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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思无邪-追绎前生的记忆-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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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族的关系,居然力主让宣姜再嫁给和她原来许配的未婚夫伋一母所生的兄弟昭伯顽,这在后世来看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但当时好像并不算太出格的行为。

虽然名为公主,实际上只不过国家间的政治工具,宣姜在茫然中再次接受了命运的安排。而卫国臣民得此消息,心想能借此贬低宣姜名号,皆欣悦。独公子顽(昭伯)顾念父子之伦,拒不服从。所谓顾念父子之伦是儒家的刻意美化罢了,我看是嫌弃的成分多点,盖因公子顽不比娶不到老婆的平头老百姓。光棍一条,实在没得娶,猪八戒的阿姨也得将就了。他身为王室公子,身边姬妾众多美女不少,实在犯不着捡老爹的破鞋,娶一个身败名裂的女人。

公子职见公子昭伯不从,恐怕齐国一旦怪罪下來,会使两国关系破裂,于是心生一计,借此邀公子昭伯赴宴,然后灌醉他,再将他移至宣姜的寝室。公子昭伯酒醒后,见事已至此,只好纳宣姜为夫人。

当然也有人说是宣姜不同意,“被灌醉的宣姜,强行被关进了新房”。但是《左传》上记载:“齐人使昭伯烝於宣姜,不可,强之。”是男方不同意,《东周列国志》的故事上也说:“宣公儿子昭伯被人灌醉,拖到宣姜房中,梦中与宣姜成事,遂结为夫妻……”不管谁强迫谁,反正这两个人最后是在一起了,还生了三男二女长男齐子早卒,次子戴公申,三子文公毁,长女嫁于宋国桓公,次女嫁于许国穆公,故称许穆夫人。许穆夫人我们将有别文着重介绍。

尽管宣姜和公子昭伯的婚姻是受外力胁迫促成的,他们的婚姻在当时也不算乱伦,“蒸”这种继婚方式在春秋时是被允许和认可的,但究竟是下辈与上辈淫乱,是最不齿于人的丑闻,卫国人民对这种败坏人伦的秽行,当然深恶痛绝,特作《墙有茨》以“疾之”。诗云:

墙有茨,不可扫也。中冓之言,不可道也。所可道也,言之丑也。

墙有茨,不可襄也。中冓之言,不可详也。所可详也,言之长也。

墙有茨,不可束也。中冓之言,不可读也。所可读也,言之辱也。

本诗三章重叠,头两句起兴含有比意,以紧附宫墙的蒺藜清扫不掉,暗示宫闱中淫乱的丑事是掩盖不住、抹煞不了的。本来,卫国宫闱丑闻是妇孺皆知的,用不着明说,诗人故弄玄虚,大卖关子,宣称宫中的秘闻“不可道”!却故意露点口风:丑、长、辱三字藏头露尾,点到为止,以不言为言,比直露叙说更有情趣。

从艺术的角度上来说这是好诗,深合儒家委婉之道。然我最见不得这种自命道德警察的人,明明八卦得要死,还一脸正经。对别人口诛笔伐的人,自己未必就完美到全身无瑕疵。每个人的作为都有既定的轨迹和原因,有如深海上潜的岛屿,外人所见不过外在形貌,无从得知内在曾经经历过怎样的更替变迁。

诗中虽惺惺然地表示言之“丑、长、辱”,实际上八卦得眉飞色舞,唾液横飞。大家都知道宫闱私事之所以是私事,正在于它不可道,不可祥,不可读。可是越乱越脏越有人爱看,宫闱之外的人所津津乐道的也正是这种水烟迷离,乃至于血腥癫狂的特质。

所谓千夫所指,无疾而死。宣姜死于何年,没有记载。对史家道德学家来说,她只是个不淑的无德女子,无足轻重,死了该额首加庆人间少一妖姬。

宣姜,薄命如花的女子,她一生被人摆布,不能忠于自己。当容光褪尽,她终于能够如愿地死去,无声而寂静地湮灭在风尘中,像坠入深海的流星,不再受到任何流言恻目的侵扰。

好女孩上天堂,坏女孩走四方,宣姜这样的女孩子,其实应该上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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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遥”E书作品…18…





2007年8月22日 星期三 1:33:01 PM《思无邪——追绎前生的记忆》八卦的开始,一生的结束


惊才绝艳,女中豪杰



惊才绝艳,女中豪杰



——载驰载驱,归唁卫侯

载驰载驱,归唁卫侯。驱马悠悠,言至于漕。大夫跋涉,我心则忧。

既不我嘉,不能旋反。视尔不臧,我思不远。既不我嘉,不能旋济?

视尔不臧,我思不閟。陟彼阿丘,言采其危E由苹常喔饔行小P砣擞戎陂厍铱瘛

我行其野,芃芃其麦。控于大邦,谁因谁极?大夫君子,无我有尤。百尔所思,不如我所之。

——《啵纭ぴ爻邸

(上)

她有母亲的倾国容貌,更加才华横溢;她有娘姨的热情开朗,却没有她的放荡不检。在政治眼光方面,她不像她的母亲,却更像她的姨母一样有眼光,长袖善舞。

春秋时的女人没有地位,泛化到连具体的名字也没有,然也不似宋明时期那样深受礼教束缚,所以当时的女性是不好用一种标准去衡量的。许穆夫人,是一个奇特的女人。她的青史留名,惊才绝艳,不是因为她的美貌,而是因为她的爱国和果敢,在历史上留下深重的一笔。

她是我国历史上第一个有史可稽的爱国女诗人,《诗经》里就摘录了她的三首诗。就算《泉水》和《竹竿》作者存疑,不能确定是她,《载驰》却明确无误地被证明了是她的作品:“许穆夫人自伤不能救卫之作。”

如单以作诗的时间而论,她的爱国诗作《载驰》要比屈原的《离骚》早三百几十年。《国风》里有不少歌咏妇女的诗,也可能有不少为妇女自己所作。但一直到现在,可确认女作者姓名的诗,许穆夫人所赋的《载驰》是唯一的一篇。

她的身世复杂到一言难尽。《列女传》“卷之三·仁智传”云:“许穆夫人者,卫懿公之女,许穆公之夫人也。”这个说法其实是有误的。更多的说法是卫懿公是许穆夫人的哥哥,不过这个说法也不完全对,她的辈份说起来很麻烦。前面我说过齐女宣姜,先受聘于太子伋,乃父宣公悦而妻之,生子寿与朔。寿与伋争死,便宜了朔这个阴险小人,宣公死了以后,朔登上王位,为卫惠公,奈何这厮很不得人心,所作所为为宗室大臣所不喜,卫国的大臣贵族们拥护和伋一母所生(应该就是卫宣公的庶母,后来收为他老婆的那个夷姜所生)的黔牟即位,朔这家伙被驱逐出境。后来,朔又借助齐国的强大国力重登王位,但不久就一命呜呼了,他的儿子继位,是为卫懿公。所以如果说卫懿公是许穆夫人的哥哥,这是从许穆夫人的父亲(昭伯顽和朔一辈)来论的,如果以许穆夫人的母亲是卫懿公的亲奶奶这一点来论,卫懿公还要比许穆夫人低一辈,得叫许穆夫人姑姑才对。(瞧这辈份乱的!叫人头昏眼花。)

许穆夫人出生在卫都朝歌,现在河南省北部。对《封神榜》比较熟的人应该都知道,当年商纣王降香,题淫诗亵渎女神的灵山女娲宫,纣王与妲己饮酒作乐,将比干开腹挖心的摘星楼,都可以在那里找到。继许穆夫人后,朝歌又养育了千古刺客荆轲,旷世奇才鬼谷子,可谓人才济济地灵人杰。

许穆夫人自幼在卫都朝歌读书习文,在城郊骑马射箭,在淇水边垂钓荡舟。很有她姨母文姜的自由泼辣之风。这些事都不是俺们臆测,在她后来嫁到许国怀念当时生活时写的《竹竿》一诗有所体现。诗云:

藋藋竹竿,以钓于淇。岂不尔思?远莫致之。泉源在左,淇水在右。女子有行,远兄弟父母。

淇水在右,泉源在左。巧笑之瑳,佩玉之傩。淇水滺滺,桧楫松舟。驾言出游,以写我忧。

译成白话就是:

钓鱼竹竿长又长,儿时垂钓淇水旁。少女时光怎能忘,路远无法回故乡。汨汨肥泉于左方,哗哗淇水流右方。女大当嫁要出门,远别了兄弟和爹娘。

淇水潺潺在右方。肥泉汨汨在边淌。明目浩齿一女郎, 身上环佩响叮当。淇河水欢快地流淌,驾小舟划着双桨。 顺水漂流到远方,消散我胸中的忧伤。

按照诗中描述的景色,许穆夫人当时生活的自然环境还是比现在好得多,如今河南北部也就是卫国所在的地方,土地一片荒凉贫瘠的景象,河也都是经常断流的季节河、臭水河,淇水(现在的淇县)附近一点也没有许穆夫人诗中的优美景象。

不同于一般懵懵懂懂、只知期许爱情的待嫁少女,许穆夫人清醒地知道大国之间的婚姻是政治交易。既然注定了此身要以婚姻幸福来殉国,既然嫁谁都是嫁,那自然要嫁到最合适的国家。她像一个清醒的赌者,要拿自身幸福作为筹码去为卫国赢得更大的利益。当时许国和齐国都来求婚,许穆夫人想嫁到齐国去,并不是贪慕虚荣,而是有切实的理由。她对卫君说,“许国遥远弱小,不能支援卫国;齐国是一个强国,而且离卫国又近(卫国在现今河南北部,也就是卫辉市那一带,许国在河南许昌附近,齐在山东),联姻以后,卫国有了事情,支援很方便。”如果按照许穆夫人的要求,她的老公就是赫赫有名的春秋五霸之一的齐桓公了(按现代观点,许穆夫人的母亲是齐僖公的女儿,她和齐桓公也是有亲缘关系的,不过春秋时期并没有禁止这种血缘间的婚配),可惜卫君缺乏远见,最终还是遵循旧约将她嫁到许国。

许穆夫人让我想起曹雪芹笔下的探春。探春有句话让我印象深刻:“我但凡是个男人;可以出得去;我必早走了;立一番事业;那时自有我一番道理。偏我是女孩儿家;一句多话也没有我乱说的。”——才高命蹇,多少哀怨,尽在不言中。

幸好她们都以可能的方式走出去了。然而许穆夫人嫁到许国后,就像探春时刻忧心贾府的命运一样,无时无刻不惦念着卫国。这种忧虑也是有原因的,她的哥哥卫懿公是历代昏君中不遑多让的活宝——著名的养鹤专家,一门心思把鹤伺候得舒舒服服,封了好多鹤娘娘、鹤将军等等,整天照顾宠物不理朝政,根本不理民间疾苦,搞得朝臣离心离德,百姓们怨声载道。

许穆夫人不可能不知道她这个哥哥是个活宝,要命的是这活宝还掌握着国家大权。许穆夫人又不是个男的,要是公子,说不定一时怒发冲冠,发动政变把懿公赶下台,自己当国君,那倒也干脆的很。她只有在许国忧心如焚。她在《泉水》一诗中写道:“毖彼泉水,亦流于淇。有怀于卫,靡日不思,娈彼诸姬,聊于之谋。”接着又用两段诗句回忆了出嫁时经过沫水、干成的情景。最后说:“我思肥泉,兹之永叹。思须与漕,我心悠悠,驾车出游,以写我忧”。

《泉水》和《竹竿》表达的都是出嫁的卫国女子思念故国父母而不能回去,十分苦闷的心情,但细微的意旨又有不同。《竹竿》不过是思慕故国的风景人物,以及当年的游钓之处,而《泉水》这首诗则是直伤卫事,且深切地为归卫作筹谋,感情和行为上都是更进一层的。

正当她忧心忡忡思念故国的时候,卫国果然不出所料地国破君亡了。盖因活宝一门心思都放在养鹤上,北狄(当时太行山附近的北方游牧民族)人趁机前来攻打卫国,狄人入侵时,将士都不听卫懿公的命令,说,你的鹤将军那么好,你叫它们去帮你打仗啊,干吗要找我们?卫懿公只好答应把鹤都杀了,将士才勉强同意出战。卫懿公倒是亲自临战指挥,但甫一交手就被凶悍的北狄人杀死,并被宰了吃得只剩下肝。

《左传》闵公二年记卫灭后的情况是:“卫之遗民,男女七百有三十人。益之以共、滕之民为五千人,立戴公,以庐于曹。许穆夫人赋《载驰》。”“齐侯使公子无亏帅车三百乘、甲士三千人以戍曹。归(餽)公乘马,祭服五乘,牛羊豕鸡狗皆三百,与门材。归夫人鱼轩,重锦三十两。”这说的是卫灭亡后,结集遗民,进行善后并得到齐国援助的情况,这正是许穆夫人赋《载驰》的历史背景。

卫人立戴公(许穆夫人同父同母的亲哥哥)于漕邑。不久戴公也死了,卫人又立文公(也是她的亲哥)。得知卫亡,许穆夫人悲痛欲绝,向许穆公提出援助卫国的要求。许国君臣怕得罪狄人,只派了使者到卫国吊唁。一切正应了她当年的预见,许国弱小,不堪依靠。

(下)

得知卫国有难,许穆夫人不能坐视不理,她和自己身边随嫁的姬姓姐妹商议,毅然驾车奔卫,共赴国难。可是她胆小的丈夫许穆公怕得罪狄人惹火烧身,不准她去,不惟如此,许君还派了一堆大夫在后面驾车追赶,上演了一出不许老婆回娘家的闹剧。许穆夫人悲愤欲绝,遂写下流传千古的爱国诗篇《载驰》。

诗歌译成白话大致是这样的:

马车疾驰快奔走,回国慰问我卫侯。 策马疾行路迢迢,行色匆匆到漕邑。

大夫追来阻拦我, 使我哀伤又忧愁。虽然大家不赞成,我也不能转回程。

看来你们无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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