名四十来岁,二局一矮的粗犷汉子,乃郑一宫自东洋日本国招揽的两位使刀大将,高的叫富坚博井,矮的叫高田松安,此二人不止刀法招式特异,且出刀如电,郑一官十分看重,总将他们带在身边,宛如亲随护卫,如今,竞特别派他们来带人,恐怕事态严重。
他们一见唐月笙,即双拳一抱,怀着特殊腔调道:“参见唐舵主。”
“两位弟兄不必客气,是不是我大哥有事找我?”
“嗯,总舵主收到消息,刘香和红毛海寇勾结,好像有意要找咱们对战,所以要请五舵舵主一起上船商量!”
“好的,麻烦两位去跟我大哥说,我去去就来!”
两人见唐月笙转身要走,突道:“唐舵主,请稍候!”
“怎么?”
两人互望一眼,高田松安才以蹩脚的汉语道:“总舵主又说,请唐舵主把你手上的人一起带到船上。
唐月笙心一惊,才稳下神情,明知故问:“我大哥是指……”
“莫汉卿。”高田松安毫不迟疑的回话。
“……我、我去带他。”
“唐舵主不必费心,总舵主有交代,请你马上上船,莫先生我们两人去请就行了!”
唐月笙登时倒吸口气,有些不祥预感,偏偏这两人的神情却是自在的可以,只能点点头,指着不远一座小坡,道:“他在山坡的茅屋里。”
莫汉卿远远就瞧到两人抛下唐月笙走来,遥望唐月笙,见他神色凝重,右手如刀,朝自己脖子划了一横,当下心一惊,闪身进屋,找出唐月笙留下的长剑。
待自细缝中望出去,见两人右手皆按着腰间长刀,神态严肃,且越靠近茅屋,步伐越小心,更明白此二人来意不善。
两东洋人直走到门口,互望一眼,高田松安登时刀一抽,双手握柄,冲了进来,一见莫汉卿,毫不犹豫就发了招,莫汉卿却不想与他对打,提剑一格,用力朝屋角一削,原本坚实的茅屋瞬间崩塌,屋里两人反应不慢,同时朝上破屋而出。
一站定,原在门外的富坚博井就抽刀朝莫汉卿一跃,招招进逼,莫汉卿数月未经实战,深感吃力,但几招下来,气息越加顺畅,加上对手刀法精妙,敌忾之心大增,毫不退却的迎面而战。
相交数十回合,两人周身皆罩在刀光剑影之下,任何人难以靠近,不一时,富坚博井更寻空档,以日本语高声疾呼,原本在一旁凝神静观的高田松安马上也抽出长刀,加入战局。
与一人对打,莫汉卿街觉游刀有余,如今两人一并出手,招式又优缺互补,默契具足,稍一闪神,大腿已被轻划一刀,莫汉卿吃痛提气翻跃,想逃离两人所交织而成的刀圈,怎料富坚博井却早看透,双掌握刀,朝他头顶一压,莫汉卿只得气沉下落,再度落于刀圈,气息骤乱。
“两位弟兄,刀下留人!”
不知何时,唐月笙人影飘至,急忙呼叫,可三人刀光交错,谁也不敢先行容让,深怕不小心成了刀下冤魂。
“高田坚大哥,若你们再不停手,莫怪唐某不客气!”说罢,唐月笙右腕一转,掌中多了件小铁管。
唐月笙的存在与开口,让两日本国高手心有垩碍,招式渐渐以攻转守,可看莫汉卿没有停手的意思,只得硬是纠缠下去。
“富坚大哥,看来你并不把我放进眼里,那么,不知你可听过四川唐门啊!”
唐月笙一副生气的模样,可事实上,心里万分明白,是莫汉卿不肯歇手,但一时半刻又摸不清他为何要继续纠缠,只得提声又道。
“唐舵主——”富坚博井想开口解释,但这一分心,莫汉卿当下扬刀一削,朝他手臂一砍,将他要出口的话生生逼吞下肚。
“此乃唐门特制暗器,『湖心暴雨』,每发卅六针,可连出三发,换句话说,里头暗藏数百银针,针针抹着致命毒药,”唐月笙高举右腕,露出掌中铁管,高声道:“富坚大哥,我要出手啰,小心你的背!”
富坚博井慌忙提刀一挡,就听到一阵叮叮咚咯,不禁冷汗直冒,忙道:“唐舵主,请勿……”
“高田大哥,这次该你啰,小心你的腿!”
高田松井心一吓,才要提刀朝下盘防备,不料眼前银光一闪,竟朝他面门而来,他来不及收势,只得向后急跃,可是却已来不及,那些细针不偏不倚全没入了他胸口。
高田松井连哼都没哼声,当即昏死倒地,富坚博井见同伴中暗器,登时铁青了睑,只这一恍神,让莫汉卿得空朝他右臂削了一剑。
唐月笙看高田倒地,忙又扬起铁管,瞄准富坚又按了枢纽,但听“得”一声,铁管再度射出一道银光——眼见富坚博井该要中暗器,却不知哪来一阵掌风,活将那道银光偏了向,直朝莫汉卿背脊飘去。
“啊——”莫汉卿感到腰心一麻,双腿一跪,眼一黑,失去了知觉。
富坚博井原本想补一刀,让他死绝,可这一变化让唐月笙吓出魂,几乎在同时就飘身而至,抱住莫汉卿。
“唐、唐舵主,你让开!”富坚博井双眼血红,愤恨的吼着,“不然我连你一起杀!”
唐月笙只管自怀里掏出一瓶白色瓷瓶,倒出几粒药丸,捏碎喂了莫汉卿,将瓷瓶往倒地的高田松安一扔,道:“这是解药,你放心,虽然一时半刻不会醒,可是也不会致命,休息两天就可以了!”
富坚博井这才忙奔到同伴身边,喂食起来。
在这同时,唐月笙终于看到几步之遥,站着一个身着蓝袍,颀长英挺的身影,荚俊的面容上有双锐利逼人的眸子,微勾的鼻尖,加上瘦削的双颊颧骨分明,给人一种十分严峻的感觉,他,正是名震闽南各省,掌握南海霸权的——郑一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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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精彩内容载入中·舱房里,挂在舱顶的油灯不住轻轻摇晃,两人的影子也不住动着。
“真没想到你为了那莫汉卿,出手伤自己人。”郑一官双手后背,直挺挺的站在唐月笙身前,那森然的目光,让唐月笙几乎不敢对视。
郑一官用人一向大胆,因此在初识唐月笙时,一察觉他有着精乖灵巧的心智及特殊的出身,当即与之交好,结拜,同时更赋予重任,为一方舵主。
几年来,唐月笙也确实没令他失望,几乎可算是他最佳左右手兼智囊,更是郑氏船队的大财库;他眼光独具,敏锐善贾,手腕高明,权掌火舵时,仅凭和红毛番人商船往来交易,不曾出过一兵一卒的抢夺劫掠,就获得巨大物资,之前,更力排众议,说服郑一官接受朝廷招抚,使得今日郑氏船队握有光明正大剿除异己的护身符。
只是,这平时连见了自己都不躬身的得力兄弟,今日却不知吃错了什么药,不止叛队倒戈,还为了求取莫汉卿一条生路,破例低头,实在令他难以释怀。
而唐月笙也不笨,在看到郑一官用着如此复杂的双眸看着自己时,登时脑一炸,惊觉事情更难收拾。
“大哥,莫汉卿只是刘香义子,他……是死是活,并不足以影响全局,你又何必……”
“我又何必?”郑一官不可置信的一笑:“言下之意,你们好像是一伙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平时也算伶牙俐齿的唐月笙,不知是不是关心则乱,怎么也无法顺畅的编织理由来说服郑一官,尤其听到他口中的说词饱含妒意时,越加不安,只能赶紧解释着,“我只是希望大哥能放过他。”
唐月笙的警觉还是不够,或者说,他实在没想到郑一官对自己的举止会有这么强烈的情绪波动。
然而谁又知道,事实上,连郑一官自己都没料到,眼见这个数年来和自己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