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如斯--苏凝篇-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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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少不知足了，就你们家陈维扬这样的模范男友，怕是修了上千年才遇见的吧。老实说，你前世前前世再前前世是不是都天天什么也不干，尽坐在地上敲木鱼呢！每敲一下也不念一声‘阿弥陀佛’，而是敲一下就念一声‘给我一个好相公’！是不是！”
我笑着追问是不是，她不回答，反倒抚掌笑言：
“这就对了嘛，你瞧，离了他你还是可以很开心嘛。”
我怔住，原来她是故意逗我开心，心中感激，真诚地说道：“谢谢，我好多了。”
“别说什么好多了不好多了的话，只要你不太伤心就好，这种事哪是我这么几句话就劝解的了的？我还没那么自信。不过苏凝啊，有一句话我要对你说，不要逗留着为一朵不属于自己的花朵而徘徊，因为前路上，花朵会继续开放的。”
我忽然觉得自己过去错看了沈玉，这是一个古道热肠如安琪，而又细腻善思不输于我的可亲女子。
上天对我何其眷顾，安琪与殷杰即便只是我人生的过客，却也给了我无数温暖甜美的记忆，而当我失去他们的时候，又将这样一个值得珍视的朋友送来我的身边。就像慈爱的长者对待一个不小心遗失了爱物的孩子，摸着她的头又送给她新的礼物。
心痛依旧，然而心中的那片阴霾却仿佛被一只纤纤玉手轻轻撕开一条口子，阳光透过云缝照进去，心便渐渐温暖起来。
第三十四章 云开
次日赏桂，颇想邀沈玉同游，但因着欲与表哥谈谈安琪的事情，不得不作罢。
桂湖以桂闻名，品种俱全，芬芳四溢。如今正是时令，故而园中游人如织，川流不息。
我们寻到一处隐于桂林深处的石凳，隔着层林丛花闲看林外石径上来往游人，闹中取静，别有一番情趣。
“喝点水吧。”
我拧开一瓶绿茶递给他，自己也打开纯净水的瓶盖喝了一口。这是我的习惯，出游时不喝任何饮料，只喝纯净水。
看他盯着绿茶发呆，我故意叹道：“以前安琪总是笑我不会享受，放着那么多品类繁多风味各异的饮料不喝，就知道喝白水。”
表哥果然动容，面色一僵，随即生出无限温柔。
“她也常常笑我，只知道喝绿茶，说我们兄妹俩都是笨蛋，而我是比你又稍微聪明一点点蛋。”
“是啊，她每次出来玩都会带不一样的饮料，一个月出头每天喝的饮料都不重样。”
我轻声笑起来，仿佛又回道那些美好的日子。表哥的脸色更加柔和，目光飘渺，亦是陷入回忆。
“哥，你……还怪她么？”我问得很轻，似是不愿打破此刻的温馨回忆。
他无奈又苦涩地叹息一声，拿起绿茶饮一大口，道：“我又何尝真正怪过她呢？我只是害怕，怕他会抛下我回到那人的怀抱，我不能接受她不要我的事实，所以，我抢先开口罢了。”
原来如此，我的傻哥哥呵，你一时的怯懦给我们三个人带来了怎样的痛苦啊！
“你和那人怎么谈的，经让你如此怀疑自己在安琪心中的地位？”我问。
他苦笑着说道：“我们什么也没有谈，从头到尾我只是听众，听他讲那个浪漫的‘超市爱情故事’。”
我只能暗叹张子骞果然聪明，不大打出手，不出言不逊，而是以“事实”来宣告安琪是多么的爱他，他们是多么的有缘。
尽管这爱，这缘，都已成为过去，但是这样的讲述对于刚开始一段感情，热情空前却信心不足的表哥来说，无异于当头泼下一盆冷水，令他茫然失措，远比打一架骂一场有效得多。
“他讲的都是事实，只不过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我承认安琪对他是有所牵念的，但这并不是余情未了，只是一种习惯，安琪过去太习惯迁就于他，如此而已。”
我缓缓地劝说，他只是感伤地摇摇头，说道：“那又怎样呢？她终究是习惯了啊！”
“你知道么，安琪并为与他重修旧好，尽管我们冷战至今，但她一直孤身一人，已然重新成为我们学校男生追求的目标，这时众所周知的事情。”
“真的吗？”他惊喜地问。
“我只是在那件事上曾经隐瞒于你，说出口的话，却什么时候假过呢？”我看着他，继续说道：“若不是真的爱你至深，她又怎会因为误会我告密便狠心舍弃我们那么久的友谊呢？况且换了别的事，她也不至于这般不信任我，脸解释的机会也不肯给我一个。”
“小凝……”表哥歉意地叫我。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我笑笑，“我们之间，不必说这个的——去吧，去尝试成为她新的习惯。”
第三十五章 雾散
一番开解，总算解开表哥的心结，急急说了声“谢谢”便兴冲冲地奔向车站，准备去见安琪，留下我一人独自闲庭信步，驻足品香。
桂湖公园果然名不虚传，出了园门，连我自己也仿佛变得幽香四溢了。我满足地笑着，接起表哥的电话。
“怎么样？和好如初了吧？”
“呵呵，是啊，多亏了你啊，晚上请你吃饭，快回来吧。”表哥的声音听起来开心极了。
“请我吃饭？你们刚和好还不共进晚餐互诉衷肠，请我吃饭干嘛啊？”
“我们三个人一起啊，衷肠一起诉，饭也一起吃。快点，别罗嗦了。”
不待我再说，他已挂断电话，生怕我反驳似的。
我怎么会反驳呢？安琪愿意和解根本就是我此刻最希望的事情！我简直高兴得手足无措，只怕被她们俩取笑罢了。
到达约定地点的时候他们已经在等我了，看着安琪许久不见的灿烂笑脸，我心中的忐忑与兴奋终于都无影无踪，剩下的只是一种熟悉，温暖的感觉。
“你们等久了吧？”我微笑着开口，像是从不曾有过不快一般平静。
“没有，刚到，进去吧。”安琪挽着表哥回答，笑着率先走进去。
我们仍然记得彼此最爱的菜肴，表哥点了安琪喜欢的，安琪点了我喜欢的，我则点了表哥喜欢的，最后三个人相视而笑。
趁着等待菜上桌的空闲，我和安琪一起去了卫生间。
“对不起，苏凝，我错怪你那么久。”她认真地说。
“没什么，我知道你并不紧紧因为告密的事怨我。”
她有些吃惊：“你怎么知道？”
我拿湿湿的指尖轻点她的脸颊：“我当然知道，不然你干嘛知道是张子骞说的还是不理我。”
她脸红了，拉着我的胳膊摇了起来，久违撒娇声终于又在我耳边响起。我难得地任她摇着，口中却郑重地说：“安琪，如果那天在宾馆撞见的不是你和张子骞，而是我哥和别的女人，我会毫不犹豫地给他一耳光，然后从此没他这个哥哥的。”
她感动极了，却又愈发地不好意思，将头埋进我的肩窝，娇声说：“苏凝，你真好。”
“好了好了，人家看见该以为我们是玻璃了。”我好笑地说。
“讨厌，就会说人家。对了，殷杰……”
“没什么，缘尽情逝，又何必强求呢？”我淡然地说道。
见我如此，她也不再多说，叹着气又抱了我一下，我们便出去了。
“天哪，你们俩没事吧？我还以为你们在里面打起来了呢。”
见我们出来，表哥夸张地说。
我和安琪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指着他背后大声叫：“狗！”
“啊——”
他尖声惨叫，一蹦三尺。周围的人见状哄堂大笑，表哥知道上当，恨恨地瞪着我们却又无可奈何，乖乖埋头给我们夹菜，一副小男人模样逗得我们又是好一阵笑。
隔着落地窗看着外面斜风细雨中紧裹外衣步履匆忙的行人，我忽然觉得这家简陋的小店温暖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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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闺趣
生活在继续，安琪和沈玉都是值得深交的好友，表哥对我一如既往地爱护，我渐渐变得快乐起来。
只是，在无数个深夜，那张温柔明媚的笑脸，那些海誓山盟的誓言，总会毫无预警地闯入我的梦境，醒来，便涕泪满巾。
每到周末，看着安琪和沈玉精心打扮，兴高采烈地讨论约会的衣服时，心底总是泛起一丝苦涩。
窗外飘起了轻盈的雪花，舞姿空灵，我依窗而立，看着楼下一对对夜游归来的情侣在门口吻别，心中涌起难言的失落。
门开了，沈玉旋风般刮进来。
“苏凝你在呢！不会没出去吧你？外面可热闹了！”她边说边脱下帽子围巾挂起来，又大手大脚扯下手套。
我苦涩一笑，淡然道：“是么？那很好啊。”
“瞧你，今儿是平安夜好不好！干嘛把自个儿关在屋子里，像个苦行僧？”她不赞同地说道。
正要答话，安琪推门进来了：“苏凝？你果然没住去！”
又来一个，我有些头大。最近他俩隐隐有些结成同盟的趋势，不时联合对我进行劝说，要我放下过往，开始快乐的新生活。我真的纳闷，我看起来有那么苦瓜吗？
“得！得！得！”我举手投降，“我这就出去行了吧？”
她俩不以为然地一哂，安琪道：“现在出去干嘛？当游魂哪？快12：00了，莫非你跟狼人有个约会？”
我无语，只有翻白眼的份。沈玉却一拍手，高兴地笑道：“你也不用现在急着出去当游魂，明天跟我们去看画站就成！”
“什么画展？”安琪首先发问，一脸的兴奋。
“明天市美术馆有个画展，展出安徒生童话的名家插图，我跟维扬约了高中同学去看，正好，你们一起啊！跟你们说哦，都是大帅哥！”
这简直是变相相亲嘛，看安琪的神情我就知道反抗是没有用的，算了，省点力气吧。
“安琪，口水都淌到地上了！”
我笑着一戳她脑门儿，认命问：“几点出发啊？”
“早上9：00，他们来楼下接咱们，打电话叫何睿也去啊。”沈玉漱着口喊。
“知道了。”我无奈地应着，转身问安琪：“你打还是我打？”
“你打吧，我洗脸去，今晚赖你这儿了。”
“那你自个儿睡我的床，我跟沈玉挤，免得脸又被你打肿！”
我一脸怕怕地说着，准备给哥打电话。她恨恨地瞪我一眼，嘴硬道：“有那么夸张吗！偏要跟你睡！”
沈玉一边进来一边大声嚷：“真的真的，我作证！上次真的肿了！安琪，你不是梦见什么讨厌的人了吧？梦里打他耳光，结果打到苏凝？”
安琪彻底无话可说了，霞飞双靥。
沈玉忙又改口：“要不你跟我睡吧，我睡得沉，打上也不知道。”
安琪俏脸愈发红如炙碳，我好笑地提醒沈玉：“小心明儿一早起来脸上指印纵横，不敢出门！”
沈玉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道：“对噢，明儿要见老朋友，形象还是很重要的啊！”
安琪把脚一跺，骂了一声：“坏透了的臭丫头！”冲进洗漱间了。
我和沈玉会心一笑，聊起了明日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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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画展
已经不记得自多久没和朋友出去玩了，这次答应沈玉和安琪，一方面是她们十分坚持，不容我反抗另一方面也是出于儿时对安徒生童话的喜爱。
一幅幅插画都出自名家之手，来自各个版本的《安徒生童话集》，逐一看去，一个个温馨或微讽的故事，一个个鲜活的形象不断在我脑海中浮现。
我渐渐遗忘了身边真实的世界，忽略了表哥、安琪、沈玉、维扬以及与他同来的那个看上去颇有些书卷气的男子沈坤。
冬日的暖阳透过玻璃照进展厅，这童话的殿堂竟有些金碧辉煌了，我开始恍然，分不清此刻是现实还是梦境。
那些画里的人物似乎活动了起来，渐渐幻化出一个模糊的影子，然后逐渐清晰。当我看清他的脸时，眼泪无声地滴落在深红的地毯上——殷杰，那是殷杰呵！
“嘭”！
有人撞倒了资料架，将我猛然惊醒。还好没有人注意我的异样，偷偷拭去泪痕，快步跟上前面的人群，努力挤出一抹微笑听着众人的高谈阔论，心里却乱极了。
在一张画前，我停下了脚步，那是《卖火柴的小女孩》的结尾，女孩儿点亮了一把火柴的情景。深蓝色的夜幕显得有些狰狞，只有女孩手中的火柴点燃出一团浅色的光晕，天空中，“奶奶”的身影在微弱的火光里幻化出来。
那手持火柴的女孩逐渐在我眼中变成了我的样子，在浅淡的生命之光中找寻自己深爱之人的身影。尽管不同肤色，不同国籍，不同年龄，我们却是何其相似，我内心一阵悲怆。
“你也喜欢这画？”沈坤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我也很喜欢，看着她，就好像看到了自己。”
我的心猛地抽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