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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章

首辅沈栗-第2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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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三长构陷

交代过世子后,沈淳立即往宫门递牌子,求见皇帝。

跟着骊珠快步走进乾清宫,沈淳发现太子也在这里。

行罢大礼,沈淳与太子面面相觑,均看到对方眼中焦灼之意。

殿中气氛异常沉重,邵英正看着缁衣卫快马送来的血书。

耳听得邵英微微叹息,太子与沈淳心中一沉。

“明日早朝,怕是有不少人要参沈栗投敌。”邵英道。

“父皇,儿臣可为谦礼担保,他绝不会投靠湘王。”太子立时道。

沈淳感激地看了太子一眼,忙伏地叩首:“臣全家身沐皇恩,万死不足以报之。上下三代,历无犯法之男,更不敢有不忠之心,请圣上明察!”

邵英叹道:“朕知道,他们也知道,可这世上从来不缺存心闭眼障目的人。”

“皇上!臣……臣……”沈淳哽咽道:“微臣……伏惟圣裁。”

“父皇!”太子急道:“沈栗行走积年行走东宫,无时不兢兢业业、克勤克勉,不曾有半分懈怠,更不曾有半点不忠不敬之态,他怎么可能投敌?”

沈栗如今堪称东宫门下第一人,他若被判定投敌,太子不但要面临识人不清的质疑,而且还会失去很多助力——沈栗的父族礼贤侯府、妻族户部尚书府、甚至母族晋王府都要倒。

为了不触动皇帝忌讳,东宫势力本就不大,如今再被砍下去大半,太子有一口血好吐。

沈淳在阶下痛哭流涕,心下却不甚恐惧。

他伤心的真正原因是一旦痛失沈栗,礼贤侯府便要陷入后继无人的困境。而非担忧沈家是否会真的被抄家灭门。

知子莫若父,沈淳知道,虽然沈栗行事看似温和周全,其实脾气不小,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湘州使人将他掠去,教他栽了偌大个跟头,沈栗还指不定怎么记仇呢。加之沈家全家老小都在景阳,湘王想收服沈栗是难上加难。与其担心儿子投敌,不如担心儿子最终无法脱困,选择一死了之。

沈栗既未投敌,那他是否会“有罪”,就看皇帝的意思了。

皇帝会希望沈栗被扣上附逆的罪名吗?

沈栗是东宫辅臣,但他是被皇帝亲口夸赞过,又是被皇帝派到太子身边的。若是太子被坐实了识人不清,那皇帝呢?

邵英当然不希望沈栗获罪。他对礼贤侯府、对沈栗都是满意的。沈家人胜在识趣忠心。邵英想要军权,沈淳就能立即赋闲。邵英不喜欢世家朋党,沈家娶妻选婿时便有意避开勋贵。

沈栗在东宫多年,从来只立功不犯错,这个人用起来如臂使指,已显能臣之姿。对皇帝来说,如此出身可靠又有才干的臣子,也是不多见的。

何况沧澜书院、祺祥商团、如今已经广泛种植的土豆玉米、市舶司等等,都是出自沈栗的建议,若是此人获罪,那这些计划难免被指为异端,统统都要废弛。

市舶司已经上报新增税款,数额堪称巨大,单为着那些银子,邵英也不允许沈栗被人诬陷。

然而,邵英点了点案上密折,心下为难。

龄州布政使应如是与缁衣卫千户才茂告龄州府同知祁修文有意拖延救援,致使沈栗被劫,逆匪逃脱。

一个地方同知,当然不能与东宫辅臣相较,但邵英方才得知,祁修文是玳国公府门下。

若沈栗不背这个黑锅,被问罪的就该是祁修文,进而被有心人牵连到玳国公府。

邵英微微叹息,玳国公世子如今还在军前领兵呢。

礼贤侯府也好,玳国公府也罢,都是邵英的拥趸,无论哪边获罪,被削弱的都是邵英的力量。

近几年邵英确实有打压玳国公府的意思,但时机和范围都是在他的控制之中的,而不是如今面临二选一的境况。

郁家是不是故意向沈栗下手?邵英不禁怀疑。

趁着平湘之战,在自己需要倚重玳国公府的时候,设计沈栗,让自己不得不在这场二选一的官司中放弃礼贤侯府,郁家便可以在武勋中真正的一家独大。在自己扶植起新的势力与之抗衡之前,郁家便不用再担心自己的打压。

邵英负着手踱来踱去。

不,不对,郁家怎么会知道湘州要劫沈栗去?

没准儿是临时起意?

也或许是早与湘王暗通款曲?

邵英思来想去,只觉心烦意乱,挥手道:“汝等先退下。”

太子与沈淳茫然对视,皇上到底打算怎么处理此事?倒给个准话。

邵英望着太子二人的背影,默默发呆。

骊珠轻手轻脚上来续茶,不防邵英忽开口:“近日玳国公担忧世子茶饭不思,中午那道鹿筋不错,教御膳房给玳国公送道过去……你亲自去送。”

骊珠顿时心中一动。

御膳房特意在食盒中添了小炉,故此菜到了玳国公府仍然热气腾腾。

玳国公谢恩道:“圣上不以臣老朽无用,时时加恩,老臣感激涕零。”

“国公爷为我盛国立下汗马功劳,世子又在军前为国尽忠,万岁多有眷顾,正是君臣相得的佳话。”骊珠笑道。

玳国公哈哈大笑,亲手向骊珠手中塞了个荷包。

骊珠掂了掂荷包,轻轻叹了口气。

玳国公微微一惊,这荷包已然不轻,莫非这太监还嫌少不成?固然是皇帝眼前得用的,到底是个阉人,未免太过贪婪。

心中虽有些不满,玳国公仍是向袖子里掏。

骊珠忙低声道:“国公爷误会奴才。唉,奴才方才只是想到日后得荷包的地方怕是要少一个了。”

玳国公眨眨眼,挥手示意家人退避,将掏出的荷包向骊珠手中一塞,轻笑道:“莫非是哪家要倒霉了?”

“礼贤侯府……”骊珠乍觉失语,忙道:“哎呀,奴才出来的久了,国公爷快享用吧,奴才这就要回去……”

“公公,公公。“玳国公听得一声礼贤侯府,连忙拦住,将腰间玉佩解下,向塞给骊珠:“这玉佩跟随老夫多年,日后但有难处,公公拿着它做凭证,我郁家门下再无二话。”

骊珠攥着玉佩,迟疑半晌,方低声道:“如今城里正闹得沸沸扬扬,沈栗被人掠去湘州了。”

玳国公连忙点头:“只听说沈栗无辜被劫,却不知其安危如何?”

见骊珠还在犹豫,玳国公急道:“公公且透露一二,老夫感激不尽。”

骊珠叹道:“罢了。据说沈栗是投敌了,皇上……”

玳国公屏着气,听骊珠口中轻轻道出:“皇上大怒。”

玳国公殷勤送走了骊珠,立时吩咐人打探沈淳行踪。不一时得到回报:“礼贤侯递牌子求见皇上,听说从宫门里出来时神色沉重,眼睛都是红的。”

骊珠回宫复命,邵英问:“你去时看玳国公神色如何?”

骊珠笑道:“玳国公面色沉重,但气色还好,声音也洪亮。”

“气色还好。”邵英漠然道:“不是茶饭不思吗?”

骊珠微微垂目:“许是托皇上赐膳的福气……”

“一道菜有什么福气!”邵英冷笑道,还欲细问,忽被骊珠掏出的东西吸引了注意。

骊珠是收好处的,但他有个“习惯”,就是先把得来的孝敬请皇帝过目,告知是哪个送来的。待皇帝点了头,东西才归他。

这是他表现自己忠心的手段。毕竟,没有皇帝的信任,也就没有他这总管太监,更别提好处。

当然,若玳国公知道骊珠有这么个习惯,大约会后悔不迭。

今日的好处中有一方玉佩教邵英看的眼熟。

“他怎么将这东西也送出来?”邵英心下一转:“这礼未免太重,他对你有所求?”

骊珠低下头,目光闪烁道:“玳国公打问万岁如何看待沈栗事,奴才不敢泄露禁中语。”

骊珠伺候邵英几十年,他往日良好的信用和邵英对玳国公府的忌惮帮了大忙——

邵英默然良久,咬牙道:“其心可诛!”

骊珠轻轻松了口气。

沈栗的事,是他故意在玳国公面前提起的,“皇帝大怒”也是他主动与玳国公说的,是他暗示玳国公自己是可以被收买的。但玳国公若无心,这方玉佩也不会落到自己手中。

不对诱饵垂涎,堂堂国公,怎么会轻易入罄,被人诓骗?

第三百二十四章遗泽

御膳房的鹿筋香糯软烂,玳国公也没吃出滋味来。

一整晚在书房中来回走动,到得天明时,袖中揣着两份折子:一份是为礼贤侯府辩白的,一份是参沈栗投敌的。

今日早朝着实热闹。御史们自觉到了大显身手的时候,有参沈栗的,有参应如是的,还有参缁衣卫的。何宿终于学了乖,没有赤膊上阵,只示意手下人出头。不过经过历次打击,言官们对何家的能力产生质疑,没有拿出死谏的架势。

事实上,没有几个人真的相信沈栗会附逆。

东宫门下第一人,只要熬到太子登基,便可直上青云,带着礼贤侯府鸡犬升天,怎么可能去湘州做贰臣,带累全家去死?

但该参还是要参,扒拉下来一个,就能上去一个。

邵英坐在龙椅之上,阴着脸,一言不发。

沈淳跪在大殿之中,垂着头,一言不发。

骊珠伺立在龙案之旁,看不清神色。

玳国公迟疑良久,忽听得有参祁修文的,心下一惊。

如今要么将祁修文推出去顶罪,但此人是我郁家门下,怕是割也割不清,说也说不明。

要么索性参倒了沈栗,掀了礼贤侯府,从此后我郁家独大,得皇上倚重。

玳国公喉头滚动,摸了摸袖中折子,想起不得不赶出门去的孙儿郁杨,皇上对玳国公府的斥责,昨日骊珠透露的消息,礼贤侯从宫门出来时的神色……

皇上已经厌了沈家,我郁家又正为朝廷平叛,这一本还是有胜算的。

对不住了,沈侯!你我当初同生共死,如今却落到这不可共存的地步,可谓世事无常,难以预料。

老夫乃为家族一搏,倘若沈家不幸获罪,还请见谅。

玳国公一本奏上,参了沈栗。

如今玳国公府可真是烈火烹油时。世子在军前领兵,皇上时时降恩,门前车马不停。听说昨日还特意赐下御膳,总管太监骊珠亲自送到府上。

故此玳国公的奏折递上去,仿佛信号一般,参沈栗的折子顿时蜂拥而上,铺满龙案。

沈淳目光微动,看了玳国公一眼。

玳国公耷拉着眼,做老眼昏花状,只当未见。

沈淳带着满脸失望,垂下头去,却在嘴角露个讥讽的笑容。多年交情,自己还要唤一声世叔的人物,如今却要落井下石。通家之好抵不过功名利禄,可叹,可笑。

玳国公不知道,沈淳的颓唐,和朝臣们对他的云合景从,恰恰挑起了皇帝的忌惮。

邵英瞳孔微缩。

玳国公府如今就能在朝中掀起如此大的声势,力压礼贤侯,若是如了他的意,日后玳国公世子再携胜而归,只怕朝上就再没人能同郁家抗衡。

这还了得?他们今日能颠倒黑白,诬陷礼贤侯府,焉知日后不会犯上作乱?

玳国公果然野心勃勃!

说到底,在一位致力于集权的皇帝眼中,较之栈恋权柄的玳国公,还是痛快赋闲的礼贤侯更可爱些。

“湘州还没有动静,你们就吵起来。若是如今便议了礼贤侯府的罪,日后沈栗为国死难了,朕当如何对天下人解释?”邵英皱眉道。

朝上静了一静,玳国公心头一颤。

“不过,如今沈栗涉案,若不处置,日后此人果真附逆了,朝廷也要丢尽脸面。”邵英沉思道。

玳国公:“……”当年领兵时都没这么患得患失。

邵英沉默良久,方道:“着礼贤侯府上下一应族人禁足,一应供给由缁衣卫承运。”

玳国公一颗心落下,好,只要沈家人不能在外奔走呼号,玳国公府便占尽优势。儿子就在军前,便是沈栗有幸自湘州得脱,也会被截住——总会有令人满意的消息传来。

沈淳一颗心落下,好,禁足府中,正可避开风浪。有缁衣卫监视,想来无人能趁机阴谋陷害。

“至于龄州……”邵英厉声道:“朕很失望!先是姜寒,如今又出了逆匪!这龄州还是朝廷治下吗?”

“皇上息怒,臣等万死!”大臣们俱都伏地请罪。

“邢秋,你亲自去查,尤行志是你缁衣卫的人,去给朕查清楚!”邵英怒道:“给朕仔细的查!你要给朕一个交代!”

邢秋得知龄州缁衣卫千户所出了事,早就火烧眉毛。今日这密探头领特意跑来参加早朝,邵英命他亲自去查,倒教他喜欢。

“臣遵旨!”邢秋领命。

玳国公的心又提起来,祁修文……

邵英看了看玳国公,吩咐道:“玳国公之孙郁辰侍奉东宫,克勤克勉,今迁其为詹事府左司直郎。”

玳国公的心彻底落下。皇帝突然提拔起郁辰,正是要大用他的意思。果然,没了沈栗,就该我郁家儿郎出头了。

现下只要赶在邢秋之前封了那胆大糊涂同知的嘴……

皇帝宣布散朝,玳国公与沈淳漠然对视,各自离开。

回到乾清宫,邵英忽命骊珠:“你去嘱咐邢秋,命缁衣卫好生照料礼贤侯,不要教人冒犯了他。另外,一会儿看着人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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