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计其庶-第2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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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户抽丁修建水利,以保明年丰收。愿意的接着排队!”
此言一出,方才没排着的立刻欢呼。原民政该归陈凤宁管,然而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徐景昌新官上任三把火也是常情,他又生的好,当过兵的人,嗓门洪亮腰身笔挺,搁那一站,众人更愿信他。此时百废待兴,只要有出路,大伙儿都力往一处使,很是顺利。至于抽丁修水利,众人也都习惯了。便是没有田,府里县里要征徭役,你敢不去?漫说为了田土修水利,便是修私宅你又能耐何?
去岁补种的玉米土豆红薯早已分发完毕,百姓手里还有些粮,同时府库则存粮不多,故今年征徭役还是往常规矩,叫百姓自备米粮。把那将来凡是府里抽调就提供米粮的话且按下不表。望着乌压压的人群,徐景昌没来由的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叹息。朝廷昏庸竟也有些好处,给了几分薄田,强征徭役了还叫人感激涕零。无主荒田去岁就造册完毕,有好有歹,轮着哪块便是哪块,全看老天了。公田面积广,又零散,陈凤宁早有预备,齐刷刷派出他自家的十个幕僚,征调布政使府上的胥吏、并各层官员的幕僚,在衙门口摆起了长长的龙门阵。周毅则是带着兵丁分组维持秩序。农时贵比黄金,不单庭芳等人卡着点儿行事,百姓自家也着急上火。
荒田去岁收拾了些许,可谁知道自家运气好不好?万一赶上了那不大好的,还且得沤肥。去岁大灾,有余力育秧的人极少,租了君家田土的,倒能种上水稻,旁的只好种玉米红薯高粱等物了。也有伶俐的一面排队一面掐着指头算:“先弄些种子来,此时即将插秧,种子比先前便宜了。不若自家劈出一块地也育上秧苗,还可以种一茬儿晚熟稻。”
排队闲着也是闲着,不拘认识不认识,都上前来搭话。就有人道:“误了农时的稻子虽也抽穗儿,但亩产可不高,我家有半大小子,可不敢种稻谷。今年还是混个红薯饱吧。能吃干饭就不错了,灾难才过呢!”
另一人道:“这回的官儿好,还记着分分田。几年前那场大水你们还记得不?不曾淹的去年那般厉害,也是死了不少人,荒地都叫他们几大家子分了。我听说这回君家,便是偷偷占了荒地,才叫收拾的。慌的另几家几姓忙忙吐出荒地来。”
“你懂个屁,是我们郡主娘娘算学上有大才,甚也不说,只查了旧年档案,把账本往几家子一发,叫补上历年欠税,补不上的用田土折银子,不然你们有这多田土来分?”
众人惊异,顺着声音一瞧,竟是个维持秩序的兵丁加入了讨论。小圈子即刻就热烈了,纷纷追问细节。
兵丁见众人都瞧着他,再看看左近都老老实实排队,谈兴大起,嗓门洪亮的道:“他们几家子欠了不知多少钱,在家哭爹喊娘呢,该!”
众人齐齐道:“该!”仇富乃人之常情啊!
兵丁又神秘兮兮的道:“他们几家子还不单哭这个,你们瞧着,今日你们得了田回去种,谁还去他家做佃农?那才是哭的时候呢!我听府里的人讲,叫什么经济手段?嗳!我大老粗,听不懂。”
一个身穿长衫的读书人一个激灵:“兵爷听着口音不像本地人,可是随着郡主一同来的?”
兵丁竖起大拇指:“你猜着了,我原是东湖的驻军。”实则是东湖的私兵,不过此时通讯不便,上头叫统一口径含混过去,旁人也分辨不出真假。
读书人上下打量了下兵丁道:“看着就有把子好力气!跟着郡主能吃饱饭吧?”
兵丁骄傲的道:“自打几年前跟了仪宾,那会儿还不是仪宾,且是公子,我一家子就没挨过饿。精米白面没有,玉米面窝头管够。”
有人说酸话道:“那样的饱算什么饱?”
兵丁嗤笑:“郡主说了,将来条件好了,大伙儿都玉米白面管够呢!现不是遭灾么?你说这话便是没良心,不是为救你们,何至于从我们口里省粮?我们且没讲啰嗦呢。”
读书人怔了怔,问道:“你的兄弟们就没有怨言?”
兵丁道:“多少有些,可我们都是跟着郡主仪宾一路过来的,她们有时候还吃红薯呢,咱们还有什么怨言?”
人群皆倒吸一口凉气,读书人难以置信的道:“郡主跟着你们吃红薯?她不是还在奶孩子嘛?”
有人插话道:“穷酸!大户人家都是乳母奶孩子!”
楼迅速歪了,众人都为大户人家到底是谁来奶孩子,谁奶孩子更好以及都能有乳母了还不如自己吃精白米下奶更划算吵做了一团。
兵丁相当无语。
读书人笑了一回,顺着队伍往前挪了几步,又拉兵丁近前来说话:“你同我说说,郡主到底是个什么章程?瞧着似要做大事业的模样。”
不说此话还好,一说此话兵丁就一脸惆怅:“我们有个钱先生,你听说过没?”
读书人点头:“市井有些许传言,不知真假,人还是知道的,是你们郡主家的先生?”
兵丁叹道:“正是。前日府衙不是租田么?后头两日大伙儿都老老实实的,无需那多人管。钱先生就派了新补的人看着,把咱们老人都叫去说话。说了许多,我记不大住,有一条儿就是郡主想效仿先贤,做那耕者有其田之大事。咱们南昌是试点!听说是福王殿下的吩咐,若是好,全天下都要如此呢!还说将来咱们人人都有米吃,再不饿死人了。”
读书人只笑笑:“不容易呐!”
兵丁道:“我们先生也说不容易,故叫咱们大伙儿都搏上一搏。先生是这么说的,为何宁为太平犬?那是因为太平盛世到哪都能找口吃的。如今咱们跟着郡主有吃的,可咱们的孩子呢?外头如此模样,你管了老大,便管不了老二,管了儿子,便管不了女儿。不若咱们多花点子气力,把四处都建设好了,儿女皆不用咱们管,他自家寻吃的去,岂不更好?”
读书人道:“你们先生,倒同你们说大白话。”
兵丁道:“咦?说来你是读书人吧?”
读书人道:“在下是童生。”
兵丁哎呦一声,拍着读书人的肩膀道:“你个识字的,怎地不看榜?我们郡主寻读书人呢,就要你这样不端着架子平易近人讲白话不掉书袋的。你是替家里人排队吧?得了田就往咱们府上去,到门房说一声,说是来应聘知事的,就得见钱先生了。”
读书人忙问道:“知事从属哪个衙门?”彼时知事是个官职,行伍里头,卫指挥所便有此官职,乃正八品,故此人有此一问。
兵丁挠挠头道:“我不大通,虽也叫知事,却是新建的部门,领头的叫掌事,才九品。余者不定额不入流,我就记住一条儿了,将来可当官。”
读书人面上一喜:“果真?”
兵丁哀怨的道:“真的啦!我不识字,偏我们郡主一条线砍,倘或不识字,便是积累了功勋也得按着不升官,得考过千字文才许当官。官职越高,文化得越好。才要寻那读书识字的先做了官,教授我们读书识字明理才有前程。郡主说了,不识字不懂理的,凭你有天大的功绩,只给虚衔,不给实职。”
读书人绷不住笑了:“好严厉的上峰,不过能读书识字是极好。”心中疑惑,军营怎地女眷还插上手了?看着兵丁,竟是也肯服女眷管,岂不怪哉。
兵丁压低声音道:“郡主家连丫头都是识文断字的,还有女先生教课。丫头都水灵灵的,郡主说,她的丫头招婿,不识字的不许往前凑。哎哟!我们周千户,就把大丫头给捞走了。你没见过,那漂亮的!王府出来的呢!”
读书人笑道:“千户娘子不恼?”
兵丁道:“不是做妾,是做正头娘子。我们郡主厉害的紧,不独管着仪宾,丫头也不放出去做妾。谁娶了她的丫头,纳妾的心思都收好,仪宾还纵着她。”
周围听闲篇的即刻笑了:“仪宾是个怕老婆的!”好接地气有木有!
读书人知道做仪宾的便是不怕也得怕,并不揭破,又问兵丁:“那知事月俸几何?”
兵丁摇头:“我不知,你去府上问。要许多人,每个百户就配一个知事。我瞧着你好,没准儿日后我得管你叫先生呢。”
读书人朝兵丁拱拱手:“谢你吉言。”
就在此时,锣鼓砰的几声响,引的众人纷纷左右寻声源。忽又听几十号兵丁齐声大喊:“招养鸡鸭的!招养鸡鸭的!指挥使处报名!”
如此喊了好几次,众人面面相觑,这养鸡鸭的又是什么鬼?
第372章 汪汪汪
南昌城这几日角角落落都是喧嚣,为了租田,动辄几万人聚集。按照往常的手段,是去到乡里田间聚拢当地农户分田,这样比较不容易出现踩踏。可庭芳是个图省事的,打小儿就喜欢事半功倍,故才集中在府衙门口。不独分了田,那么多办事窗口,人自然而然的逮哪里人少往哪里排,亲朋好友便散开了去,两下里一错开,一同来租田的人顿时拆的七零八落,无形中就把宗族捏的粉碎。杂姓一聚,宗族就拜拜了您呐!
然而宗法社会,存在便有其存在的理由。霍克算得上是中国通了,见庭芳行事,顿时狂喜,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宗法与教堂以及日本的寺庙,本质上都是一模一样的。在农业社会,受到社会生产力的制约,做不到精细管理。老百姓办事不知道找谁,只能委托熟人。哪怕到了庭芳前世,在小县城里办个准生证,没有熟人都麻烦十倍。所以有宗法,所以有教堂,所以有组织。人们加入某一个组织,为的是积攒有效“人脉”。老爹摔断腿了,需要寻人打听哪个接骨大夫好;儿子要娶亲,更需要了解谁家姑娘的品性。宗族与宗教,便提供了如此服务。
或是教堂,或是祠堂,或有节庆,或有礼仪,用同一个由头,将人聚集在一起,守着相应的规矩,取得适当到了好处。这是一个信息交汇中心,人是怕寂寞的,有了宗族,便有了平台。可以包打听,亦可以交朋友。宗族一致对外,到内里还有各种小团体,归根到底,为的都是利益。庭芳打散了宗族,此块空了出来,便有旁的趁虚而入。或是邪教、或是黑道,亦或是基督。
庭芳不是看不出来,前世或还有不通,这一世她站的足够高,在京城的最后几年,朝廷大事打眼前过,叶阁老得闲了桩桩件件的分析;在青楼里,为了逃跑,各路信息风俗八卦乃重中之重,亦是掰开了揉碎了想。时间长了,看问题颇有些深度,虽还有不足,却是比寻常官员还明白三分。左近的霍克虎视眈眈,庭芳不过一笑。旁人不知道,她却知道,洋人的贪欲无穷无尽,贸易逆差早晚逼的他们开打鸦片战争。所以她空出了宗法给教堂,到时候战争一打,万不得已征收战争税时,把基督推出去给民众出气,得了利益又团结了人民,可谓一举双得。
越发无耻了啊!庭芳在喧闹中静静看着有些阴的天空,细细品味着孔子那句“民可由使之,不可由知之。”在古代的纯农业环境是绝对正确的至理名言。庭芳并不想那样去玩弄人心,可没时间了。1840年的鸦片战争并非打了仗鸦片才入中原,而是在此之前,就有泛滥的趋势。庭芳一百万个瞧不上昂撒系,并非天朝上国的傲慢,而是华夏的子弟兵,才不需要嗑药才能上战场。21世纪毒品泛滥到那个地步,与昂撒系的军队重度依赖毒品密切相关。四十年后,徐景昌六十几岁,是政治家的黄金年纪,他必然要面对鸦片的危机。
清朝历史上的鸦片屡禁不止,有朝廷官员倒卖之故,也有某国父为了“理想大业”筹集经费之故,这口锅不能全赖在昂撒系的头上。就如想要彻底消灭诸如宗法、狗奴、邪教等组织,最好的办法是切断他们生存的土壤,实现城市化一样;禁绝鸦片以及与鸦片为伍的黑道,必然是消灭其滋生的土壤,即稳定的朝政和傲人的工业实力奠定的绝对凶残的军队。一切的前提,是得尽快发展生产力,结束动乱。把蝇营狗苟阻挡在门外,让民众不受三姑六婆宗法规矩的干扰,火速恢复生产。
仓廪足而知礼节,只有吃饱了饭,庭芳才会试着去走走人权的道路,现阶段,大家还是一起使使吧。身为郡主且无力做人,老百姓还是先想着怎么活下去比较现实。
分田、坑土豪、兴修水利、给军队配政委等数件事并行,庭芳几个人说日理万机都不为过。思考不到一刻钟,豆芽急急跑进来道:“郡主,外头召集会养鸡鸭的来了。引去哪处?”
庭芳起身道:“后院的那座大礼堂。”所谓大礼堂,是用盖房子的边角料凑吧凑吧搭出来的个棚子,就在都指挥使衙门后头圈出来的空地上。既然要山寨兔子,活动中心必不可少。宗族有祠堂,教会有教堂,庭芳也不能把空缺全给了霍克,省的无法控制,她就必须提供一处聚会的场所。陈凤宁的执政经验,只能用于办具体的事物,他的时代局限性注定了不能做掌舵人。而