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计其庶-第3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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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都快住定国公家了,众人没一个敢留庭芳的,袁夫人忙道:“生累太傅,是我的不是。”
庭芳又寒暄了几句,就来搀陈氏。庭琇早就扶上了陈氏的胳膊,庭芳故意道:“还是五妹妹细心。”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庭琇。差不多的诰命肚里都盘算了开来。
庭芳微微勾起嘴角,目的达到!回家!
愿与叶家结亲的高官,算不得很多。低阶官员自是想的,但没有很铁的关系都不敢张嘴,只越家有人仗着是亲戚打探了一回。到高官门第,就谨慎的多。昭宁帝想改革,朝堂自然就分出了新旧党。新党势力薄弱,旧党便不可能与叶家结亲。勋贵倒是上窜下跳,然而勋贵风气好的没几家,靖国公燕家看着好,本支却没有年龄相宜的,旁支又觉得委屈了。再有就是宗室一直在庭瑶跟前试探。
庭琇的性子,在家做姑娘自是好的,恬静平和,难让长辈不喜。但嫁了人就显的太老实,做当家太太且得历练。庭芳心里默默盘算着,得找户家风好的,塞去做小儿子媳妇。只要娘家一直得势,便是包子如庭兰,夫家也不敢怎么样。娘家若是失势,就靠自己挣命了。横竖这两年,徐叶两家能稳的住,赶紧的把庭琇嫁出门子,只消生了儿子,就立住了一半。
庭芳头痛极了,叶家那样彪悍的教育,也就庭瑶庭芜吃不了亏,庭苗庭兰蠢的让人不忍直视,庭珊多年未见,不知长成什么模样,到庭琇就实在太淡了。叶家宅子已收拾好,但家里无正紧长辈,庭芳要给庭琇苗文林刷金粉,只得接到身边住着。陈氏自己都是面团,指望她教庭琇,正经带沟里去。而她自己日日写折子,很是不得闲儿。可叶家十五个孩子,已是没了四个,真做不到丢开手不管。放下笔,使人唤了庭琇来,进行婚前培训。
庭琇生于天佑四十五年,只比庭芳小三个多月,已接近十八岁。按庭芳的观念,十八岁结婚都只是勉强踩线,可在古代已是妥妥的快踩到剩女的线了。到庭芳跟前,也是乖乖的坐着。庭芳又深深叹了口气:“五妹妹,这几日有多少人到娘与大姐姐跟前探口风你也知道了,你心里怎么想的?”
庭琇低低道:“凭大伯母与姐姐们做主。”
庭芳道:“临门一脚,你便是当家太太。没有哪个当家太太,是成亲第二日,嘎嘣一下就会管家拿主意的。往年我不在京城,你日日关在家里,学的不多。但亡羊补牢犹未晚矣,打现在起,你就得学会判断。想求娶你的人家,单子已与你瞧了,你喜欢哪个,便挑哪个。”
庭琇的脸霎时间就红了。
庭芳语重心长的道:“你就捡看的顺眼的,那些家风不好的,人品恶劣的,体弱多病的,愚顽不堪的,都到不了你跟前。能叫你看见的,无非是例如越家这样门风清贵的亲戚家,家庭人口简单的低阶文官家,以及和气的宗室。这其中,例如越家,王府都好,但人口众多,规矩极严,我是不知道你怎样,横竖那样的人家我受不住,但你本就挺规矩的,只怕也能适应。他们要你规矩了,其子侄要求也相当规矩,不嫌闷的话就可以考虑。”
庭芳顿了顿,又继续分说:“朝堂如今形式不明,高官多站了旧党,故实不敢把你往那几个高官家里嫁。两拨儿正预备撸起袖子上,他们输了重则砍头轻则流放,我能保你平安,到底不美;咱们家输了,你的生死荣辱皆看夫家的良心,那玩意太靠不住。反倒是低阶的官员家里,娶个好媳妇不容易,你赶紧生了孩子,我跌的再惨,他们也不舍得动你。宦海沉浮,大家都混官场的,不是死仇,也犯不着对你怎样。但与上一种一样,天下没有十全十美的好事儿,低阶官员安全,却是生活条件就比不得咱们家了。”
“再有宗室,”庭芳郁闷的道,“论理,宗室是最安全的。可宗室的规矩比世家大族的还要大。所以,三种都有好处,亦都有不好之处。端看你喜欢哪样儿的。再则,夫妻和美与否,一半儿看娘家给你挑什么人,一半儿就看你自己会不会过日子。似二姐姐那般,嫁了谁都是一世孤苦,说实话,不是嫁了杨怡科,我见了二姐夫都抬不起头。”
庭琇深吸一口气,依旧声音不大的道:“我都知道的,没有哪一条道儿万无一失。我谢四姐姐百忙中替我操持,将来怎样,实怪不得您了。看天看命看自身,娘家只是助力,还得靠自己。”
庭芳道:“你心里都明白,就是面皮太薄。听姐姐一句话,面皮薄了没好处。你姨母带了你许多年,是很该向她学学。她要是面皮薄了一丝半点儿,一双儿女只怕早赴了黄泉。不是我危言耸听,她家逃来京中避难的缘故,你还不知道呢!不提原先在叶家,我不接了你们来,她比陛下还跑的勤快。她一个没根没基的寡妇,就靠着脸皮,硬生生的砸实了叶家姨太太的身份。如今也有人问你表哥了。不是我势利眼,你自己想想,就她娘家夫家的地位,配晃到我跟前吗?她还就晃了,还就让我乖乖的叫声姨母了,咱们家宴饮,她就能在命妇堆里打滚了。一张面皮,换多少好处,你自己想想。”
庭琇低头揉着衣角:“是有时候抹不开脸儿。”
庭芳淡淡的道:“抹不开脸儿就吃亏。谁不想里子面子都要?我在南昌与陛下对峙,这口气陛下都硬忍了。事实面前,陛下的脸都撕下来往地上踩,你算老几?”
庭琇的脸又是一红。
庭芳继续道:“脸皮是一桩,夫妻之事又是另一桩。琴瑟和鸣,男人再没有不护着你的。我也不说那虚的,我娘那性子我知道,八成就是跟你说别扭着。我直跟你说,男人泰半贱骨头,非要往青楼里寻傲的,往良家里寻浪的。你是良家,你要傲起来,这辈子也别想讨夫主欢喜。”
庭琇的脸更红了。
“罢了,”庭芳又拿起折子,对庭琇道,“大道理无非是这些,你还有不明白的,就去问你姨母,再不济问大姐姐。我是不得闲儿。再有,你去问我娘学下神仙操,看到我这回难产了没?师兄再是疼我,也只能哀求老天。是女人都要过那道坎儿,与其看阎王想不想收你,不如先做好准备。别怕吃苦,姐姐我今晚就得被姐夫往演武场上虐,你晚间可以来看看,你那温柔和气的姐夫到了演武场里到底怎生待我。就一句话儿,日常我身上就没有一块不青紫,然比起命来说,甚都算不上。”说毕,挥手道,“去吧,我要忙了。”
庭琇起身,对庭芳恭敬的一福:“谢四姐姐。”
庭芳点点头,又低头修饰起了折子。前日吃酒被那群无耻的文官摆了一道儿,再不敢丢下书法。先前她不知自己是否能闯过生育关卡,急急忙忙的用铜管笔赶。现没有那般紧急,就规规矩矩的先打草稿,再认真誊抄,既是梳理思路,又练了书法。她现在的才艺基本抛荒,横竖做了官,弹琴绘画跳舞的小巧也使不上了,唯有书法落在奏折上,日日叫人颠来倒去的看。到底是太傅,被人小瞧了就是落昭宁帝的脸。臣子让皇帝没脸,皇帝很可能就要臣子没命。既然俯首称臣,那便做到极致,才够安全。
庭芳誊抄好折子,放在一旁,等着锦衣卫来取。她的折子是从来不通过通政司,朝臣不是没弹劾过她不守规矩,于是她十足流氓的扔给了锦衣卫。锦衣卫递上的折子,言官屁都不敢放一个。说实话,现在的政治结构,要是庭芳跟徐景昌有一丝外心,昭宁帝就真药丸。
站起身,活动一下筋骨。丫头就来报:“郡主,袁阁老夫人送来了个帖子,说明日想来寻太太说话儿,不知太太得不得闲。”
庭芳一听就知道有事,通常而言,访友说闲话都是年轻媳妇儿爱干。当家太太要么就是宴请时见人,要么就只同亲戚串门,至多寻闺中好友做耍,似这般指着闲话上门的多半有事。庭芳自然要回帖子说欢迎,写完登时就肝疼了。她现在还在休产假,能接待些客人,等她回去宫里教书,日常来往就全依仗陈氏。陈氏和气归和气,办事能力真的有点……咳……作为叶家家主,深深觉得在古代没有个能顶用的女主人心好累,二婶你啥时候才回京?忽又想起,自己是徐家宗妇,心更累了,叶家还能盼着越氏回京上轨道,徐家呢?本来想把夏波光撬过来管家,结果昭宁帝那蛇精病一竿子把庭瑶支去管那费力不讨好的宫务兼宗学,王府顿时就没了主子,内务全靠夏波光打点。庭芳仰天长叹,人才稀缺啊!又得抽空培养丫头,心塞。
次日,袁夫人果然来了。她来便来,竟是带了侄媳一道儿。老人家出门,带个晚辈伺候不稀奇,然再带个跟车的男丁,就司马昭之心了。那头在门口下车,庭芳就已知道带来的正是被她坑过的小白兔袁守一。勾起嘴角,万没想到袁首辅想跟她结亲。低声吩咐豆子道:“引去正厅,请太太来待客,再叫五姑娘躲在后头看人。”
豆子惊讶道:“他们是……”来相亲的?
庭芳点头。
豆子一笑:“阁老家,倒是相配。”说毕,飞奔至后头报信去了。
第423章 汪汪汪
庭芳对袁守一的印象不深,但好过别的袁家子弟。袁阁老扔出他来,想必有此考量。若不考虑门第,想娶庭琇的人还是挺多的。既是出手,定然要寻个概率最大的才最省事。
亲带着子侄上门,袁夫人已是十足诚意。袁家两房暂未分家,二房无官爵,全依附着长房过活。袁阁老自然有亲孙子,但庭琇是庭芳的堂妹,亦是隔房的,这样方才门当户对。袁夫人见过庭琇两回,是个可亲的姐儿,然比起庭瑶姐妹,差的便有些远。再则其父母的那污糟名声儿,非太傅堂妹,不知要被挑剔成什么模样。袁夫人做了一辈子官太太,自问看人还有几分准头,瞧着庭琇不似父母的性子,方才肯上门。不然袁首辅再意动她也是要驳回的,恶妇祸三代,哪家宗妇都不愿让秦氏那般女人进门。
当朝首辅与当朝太傅联姻并非小事,尤其在此敏感的时刻。袁首辅本是看着中立的,猛的出手,登时就算高举旗帜站新党了。固然是同昭宁帝表了忠心,亦与旧党正式决裂。袁家开了一日的会,还是觉得新党胜算比较大,军权这种玩意儿,太可怖了。再则袁首辅也不好再首鼠两端,不然昭宁帝就要扶植旁人,并收拾他了。太傅,毕竟不是阁臣,不涉具体事务,偌大的天下,昭宁帝不可能一个人管的来。内阁韦鹏云与曹俊郎都不招昭宁帝待见,同时实力又很弱。必要时候,昭宁帝完全可以一脚踹他们出阁,再扶新人。反之,能跟叶太傅联姻,至少在昭宁帝心里,他便是不可撼动的首辅了。
庭芳自是明白袁家的意思,可过日子还得小两口合得来。袁守一平平,故庭芳对他没兴趣,便只认得他,其喜好脾性却一概不知。庭琇大概已经到了屏风后头,也不知外貌看不看的上眼。
袁守一有些怏怏的,他没见过庭琇,但听伯祖母一直说温柔贤淑。温柔贤淑的他见多了,觉得很没意思。可是他也知道,自家就是个狐假虎威的。非首辅亲孙,可以挑拣的余地极少。他们家从爷爷到他三代人,只叔叔中了秀才。科举之路如此艰难,一族里也不是人人都能以此晋身,不然家族也不用抱团,他们家更不会被高官显贵的袁首辅理会了。唯有广撒网,才能多捞鱼。
再看一眼庭芳,她如今是太傅,男人盯着她看,便算不得冒犯。今日她穿的倒是女装,因天气不冷不热,穿的是粉色云纹花罗的袄儿,下着象牙白色锦上添花纹样的的裙子,盘着坠马髻,簪环摇曳,更似郡主的范儿。忽又想起徐景昌的气度,登时蔫儿了。便是徐景昌不好又怎样?他还能肖想有夫之妇不曾?
几个人闲聊一回,庭芳就邀袁夫人去园子里赏花。定国公府的花园里,桂花开的正好。袁夫人爽快答应了。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得小年轻一处说两句话,方能知道是否看对眼。若孩子都是好的,偏不相投,岂不可惜?袁家侄孙多了,既要联姻,当然皆大欢喜最好。
就有豆子赶紧去后头备茶水点心。庭芳带着袁家三人,慢悠悠的往园中凉亭走去。苗秦氏在后头,忙打发了庭琇姐弟四个装作赏花的模样儿,与庭芳一行人撞个正着。遇见了,“通家之好”少不得要一一介绍。复又落座,庭芳便对袁夫人笑道:“我家三个弟弟很是顽皮,功课难以入眼。闻得袁家文风极盛,今日既上了门来,我可不舍得放过。还请袁公子给我这几个不长进的弟弟说说学问,叫他们开开眼。”
袁夫人心下了然,这是要考较袁守一。袁守一之母袁五太太有些紧张,生怕儿子丢了丑。陈氏笑道:“随他们哥儿比较,咱们说咱们的。”就引着袁五太太说江南的布料首饰。
庭芳一只耳朵听着袁守一与庭松论文,一边观察着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